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片寂静，雪婵既然不经众人公认就成为风华楼的头牌，想必确有些容貌才艺，否则花妈妈不会如此有把握。不见其名，但雪婵姑娘的美貌早在此楼中传开了，是由风华楼的姑娘们说的，都说但凡见过就会被迷住。
“三百两！”
“四百两！”
必竟是雪婵姑娘的第一支舞，就如同竞拍姑娘们的第一夜。最后竟然叫到了一千两纹银。
乐声起，六名少女翩翩起舞，衣着粉色的舞衣，衣袖飞舞。
“好一朵美丽的******，好一朵美丽的******……”
柔若清泉，甜如阳光，一个少女婉转的声音从楼上飞转，抬眸处，空中悬着一个少女，身后是闪光的翅膀，长袖飞舞，长绳缓缓落下，她浅吟低唱，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看不清她的面容，因为她戴着一张同样白色的轻纱，依昔透出她的模样，应该是一个绝色的女子。
《羽衣舞》是当今最流行的舞蹈，无论是宫廷、王府，还是乐坊、青楼，处处可见，可是能如她这般将羽衣舞跳这等风韵的女子，她却是第一人，且能边舞边唱。
她的歌从未听过，妙若天音，款款流泄飞转。
一曲毕，她迈着中央的梯子拾梯而上，只留下美丽的倩影，还有她美好的步态。
这就是风华楼的雪婵姑娘！
究竟长何模样，虽然当年的霜姬也会跳舞唱歌，也曾蒙着面纱，认识霜姬猛然回首，发现此女竟过之而无不及。
赵雪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绿珠的帮助下脱下舞衣。
“雪婵！雪婵……”
不待她换上平日衣衫，花妈妈已在门外高喊。
“好姑娘，刚才已有客官出了五千两银子，欲再观姑娘一舞。”花妈妈摇晃着手中的银票。
“他点的什么舞？”
“凌波舞！”
这不是当日她离开冷红别苑竞选时的舞蹈么？
“妈妈暂且下去，我换上衣衫便来！”
同样是凌波舞，而她跳出了自己的风格，将芭蕾舞的清灵加入其间，长袖飞舞，再加上她在冷红苑时暗自练就的几个高难度工作，跪地扬头的绿袖舞动，浅绿色的面纱从不经意垂落。
众人这才看清，舞台上的少女，有着绝世的容颜。未因面纱的突然滑落而惊诧，她已全身心地陷入舞蹈之中。舞台下的任何人不曾收入眼帘，只有她自己，这是何等孤傲的气质。
一曲舞罢，她优雅地施礼，然后若无其事回身上楼。
雪婵翩若惊鸿，绝世之美，遗世之质，深深地留在众人脑海中，那张漂亮的鹅蛋脸，星辉般的明眸，一泓深不见底的眼底，隐藏了太多，无奈、心酸、淡淡的苦楚……
风华楼是京师最好的青楼，这里的女子不但个个容貌出色，而且都善歌舞，有的还精通音律，诗词歌赋各有所长。汇聚了京城最出色的艺妓，而雪婵是花中花，玉中玉。
一夜成名，雪婵在短短一月之内，身价倍增，她的歌舞几乎成为无人能及的绝世歌舞。
“姑娘，有位云姝姑娘求见！”
云姝，一别已经两年。
赵雪已经整整两年未曾见过她，虽说两阁同一主人，但云水连天别苑与冷红别苑相隔较远。云水连天的女子可以转入风月阁，而风月阁的女弟子却不会转入流星阁。
赵雪只是简单梳洗，五更时分起床习舞（武），半个时辰后回房用早点再沐浴房歇息，随后就要睡到日上三杆。
头发顺直的披在身后，这雪婵的秀发尤其柔顺细滑，就像上等的丝绸，仿佛千年世界里做个拉直、护理过的头发。
云姝进入房中，绿珠奉上糕点茶不。
相对无言，云姝只是一遍遍地将雪婵打量，再打量。
“表妹，还记得当年诛连九族的案子么？”云姝切入主题，柔缓地道：“慧妃失宠，林昭仪欲重审旧案。两个月前，三舅……已经官复原职。”“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放弃……”
“不该进风月阁？”如果知道会有今日，知晓父亲会官复原职，她还会走下去么？
“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三舅……你，你……如今是……”
“既然无法启口，那就不必说了。”
说了又如何，二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又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子，即便是八年前的赵家，凑足此款也是难事，况是今日。
或许赵家就快重振的雄风了。
八年，父亲饱受了八年的发配之苦，在边寨弹丸之地筑城墙。还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男子么？
“表妹，听二舅的意思，我伯父、三叔也快官复原职。这几年行走江湖，我也凑了一些银两，加上零娟表姐那里的，我……就要离开流星阁了。此去一别，恐怕我们表姐妹就难再见面了。”
离开流星阁，云姝还是孙府的小姐，只可惜她的父亲过早的病故了，否则一定会看到今朝。
恢复赵家小姐的身份，就能给她自由么？那只不过另一种身份的枷锁。
云姝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我听说当年霜姬就是服食此药，才保住了清白，没有让自己被情左右，为情所困。本想在我们三人之中让你最先离开，不曾想……主人对你的身价竟然是五万两黄金。”“我们也实在没法子，所以才决定让我先离流星阁。”
她又怎以会怪云姝呢？回首往事，两位表姐给了她太多美好的回忆，若不是她们暗中相助，一直在呵护在她，她不会走到今日。
尽管云姝也一再地要求雪婵定要留在流星阁里，是她最终放弃了。
既然这药是两位表姐的心意，看云姝的意思，恐怕不久之后零娟也是会离开的。集三家之力，也必将会赎出流星阁。
流星阁再大的权势，也不能同时与朝廷三家作对，必会卖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药……”
“此药名为圣女散。”
顾名思议，就是为了保住清白的毒药，这种药奇妙的地方还在于，一旦服下不可与男子合欢，不但自己会毒发，此毒还会成倍转移到对方身上，能致对方于死地而无法求得解药。而解此毒，只有苗疆神医蓝氏后人方可，中此毒的女子江湖中廖廖无几，解毒过程也极其繁琐复杂，因此蓝氏后人对解此毒更是要出了天价，或许因为此，霜姬至今不能解得此药，但服下此药的女子却自毒发之后却只能活三年，此毒在体内的潜存期长达十年，也就是说她一旦服下，若在十年内不能解毒，就只有十三年的寿命。
赵雪看着此毒，与其有朝一日会步月娥的后尘，而她的身价居然要出了从未有过的天价五万两黄金。打开药包，闻着灰白色的药粉，脖子一扬尽数倒入口中。
“姑娘！”绿珠大为吃惊。
赵雪不是古人，没有古人那些繁文缛节，但从主人所要的赎身价上，她已经明了，主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或许这毒药能在关键的时候让她清晰，也让她足可以绝情绝爱，平安度日。
她可以爱跳舞，爱唱歌，爱上这风华楼里可怜的姑娘，却唯独不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倘若将来她能离开风月阁，那么自然会凑足解毒的银两前往苗疆。
“你依旧是我喜爱的雪表妹。你保重，我该走了！”
这是云姝最后一次以流星阁杀手的身份出现，下次再出现，她或许连与雪婵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不是在两年前，或许那时候……
不想了！
没有假设，重要的是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
“保重！”
云姝没想到雪婵会如此干脆地服下此药，其实她应该想到，雪婵在主人手中是无法选择做杀手的。流星阁不缺少杀手，可是风月阁却缺少一个胜过霜姬、月娥的头牌名妓。当年，主人将表妹带回流星阁的那刻起，雪婵的身份便已经定了。
六岁的雪婵是个像瓷娃娃般的可爱丫头，数年后的她，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雪婵的歌舞最低五千两纹银，高时达到八千两纹银，她创造了所有名妓从未有过的天价，而见雪婵一面，与她同饮一杯茶水也需要一万两纹银。对主人来说，雪婵已经成为一棵摇钱树，他又怎会放雪婵离开。
每每与客人坐陪，弹一首琴曲，轻唱一支歌，亦或写写字，画画丹青，客人离临开时总少不了送雪婵一两样礼物。
市间传闻，当今皇上宠爱林贵妃。林贵妃，九年前林丞相之孙女，林家被抄之后，林丞相父子被迫服毒自尽，府上女眷一干人等被发往皇宫浣衣监当值。林贵妃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半年前，皇上无意间看到了误入御花园的少女，被她的风姿吸引，收入后宫，并频频受宠。
能在短短一年中替林家翻案，得宠十年的张慧妃几乎在一夕之间从至尊至荣转为阶下囚。林贵妃并未立即恢复兄长的身份，而是借了祖父当年最得意的门生赵运臣。
与其说这是朝廷的争斗，不如说是后宫的争斗。
锦盒之中，全是赵雪的珍藏，也是她可以重获自由的希望。一粒夜明珠，几只翡翠首饰，在短短四个月内已经填满了她的锦盒。
“绿珠，你说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绿珠只是一个使唤丫头，若不是见雪婵把玩，她还不知道姑娘已经攒了这么多。如今的京城，无论市井百姓，还是贵族王孙，有不知道当今的皇后是谁？却没人不知道雪婵是谁的？
“姑娘若想知道，问问当铺先生不就知晓了。”
是要去问，这么多的东西也不易收藏，她也想到街上走走。
“绿珠，告诉花妈妈一声，我要出去一趟。”
进入风华楼的轿子，拐了两条街，就到了当铺门前。
轿门轻启，赵雪轻移莲步，怀中掏出一只用绸布包裹的锦盒。
“姑娘要当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