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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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闯门

清晨,淡黄色的日头才刚在天边露出半张脸,西梁城中便开始升起道道炊烟,各处民居巷道里,已经有了忙碌的身影,有打着哈欠,拎着昨夜房里马桶去倒的民妇,也有静悄悄打开家门,一挑带上家中瓜果蔬菜,离了还在酣睡妇人幼童,去赶个早市的朴实汉子,还有些主妇,手里握着扫帚,大声的叫唤着自己男人莫要贪睡。

倒是城内外几处军营衙署,悄然无声,像一个个酒醉酣睡的隐士,高卧不醒,只留下几丝昨夜欢愉的痕迹。不过这却为西梁城那一片生气中带来了几丝平静。

西梁国小,事务着实不多,国法所定,每五日才有一次大朝,平时皇帝若是有事临时召见,或者大臣们进宫伴架,也没个准点,因此此时全城为最平静的,除了军营衙署,就算得上是满是贵胄官宦居所的兴元大街了。

不过这几日,兴元大街北头一家算不得奢豪的门第一侧角门外,却都早早的有辆大车候着,车上都是些新鲜蔬菜,才宰杀的猪羊之类的食材,用箩筐装了满满一车,其中一框,装的都是山鸡野兔之类,里面居然还有半只野猪,看上面血渍斑斑,显然是才猎得不久的。

两个赶车的农家汉子蹲在大车一旁,趁着等候宅门内的管事的功夫就聊开了。

“我说三叔,以往给柳都督家送,都是三日一次,最近怎的突然就变了,不光日日一大早就要,还非得有野味不可。”年轻些的汉子背后背着一柄已经磨的水亮的牛角弓,好奇的说道。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仰面看看了日头,觉得时辰还早,柳家管事的应该还得有半柱香才能出来,又看看经闭的角门,才神秘的凑近年轻人,小声说道:“我听说啊,就是听说啊,柳家的那个少主,养了条大虫,每日要吃野味生肉……”

西梁周围山林倒是不少,却都是丘陵为多,加上往来人众,山里獐子野鹿许多,除了远离都城的君山,其余地方大虫却是少见,那年轻人一听到有条大虫就在身后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翻手去握身后的长弓,好像怕那大虫随时会跳出来伤人。

“哎,你干啥呢!”那老人重重的一巴掌拍了过去:“年轻伢,没见过世面。这些有钱人玩个啥不行,他养他的,又不会出来伤人,你怕个逑。我看你还是勤快点,多进几次山,也能赚些银钱娶房媳妇才是正经。”

整天逛街,逗狗遛马的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又到了每月小校场开放的日子,几个家将提议,再邀柳随风前去指点一二。

上次不多短短半日,柳随风随意给他们指点了几句,就让他们各自的武艺有了不小的突破。

武术和其它学问不同,没有几千年的积淀,想用一句话说明其中的奥妙简直不可能,哪怕是练了几十年老师傅,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他某一招或者几招从什么样的角度试出来威力比较大,而至于为什么这样,却是说不清了。

而练武之人,大多藏私,留下几招杀手锏或者诀窍,这也是中国武士越到后期越没落的原因,清朝号称“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太极宗师杨无敌杨露禅,年轻时候就因为在程家沟偷学了一点太极拳的精髓,差点被生生打死。

在场不少侍卫的武功并非家传,本就学的不到位,经过柳随风一指点,顿时就明白了这门功夫的精髓。

当然了,领悟原理是一回事,练得好又是一回事,只要口才好,也能让一个八十老太太明白核聚变的原理,不过你让她做出来一个原子弹那就只能是扯淡了。

而这群侍卫,则恰恰有着扎实武术功底,平时实践经验也足够丰富,缺少的正是这种关键性的点播。

像柳随风这种世袭贵族的生活不外乎吃喝玩乐,有时候皇帝老大想起你来,也会召进宫,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吃喝玩乐而已,反正左右无事,带着一群壮汉出门也是桩乐事,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出了门,冲上朝阳大街。

朝阳大街是西梁都城江陵的最大一条街道,两侧都是酒楼饭馆、民居客栈,四丈宽的街面,就算在南陈建邺,也不算窄了,足够两俩马车并驾齐驱。

不过朝阳大街的另一头,正对皇宫,平日里这条路也就成了各家大臣上朝的官道,时间久了,自然形成了一种规矩,除了重大军报,不会有人在这条街上纵马狂奔。

而西梁十余年来,匪患倒是有不少,重大军情却从未出现,也就是说,在朝阳大街虽然是西梁国最大的一条街道,秩序却也是最好。

柳随风一群人大摇大摆的在朝阳街上走着,侍卫们看管了景致,都在纷纷讨论武学,柳随风恰恰相反,无论是大街两侧赶早进城的商贩,梳着飞天髻的少妇,还是满街乱窜的稚子,这个积弱西梁小国处处却充满生机。

麦铁柱倒是谨守着侍卫的职责,左右不离的就跟在柳随风身边,不过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几次欲言又止。

走了不到一里路,麦铁柱终于憋不住了,期期艾艾的小声问道:“少主,你那日一番点评,我心服口服啊,只是何故人人都指点到了,就是不说我老麦呢。”

“感情是这事,我说这家伙怎么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原来是这事。”柳随风暗笑:“八成是看这群手下个个都涨了本事,麦大也憋不住了。”

“麦大,你的功夫走的是刚猛无匹的路子,要是放到战阵上,必是一员猛将!”柳随风想了想,缓缓开口道。

“那是,我老麦大棍一挥……”麦铁柱听柳随风这么评价,习惯性的就跟着说道。

“停,停,听我说完。”柳随风打断了他,:“不过正所谓至刚易折,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少主,我书读的不多,听这话能明白,却说不出来意思。”麦大点点头。

“那我就说说明白点的话,管他剑法刁钻、暗器歹毒,确实都奈何不了你,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是遇上个和你同样路数的,那时候,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柳随风其实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如果遇上个更狠的,麦大必然是个命丧当场的下场。

不过即便在那个猛人辈出的时候,麦铁柱也算的上是一个狠角色了,好在现在李元霸还没出世,应该还没人能硬碰硬火拼了他,柳随风心想。

麦铁柱虽然是粗人,却也不傻,想了片刻,问道:“少主的意思呢?”

“凡事留一线,做人如此,拼斗也是如此,须留有退路。”柳随风颇有深意的望了麦铁柱一眼,道:“麦大,可惜你疯魔杖法要想发挥十成威力,又须得如疯似癫才可,这之间的分寸拿捏不是一言半语能说的清楚,还得好好体味才是。”

正说着,就到了城门,出城不远就是小校场,城门下站着两位守城老兵,说是老兵,也就三四十岁,不过军龄长些罢了。

其中一个见有人出城,正要上前例行盘查。

“老陈,这是我家公子,来日就要继承先老爷武勋了。”使双锏的大胡子侍卫从后面钻了出来,对着老兵道。

“哦,秦爷,一向少见。”老兵一愣,朝大胡子抱了抱拳,然后居然朝着柳随风单膝下跪道:“原来是帅都督的公子,陈六拜见了。”

西梁国小,相应的规矩也就少很多,虽说柳随风有着个贵族身份,但不至于人人见到都要下跪,陈六这下倒是让的柳随风颇为奇怪。

麦大在柳随风耳边说道:“陈六本是老爷的亲卫,前些年剿匪的时候,犯了些军纪,本是要处斩的,老爷念他忠义,在上官面前保了下来,可以还是收了五十军棍,断了条腿,被发配至守城司当了个守门伍长。”

柳随风这才发现太热天他左腿上也层层叠叠裹了不少麻布,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柳随风也没客气,直接摊开马扎,在哨位边上供兵士休息的硬木矮桌旁坐下,笑道:“即是自家人,也不客气了,正巧走的有些口渴,讨杯茶喝。”

越是如此,陈六越觉得这位少家主没甚架子,也没把自己当了外人,想到当年过往总总,眼眶不由的就有些红了,忙收拾了桌子,对城门几个甲士骂道:“一群没眼力的狗崽子,还不快吧今早刚打的山泉提出来。”

柳随风坐着又聊了几句家常,知道陈六这些倒也无甚为难,还有麦大这些侍卫日常也明里暗里的照拂,如今也娶了房妻室,还有了两个小子,日子说不上好,却也平静安稳。

正说话间,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城门外传来,众人抬头一看,一辆紫色马车,由两匹骏马牵引,不带一丝停留,飞也似的冲进了城门。

那马奔的极快,柳随风忽然想到不好,就见萧长剑身影晃动几下,就到了街心,紧跟着凌空又翻越回来,只不过怀里多了个惊呆的幼童,开裆裤里******还滴滴答答的撒着尿。

西梁朝阳大街多年未曾有人纵马狂奔,因此城中百姓家孩童也习惯了在道上玩耍嘻嘻,还有幼童直接在城门边的当街掏出小鸟就尿,无奈下了差都是街坊四邻,打也不是,骂也不好,几个守门官为此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马车险些伤了人命,却丝毫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陈六脸色一变,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喝道:“何人闯城!”

这一声大喝,颇有几分军旅肃杀本色。

陈六声音未落,又有一队紫衣骑士跟随这马车闯入城门,为首一骑扫了陈六一眼,从他身边驰过时,忽的抽出腰间蟒鞭,迎风一抖,刷的一下,重重抽打向陈六脸上。

“啪”一声响,带起一串血珠,也带起了柳随风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