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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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4)

有越来越广泛的市场,在俄罗斯国内认为“俄罗斯应该是俄罗斯人的国家”、“俄罗斯人应该在俄罗斯国内拥有更多权力”的人数正在逐年上涨。大多数民众已经认识到俄罗斯国内各民族应该和睦相处,共同发展,但大部分人依然认同俄罗斯民族应该在国内占据特殊的地位。1998年持这一观点的人有19.9%,2003年和2004年分别上升到31%和34%,而认为所有民族都应该平等相处的人数则是从1998年的64.1%下降到了49%。对于一个非俄罗斯族的人当选为总统的预想,大多数民众表现了不能容忍的态度:1998年反对的人数约为44.9%,2004年时已经超过半数,变成了58.1%。

第二节 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在社会生活中的表现

“在摩根索看来,现有的社会结构的解体、个人的不安全感和社会的不稳定为民族主义的产生提供了温床,而且,极有可能发展成为极端的民族主义。”他的这一论断在20世纪的德国和俄罗斯都得到了证实。20世纪初的时候,德国原有的国家体制彻底崩溃,引发了政治经济的混乱,整个社会陷入了动荡不安的局面,社会成员普遍缺乏安全感,最终导致了希特勒纳粹势力的上台,将国家带入了近乎癫狂的种族主义狂热之中。20世纪末,俄罗斯国内上演了类似的一幕:苏联解体使原有的国家体制全面崩溃,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发生了急剧动荡,此后的全方位激进改革使俄罗斯经济持续低迷,综合国力日益下降,从昔日的超级大国面临“沦为二流,乃至三流国家”的危险。身处其中的俄罗斯人在国家中享有的安全感大为降低,对政府和国家的信任度受到了打击,俄罗斯人的民族意识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就使得独立于国家和政府之外的俄罗斯民族主义在危急时刻承担了政治、经济和社会领域中原本应该由国家和政府承担的责任,“原有的社会组织结构解体了,人们对新建立的社会组织结构又缺乏信心,便渴望能有一种新的力量和政治组织取而代之。民族主义在这样一种心态下变成为最易为人们接受的一种政治思潮”。当然,“具有爱国主义内涵的民族主义对于人民来说是非常自然的,也是必需的,就好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孩子和父母所怀有的感情一样”,尤其是对俄罗斯这样一个具有悠久的民族主义传统的国家来说就更是如此。但是,正如摩根索所说,国家和社会的不稳定状态容易使民族主义发展为极端民族主义。就俄罗斯而言,当代民族主义产生于国家的危急时刻,所以在表现形式上多多少少具有了极端民族主义的一些特征。

一、极端民族主义

在民族主义的爆发和民族国家的发展过程中,有两种因素至关重要,即该民族内在的发展动力和民族所承受的外在压力。内在动力来自本民族人民要求在民族国家的建构中获得更多的政治权益、经济福利和人身自由的强烈愿望;外在压力则表现为外族压迫、挤压和歧视所造成的压力,这一压力通常也能加强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和认同感。这两种力量都能激发民族主义热情并成为推动民族国家建设的动力,但外在压力更容易导致极端的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

对于20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来说,内部混乱是民族主义产生的基础,而外在压力则是激发普通民众民族主义情绪高昂的直接因素。俄罗斯国内的经济和政治变革将大多数俄罗斯人一下子抛入了市场经济的大潮之中,他们必须直接面对生活的压力,过去视若珍宝的尊严如今变成了无法解决基本温饱的奢侈物。俄罗斯独立之初,国内生产总值下降了近一半,工业生产降低了35%;物价飞涨,三年中通货膨胀率分别达到了2 600%、940%和320%;贫富分化严重,超过90%的财富集中在不到10%的人手中;人民生活水平不断下降,失业率居高不下,人均收入降低了10到15倍。俄罗斯政府在维持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方面的无能为力造成了大多数群众对其的不信任和反感情绪,大多数人开始对自己的生存准则提出疑问。“社会上民族主义情绪的增长和极端化属于正常现象,不正常的是俄罗斯政权的软弱无力,它不能为全体国民提供一种可靠的民族思想。”一份在成立之初的俄罗斯举行的抽样调查报告中,30%~50%的居民对以下行为产生认同:偷税、逃避兵役、拾到东西据为己有、做生意时不守信用、****嫖娼等,约有66%的人认为“行贿或受贿可以容忍”。在新一代的年轻人中,吸烟的占了47.6%,喝酒的占36.9%,有过婚前性行为的占36%,为达个人目的而蓄意骗人的占12.6%。整个社会的道德准则被颠覆,金钱至上、实用主义、利己主义的思想在社会上蔓延,老百姓关心自己明天会不会失业远甚于关心国家的命运和前途。52%的人偶尔关注国家发生的事情,62.3%的人偶尔看看政治新闻节目,只有29.5%的人经常看政治新闻节目,17.9%的人经常读报。

另一方面,西方国家在国际事务中对俄罗斯明显的排挤和遏制导致了俄罗斯民众对西方国家反感情绪的增加,俄罗斯民众对现实产生了抱怨和不满,渴望重建昔日的辉煌成为民众心中的一种共识。“俄罗斯国内赞成俄罗斯民族主义观点的人在五年的时间内增长了将近一半: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时候只有10%~12%,但到20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已经增长到16%~18%了。”俄罗斯民族主义提供了这样一种心理纽带,人们在这里寻找到了帝国(包括1917年前的俄罗斯帝国和1917年后的苏维埃)的成就和历史的辉煌。2001年在莫斯科召开的“俄罗斯第一届爱国主义者大会”发表了一份名为《爱国主义者致俄国人民书》的文件:“同胞们!俄罗斯过去一向是今后也仍将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俄国人民不止一次把欧洲文明从毁灭中拯救了出来,向世界提供了英雄主义和不仅是为拯救自己的祖国而且也是为拯救整个人类而自我牺牲的榜样,它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伟大的人民。”

社会状况的变化、民族主义的兴盛对青年人的生活所造成的冲击最为巨大。随着西方自由化思想的传入,俄罗斯的青年对于自己上一代人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大学毕业后就到外省小镇工作两三年后回到城市,鄙视物质生活,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嗤之以鼻,他们讲求实用,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精神空虚。在针对青年的一次社会调查中,当问及“你的生活主要目标是什么”时,21.3%的人回答是名牌物品,13.9%的人回答是良好的教育,12%的人回答是一份好工作,11.3%的人回答是成家。超过半数的青年人关注的是个人的幸福,而不是国家民族的命运。但是,俄罗斯国内严峻的经济形势使许多年轻人改善个人生活条件、获取优质生活的愿望根本不可能满足,他们甚至无法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在俄罗斯的失业人口中,青年人占了近40%。精神空虚加上无所事事使很多年轻人对生活失去信心,同时对出现在自己国家中的异族人充满了仇恨和排斥。在他们看来,正是这些人夺走了就业机会,让他们居无定所。再加上近年来俄罗斯人口危机的出现和加重,俄罗斯人口的死亡率高于出生率,劳动力人口的缺失严重,一些人口学家对于未来俄罗斯种族灭绝的预言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激化了俄罗斯人的民族主义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激化的民族主义情绪逐渐开始向种族主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方向发展。根据一组调查数据显示,2004年约有17%的人赞同“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国家”这一论断,比1998年提高了6个百分点;同时约有20%多的人表示赞同“俄罗斯人应该拥有更多的权力”这一观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今的俄罗斯人中约有40%的人赞同俄罗斯民族主义。

在这种社会思潮的影响下,俄罗斯国内产生了一些极端的民族主义团体。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俄罗斯光头党。

二、俄罗斯光头党

“最软弱的人最容易表现出他们的攻击性。一些大城市中的居民身穿黑色的服装,剃光一部分头发,在街头殴打那些‘异族人’。在他们看来,是那些异族人占据了他们的工作机会。”极端民族主义的情绪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充分地体现出来,光头党是俄罗斯青年极端团体中最著名也是影响最大的一个团体,因此我们以光头党为例来阐述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在社会生活中的表现。

光头党原本是英语词汇的音译,由两个英语单词“skin”和“head”组合而成,如果用俄语的本土词汇来表示是“”(剃光了头的)。光头党最早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的欧洲,出现于伦敦的城郊。

西方的研究者曾经出版大量的文章和论著来阐释这一群体出现的原因,根据他们的分析,光头党出现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有大量“第三世界”的移民进入欧洲,这些人成为经济发展所需的廉价劳动力,某种意义上来说抢夺了本土居民从事生产和贸易的工作机会。大量的年轻人因找不到工作,精神没有寄托而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群体。他们穿着极为时髦的黑色夹克,听着来自美洲的流行音乐,在街头游荡、无所事事。早期光头党的着装风格被保留下来,直到现在依然为欧洲和俄罗斯的青年所效仿,他们上身穿不带领子的紧身短上衣,下身穿一条瘦窄的牛仔裤,脚上套一双笨重的猪皮靴。这样的装扮不仅有个性,而且便于随时可能出现的打架斗殴。20世纪80年代初,光头党的活动开始普及,影响遍及整个欧洲,甚至还逐渐蔓延到了澳大利亚及南美洲。与之相关的一些物品开始热销,尤其是在音乐领域,出现了数十个光头党的音乐团体,还出版了许多与纳粹相关的录音带及录像带,其中包含了希特勒的《意志的凯旋》。与纳粹主义相关的一些数字也开始拥有特殊的象征意义,被看成是一种时髦的装饰物出现在光头党的衣服、裤子和帽子上。如88——德语中字母的序数,代表了“嗨,希特勒!”;14——代表了英语中由14个词组成的句子“我们应该保障我们的生存,并保证将来白色人种的存在”;18——“阿道夫·希特勒”名字第一、 第二个字母的序数;当然还有纳粹党最重要的标志——“万”字符。

俄罗斯的光头党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发源地是莫斯科,因此直到现在,莫斯科都一直被俄罗斯的光头党们看成是活动和精神的中心地带。光头党的出现及活动是俄罗斯社会领域中民族主义发展极端化的表现。1993年,光头党在俄罗斯正式宣告成立,最初的成员人数只有几十个,提出的口号“白人至上”和“外族人滚出俄罗斯”极具挑衅意味。它属于一种青年群体自发的极端行为和运动,发展相当迅速,造成的社会影响也很大。1994年,莫斯科地区光头党的人数已经达到150到200人,且他们的活动和行为开始同首都发生的刑事案件相关。同时,类似的组织开始在俄罗斯的其他大城市中出现,尤其是圣彼得堡、罗斯托夫和伏尔加格勒等一些大城市。20世纪90年代中期,光头党的总人数增加到1 000人左右,他们的思想主张开始通过俄罗斯政治领域中的右翼分子表现出来,许多城市都出版了相关杂志。如莫斯科首先出版了第一份光头党出版物《零下》杂志,此后其他城市也陆续出版了相关的杂志:《停止》、《撞击》、《街头战士》和《螺丝刀》等。除了专门的光头党杂志以外,爱德华·利莫诺夫的民族共和党主办的各种报纸以及《钢铁进行曲》杂志等也对光头党的活动相当关注,经常会刊登一些与之相关的文章。尽管上述很多报纸和杂志都属非法出版物,但其读者群的数量却相当可观。报纸杂志之外,与纳粹主义相关的电影及书籍也开始在青年团体中得以盛行。俄罗斯很多年轻人把阿道夫·希特勒所写的《我的奋斗》作为自己的案头书,平时也坚持佩戴刻有法西斯标志的戒指、挂件或袖章、服装等等。偏好纳粹思想的青年人数的增加和情绪的激化开始刺激国内一些相关产业的发展。例如在俄罗斯的音乐界开始出现具有极端民族主义性质的一些音乐团体,比较著名的有“强攻”、“故意破坏”、“最后通牒”等。1994年到1998年间光头党们的人数激增,规模也日益扩大:1998年莫斯科地区总共有20多个光头党组织;各大城市,尤其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的光头党组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光头党成员们自发同外族人进行对抗和冲突,给整个社会的安全和秩序造成了极大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