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炎
语用学是一门年青的科学,可是在中国的际遇不错。热心把语用学引进的,大有其人;努力把语用学发展的,也有好几个。在这些引进者和发展者的当中,钱冠连先生占有显著的位置。
搞语用学,钱先生有好些优势。第一,他年富力强,而且思想敏捷。第二,他得到广州外国语学院领导的支持。第三,1992年他有机会到国外深造,在那里读了不少名著,并且与各国学者接触,获得了启发和激励。
眼前这本书———《汉语文化语用学》———是钱先生长期研究的成果。本书有丰富的汉语材料,国外的语用学著作与它是无可比拟的。这个优点一眼就能看出,本文用不着多讲。我个人关心的倒是,钱先生多年来锲而不舍,他的理论建设最后在哪里表现出来。
据钱先生在《读书》杂志发表的文章说,他啃外国著作虽则啃了十多年,可是只有最近才发现,语用学原来是“人文网络言语学”。“我们在做语言环境的奴隶,不折不扣的奴隶。”“我们是在受非语言环境的左右,也受语言性环境(上下文)的左右。”在语用学文献中,这样尖锐而干脆的话是很少看到的。
社会人文网络由什么组成呢?钱先生说,由人(自然的人,这在语言系统之外)和社会(这也在语言系统之外)共同组成。语用是一种功能系统,它“完全建立在社会行为之上”,“完全建立在人和人文网络对语言干涉的基础之上”。
对于上面这种判断,我是赞同的,但是想补充两点:第一,社会人文网络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人在不断地变,社会也在不断地变。就中国来说,把改革开放前的社会人文网络与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人文网络相比,分明大不一样。与此相应,汉语的语用规范也应该有不少地方改变了。
第二,一个人与社会人文网络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人在社会人文网络中的行为,是完全被动的呢,还是仍有一定的能动性、主动性呢?
从许多人的经验看来,人虽然受到社会的制约,可还不是五花大绑,捆得死死的。
当奴隶是不自由的,然而一个人“当了奴隶”依然有某种程度的选择权;人处在社会人文网络中,当然要受到种种的限制,然而同时他也获得多方面的指引和支持。人有失也有得,不能只怪罪社会而不感谢社会,这是我的看法。这个看法对不对,请钱先生赐教。
1997年5月2日
于中山大学回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