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月三号,星期四。
罗苏梅最初两天早上八点第一时间登入游戏,是为了跟最先的玩家拉开距离,图个低调方便、人少清净。
这时既然已经进山,处于同一阶段的玩家就寥寥无几,罗苏梅便不用急着用白天的时间上游戏了,而是去了学校,将本周的作业等任务迅速完成;又到学校的健身馆、以及附近的两所跆拳道会所看了看。
因为三处都太简陋,罗苏梅没买卡,径自回家。
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晒得人暖暖的,正是冬季最宜出门的时候。
罗苏梅享受着这久违而珍贵的和平宁静,走进学苑小区。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胜海。
“梅梅,玩得怎么样了啊?怎么跑到那么远的海湾去了?”
“还不错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罗苏梅笑了,快活道:“我发现,我在游戏里比现实里厉害多了。”
“噢?这个我也有点发现。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后空翻成吗?”
“后空翻没有试。但野猪冲过来,我能躲开,还把它杀了。”
“啊哈?!我只知道你杀过鱼,换成河鳗就杀不了了——就这样的水平,也杀上野猪了?!”
“小看我!我杀的还是BOSS呢!”
“哟——!”
苏胜海戏谑地拖长了音。罗苏梅听得嘴角一扯。
不过,一想到有群白痴正守着她上线、等她去PK,罗苏梅心中微微暗爽,就格外耐心,听苏胜海讲了足足一刻钟他在游戏里的经历,末了轻松接话:“哥,这游戏一普及,那打工的不是不用出门了吗?最新最尖端的娱乐服务业啊!去KTV的人怎么也要少一半。”
那边苏胜海一怔:“是啊,这个太好玩了,市场小不了,iPhone啊iPad啊跟它一比就是九牛一毛……不行,我得好好想想。先挂了啊!”
罗苏梅欣然一笑:“好,回头聊。”
……
这个下午余下的时间,罗苏梅用来训练了。直到饭后晚上七点半,罗苏梅才登陆游戏——每天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刷新余量;只要在次日早上八点前用掉限时,就不浪费。
一上线,正值游戏里下午六点半。
冬天山里这个时候,早已漆黑。
土地庙内多了两个年轻人,烤了一堆火,正坐着休息,并与同伴发着文字消息。
罗苏梅睨了他们一眼,没理他们,翻看好友信息——神庙之内不是不能动手,只是一旦动手就会受到神罚。神罚是系统惩罚,没有道具可以抵消,玩家属性再强也豁免不了。这个规则令玩家在庙内上下线时得到彻底的安全保护,但也令跟踪者在庙内免于被杀的下场。
娃娃脸发了四条,三条都是“上了没啊”,只不过最后的“啊”字个数一条比一条多;最后一条夸腊肠好吃,还说已经统统吃光了……
平头只有一条:“没上来?进山还顺利吗?”
他们今天是中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此刻正在线。罗苏梅就回了消息,故意问平头:“腊肠都吃完了?没给我留点儿吗?”为免得说话间露出了笑意,特地发的文字。
平头很快回复消息:“留了。二爷说的?别理他,他诈唬而已。”
罗苏梅微微一笑回了一条“那还差不多”,一边望向庙外,一边问两个年轻人:“你们的人到了没?太慢了吧。”——活该受死!
两个年轻人大吃一惊。
罗苏梅压根没看他们:庙外有一行十来人匆匆赶来。瞧他们身上没掸净的草屑碎叶,之前是在庙里看不到的地方歇着。
罗苏梅轻轻翘起唇角,不徐不疾迎了过去,堪堪在庙门口止步,压根懒得玩什么“先开口泄气,后开口端架子”的场面游戏,直接就问:“这是找我么,不知几位朋友从哪一条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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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第一款拟真游戏,的确是尼兰人的选拔途径、文化攻势,但也是地球步入宇宙时代后最大的新兴产业之一,给了很多人前所未有的机会。
世界各地的底层青年,就是其中受益最大的一群人——生意人进游戏做得好,大多不过赚了个“更富”;那些缺乏机会的年轻人进游戏做得好,却能够就此改变自身的整个命运!
而现代黑帮,尤其是国际黑帮,与大多数人熟悉电影形象“古惑仔”相去甚远。其内部组织结构,类似于肯德基,或者大型企业。以贩毒为例,街头站的毒贩子,相当于肯德基小弟;每条街管账的小头头,等于店经理;占据了几条甚至几十条街的老大,则类似分区经理。
这些黑帮,有那发展良好的,无非走了两种路:一是成功星际化了——就像曾经的“国际化”一样;二是洗白了。
不管哪一种,由于天生的立场,凡是发展顺利的,后来倒也为赚取地球人的利益、为保护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出了力。
所以罗苏梅视游戏里的黑帮为一种潜在的手下乃至盟友,在动手PK之前,有心情问这么一问。
……
为首的是个方脸男人——只是不知道这长相是真实面容模糊的,还是系统选项里挑的——犹豫了一瞬,道:“我们是洞庭湖边上做生意的。不知大妹子你是——?”
没说所在的市,只是说了个地带,倒也算谨慎。罗苏梅就留神多看了这方脸一眼,记了他的样貌也拍了系统照;因方脸没屏蔽拍照,罗苏梅不禁一笑:“居无定所,接红赏的。”
红赏,是买命的悬赏!是杀手的买卖。
当然,各地叫法不完全相同,但莫过于那么几个,人人都听得懂。反正沾到“红”字的,不是大喜,就是大凶见血的意思——譬如早年时民间说的“穿红袍”,要么指当新郎官,要么指凌迟处死,看言谈时具体前后文而定。
所以方脸就微微吃了一惊,又很不相信:“这么说来,倒是我们冒昧了。只是——兄弟们急着等米下锅,我王二少不得厚一厚脸皮了。不知道大妹子你贵姓?”
罗苏梅说第一句,是打听;第二句,是心情好;到这第三句,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当即缓缓拔出了剑:“客气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个游戏。今天有缘,这就手底下见真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