然而,当我真正到达那里时,目光落却在了一个放蜂人的身上。是啊!在这个季节里,关中大地上,会有许多从事养蜂的人从陕南而来落脚在这里,因为,自三月开始,这里就有了油菜花,况且,是成片成片的,之后,又是阳槐花。所以,仅这一段路,就遇见了3家养蜂的,他们的蜂群多者有五六十箱,少则三四十箱,并依次排放在公路的一侧。在靠近桃李坪二组的地方,有个姓夏的养蜂人,是本县竹峪人。他,朴朴实实,普普通通,着一件褪了色的黑色外套,脚登了一双黑色粗布鞋。我到的当儿,看到的他正在摆弄蜂箱。在蜂群的另一头,搭建的小毡房,是他起居用的,旁边放了一辆摩托车。
待我料理了桃李坪二组村民因土地补偿问题而上访的事态后,主动前来与养蜂人老夏进行了交谈。我问:“今年收成不错吧?”他回答:“还可以。”我又问:“最近的糖价是多少?”“三元多”,“一年能挣多少?”“照这样下去,一年弄个四、五万是不成问题的。”看得出来,老夏是个爽快人,性格和我一样的直,于是我们很快成了朋友,不用说,他给我倒了茶水,我接连递给了他几支烟。当时,为了真正弄清养蜂人的秘诀,我和老夏足足谈了一个小时,因为,牵扯到老夏的熟题上,老夏总是津津乐道,从他的口里,我得知了养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好了有效益,弄不好还得赔,特别是养蜂的人除了懂技术,脚勤手快外,还要能耐得寂寞,能经得住自然灾害的侵袭。因为,养蜂人一年四季,基本上过的是流转漂泊的日子,况且都是在野外,多数在山区,在家呆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比如,周至县的养蜂人,每年腊月起,就租用大卡车拉上蜂,上云南,下四川,赶那里的油菜花,然后,随着季节的变化,逐渐北移,先是在汉中一带,尔后,到秦岭北麓。从时间上说,阳历2月到汉中,3月回本地,先采油菜花,后采阳槐花,5月下旬又赶往秦岭深山,采椴树花、漆树花、各种野山花。九月份,出秦岭,北上到内蒙和宁夏,赶那里的荞麦花,十一月初返回,进行休整。两个月后,又去云南、四川。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停的奔波着。
当谈到蜜蜂的饲养知识时,老夏说:“在盛花期,只要天气好,一天的工作量主要是摇糖、销售糖,但遇到霖雨天,不但收不到糖,还得用蜂蜜喂养,在家休整的那两个月也是一样。具体的喂养办法是,把糖稀释,进行喷洒。”当然,老夏给我还介绍了蜜蜂如何采蜜、如何筑巢、产子以及蜂群的严密组织纪律性等,使我对养蜂业有了较深的了解。
由于老夏的谦和和挚扑,我在返回的途中,脑海里总是浮现着他的影子,一个身穿褪了色的黑色外衣,脚登着黑粗布鞋的人,甚至看到了他南到云南、四川,北至内蒙、宁夏的场景,看到了他手提蜂片,灵活自如地操作着摇糖机的过程。忽然,在窑头坡的半道上,我发现了一个石臼里,爬满了蜜蜂,闹嚷嚷、乱哄哄的,走上前去一看,蜜蜂足有近万只,绣在一起有提篮那么大。我想,一定是谁家的蜂跑了,这里边肯定有蜂王。接着,又有几个人来了,同我一样,观看这群飞离了主人的蜂。此时,我想到了老夏,如果他知道,定会把这群蜂收了,因为,当下正是蜜蜂采蜜的大好时期,对养蜂人来说,多一箱蜂,就会多一份效益,多一份收获。于是,我在等候,让人捎话给老夏。
到了山口,我看见了几个孩子,正在山坡坡上钩折槐树枝,采摘阳槐花,于是,我想起了我的少年时期,常常跟随大姐姐、小姑姑,提上竹篮,手执带有铁钩的长杆,去堤岸、爬山坡寻找阳槐树,钩采阳槐花,那时的我有姐姐和姑姑的呵护,显得无忧无虑,幸福如比,况且,好奇心非常的强。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免不了遭遇蜂蜇的痛楚,但一次一次都是姐姐和姑姑用手捏,并使劲的将皮下的毒液挤出,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姐姐说的话:“蜜蜂是益虫,蜇了人能给人治病,能给人带来甜头。”自那以后,我不怕了蜜蜂,且对蜜蜂有了感情。碰见蜜蜂,不在打死它,而是保护它。
回到县城的居室后,似乎觉得阳槐花的芳香还在飘荡着,那位姓夏的养蜂人还在不停的给我叙说着什么。
是啊!历来,在养蜂人间就流传着“蜂随人,人跟蜂,一年四季在外头,家不沾,子难见,风来雨去守摊摊”的谚语。可见,养蜂者的经历是艰辛的,但是他们的身上却体现了一种精神,那就是锲而不舍,持之以恒。世界上,有了他们的存在,人们才会觉得多了一份浪漫和一份甜蜜。所以,我羡慕养蜂人的自由,敬佩养蜂人的敬业精神,更爱象老夏这样的朴实和热情。打心底里,祝愿他平平安安,多遇风调雨顺的好年头。
二00五年五月二十日
采风傥骆古道
“五一”长假,去那儿好?思来想去,选择了骆峪河道。于是,约了友人,跨上轻骑,一路风尘,一路思索。
骆峪河位于周至县城西南隅的秦岭腹地,它是傥骆古道的一部分,是现今骆峪乡的管辖地。它源于西沙沟沿线,与老周佛路的尽头相接,与关中平原相连,全长约60华里。古道的坡度差为2300多米。途中的主要站点包括:沙沟口、茅草坪、夏家沟口、碾子坪、小骆峪叉口、七里关、龙窝等,过西沙沟,可到厚畛子八斗河。
那一天,因了夜里突降暴雨,空气显得非常的清新,特别是当我们站在骆峪水库大坝上时,看那宽阔的水面和那环绕水库的青山,心情是无比的舒畅。那个时候,天是蓝蓝的,水是蓝蓝的,库面击起的层层涟漪递次涌向岸边。忽然,有一小男孩,乘坐一舟向我们划了过来,但停留片刻后,又离我们而去。远处的水库西岸,有几十个垂钓着,依次排列在两公里长的半圆形的堤岸边,他们的旁边撑着大凉伞,摆放着摩托车及相应的钓具,看上去很是悠闲自得。据说,到此垂钓,管理部门按杆论价,一杆十元。就在这个时候,友人象似发现了什么,急忙叫我到垂钓着的那边去,我没有迟疑,跟随他去了那里。然而,到了那里后,友人的用意却不在观看钓鱼上,而是登上了一个面积约有两亩大的高台上,显然,这个地方呈方形,边沿齐塄齐坎。当时,我感到好奇,沿着平台边沿走了大半圈,结果,竟意外的发现了许多残砖烂瓦,于是,潜意识的弯下身拣了几块,并仔细琢磨,觉得它已有了年代。后来,我询问了附近的农户,才确信,这里在过去曾经住扎过人,具体是住谁,或是某个机关,他们也说不清。顺着塄边继续向前,一通立于清代的碑石展现眼前,其上说明,这块地基就是古骆国的原址。于是,我想起了《广两曲志》里,有“五帝时,鲧父骆明封于骆,为骆国”的文字记载,传说,鲧是禹的父亲。可见,在公元前21世纪这里就已形成了人口的聚集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也成了通往蜀、汉的主要交通道口。据《周至县志》、《长安志》,三国魏景元4年前(公元263元前),汉将姜维曾领兵出骆峪谷。西汉末,刘秀被追杀时曾到过此地,并经辛口道前往四川,至今,刘秀用过的“系马桩”还在,刘秀在厚畛子段殷家坪喝豆豆麦仁的故事还流传着。三国时,汉将韩信因西楚霸王项羽的追杀,也经辛口前往过汉中,传说,在山道的交叉口,因不知走那条路好,便问了一位樵夫,待这位樵夫说明路线后,他又反过来杀了那位樵夫,原因很简单,是怕后面的追兵赶来,知道他的行踪。据说,那位樵夫坟尚在。
由于有“古骆国”的史称和秀丽美景的出现,骆峪沟口至今还流传着“上有龙仕图,下有龙凤桥,东有龙洞泉,西有青龙堰,南有九龙岭,北有北龙潭”的说法,其中龙凤桥始建于三国,清末毁于洪水,1998年10月经县民政局牵线,西安市慈善会出资,使此桥修复,并改名为慈善桥。
在傥骆古道上,有多处“古栈道”遗迹,那么,骆峪段上有没有,这是疑问,于是,我们沿着水库的西岸朝骆峪沟奔去。
进骆峪沟的道路是顺着河堤向前延伸的,路面是由沙石子铺就,能过汽车,但不是大公路。在距沟口不远处的大石上,我们发现有明、清时的石刻,在检查站附近的河对岸处,有一段唐时的栈道遗迹,看起来非常明显。当我们绕过了十几个弯道后,来到了一个名叫双合的地方,这里,地形开阔,距沟口有五、六里地,河道旁的山坡上,植被很好,看得出树木茂盛,绿草茵茵。友人建议,在此休息。于是,我们走到了河道中心,在这儿,有清澈的流水,在近30米宽的河床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白色鹅卵石和浅麻色石块,小的有指头弹大,大的如卧牛,我们中的一位,干脆仰卧在了一块大石上,嘴里还不停的哼着:“天当房,石做床,高山流水叮咚响。鸟儿飞,蜂儿唱,阳槐花盛开满山香,躺这儿,想这儿,世间烦恼全丢忘。”忽然,我在一旁发现,有块石头上有石臼,于是,我叫来了友人,友人随即说:“古栈道”遗迹。我说:怎么能在这儿。友人接着说:人为的开山修路,毁掉的,洪水下来,此石不就在这儿了吗!我一想,友人说的似有些道理,可是,它的原址在那里呢?离这儿远,还是离这里近?使人不得其解。
就在我们为这个石臼谈论不休的时候,山路上过来了两辆满载矿石的大卡车,行驶得很慢,且一颠一颠的。此时,正好有位老农也从我们身旁经过,我急忙迎上前去,并问:“老者,你是本地人吧!”老人回答:“是的。”我接着问:“这条沟的大路能通到那儿?”“碾子坪,离这儿还有二十几里地呢。刚才过去的拉矿车就是从那里下来的。”随后,我们从这位老人口里得知,现今的骆峪沟大路是近二十年内反反复复修的,以前是小道,只能行人行马,有些地段,在雨季就没法过去,古人是靠栈道过的。另外,我们从老者口里还得知骆峪沟里,富含各种矿物质,典型的有石英矿、白云矿、铜矿。为此,兰州部队在这里开采过,刚才过去的矿车是给沟口的石料雕刻厂和石英石厂送料的,经过他们厂的加工,石头就变成了工艺品,以及工业用的石粉、石沙、石子等。同时,我们也知道了,骆峪沟的经济作物,除了玉米、小麦外,还盛产柿子、核桃、苹果、生漆、木耳、黄豆、四季豆等。
为了实施对骆峪区域的管理,国家于1951年在这里设立了骆峪乡,1962年改乡为骆峪管区,1980年改管区为骆峪公社,1984年又改公社为骆峪乡,不过,那时的管区所在地是在骆峪沟里,而现在的乡政府是在水库的大坝北面,骆峪村内。
约正午时份,我们穿过了小骆峪叉口,不一会儿,就要到碾子坪了,可这一段,不知是因了车速快,还是注意力不集中的缘故,沿途除了看到青山绿水,身后扬起的风尘外,似乎与“古栈道”的印迹离题太远,因为,近些年来的开山修路,挖矿运石,使个幽静的山谷变了样,特别是在峡谷处,因扩路面,原来的山石基本失去了原形,因而,在这些地方即使有栈道遗迹,它也会随着隆隆的炮声而消毁,在双合的那个地方见到的“石臼”可能就属于这一类型。
碾子坪,是个好地方,它除了河道宽阔,景色秀美外,还显现出了矿区的景象。不容置疑,我们对这里的一切,由于过分的贪恋,由陌生变得熟悉起来。
碾子坪离骆峪沟的尽头还有二十几里,那里人烟稀少,荆棘丛生,野兽常常出没,因之,我们打消了继续前行的念头。
在返回的途中,因是下坡,我们感到了轻松。回到县城,似乎那水库风光,骆国旧址,明清石刻,汉唐栈道,河道卵石,辆辆矿车仍在一幕幕的在我脑海里浮现。此时,我忽然想到,傥骆古道,它南至傥水河,北至骆峪河,全长400多公里,属一条最短的蜀道,它的全面疏通,主要赖于三国时期的刘备,汉唐时期达到了顶盛,明以后荒废,它的价值存在就是快捷。而如今,一切都变了,随着通向四川的各条道路的建成和完善,傥骆道似乎是无人问津了,但它留给人们的是永远的记忆和回味。
二00五年五月十日
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