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歌眸光添了浅浅疑虑,这么说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还曾学会他创的剑法了?
君莫问瞄了他一眼,“不过殿下当年所创剑法看似轻盈飘逸,实则暗含凌厉,臣女所学不精,只能勉强使出其形。殿下若是怀疑,臣女可以当面使给你看。”
楚离歌掠她一眼,冷冷打断,“没兴趣。”
没兴趣看她舞剑?还是没兴趣听她继续讲下去?
不过不管哪一种,都表示他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他们曾经师出同门的事实。
只要承认就好办。
君莫问暗下松了口气,“殿下自幼体质特殊,情绪一旦波动,便会……”
“她呢?”楚离歌已经没有耐性再听她继续唠叨什么往事了,那段往事忘了便忘了,他不觉得有必要非要重新记起。过去如何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好好活在将来。
君莫问从他骤然冰冷好几度的语气听出了十分不耐,心紧了紧,却又疑惑道,“师……殿下不是已经记起什么?该知道臣女所说的都是事实。”
包括她当日在皇宫里头所说的,他应承她生父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事。
楚离歌连看也没有看她,直接迈开脚步往内室走去。
在这跟她耗了这么久,他已经确定慕晓枫就在里面。
既然人已经找到,他才没兴趣在这听她鬼扯。
管她是不是什么同门师妹,管他是不是曾经承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以他当时的年纪,那也只是仅止于字面上的意思,答应物质上照顾而已。
想以此为条件让他将她当那什么?
就算没有慕晓枫,她也没有那条件!
君莫问眼见他直接往内室闯,眼睛眯起,面容一瞬现出淡淡惊慌,不过随即又镇定下来。
她的阵法自然能锁住里面的气机,她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不过,眼前这个孤清冷漠如冰山的男子,一别经年,实力或许早就强大得超出她预想。
除了实力的强大外,这人的卓绝智慧也绝不容人小觑。
他能猜出慕晓枫就在里面,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殿下可以进去,不过在进去之前,臣女劝殿下还是先考虑一下。”
楚离歌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心中一动,然脚步却连半分停滞也没有,更没有分毫惊讶回头之意。
君莫问见状,心下又满不是滋味的困惑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太冷静?还是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在意慕晓枫?
她试探了这半天,也试不出个确定的结果来。
按道理,当时他们几人在看别人投壶时入了她布的阵法,在阵法里头所看见的幻象已经能够深深扎根他们脑海;此刻他应该怀疑慕晓枫才对,可看他的模样,似乎她布的阵法对他并没有丝毫影响。
可这——怎么可能?
这阵法极为耗尽心神,一般情况下她极少施用。但也不是没有在别人身上试过,从别人身上得到的结果,不管原先有多坚定的心志,被她阵法幻象干扰下,最终都会被她所用。
但眼前这风姿卓绝气质冰冷的男子,却似完全不为所动。
难道,他真的强大到连她自信的阵法都对他没有半分作用吗?
楚离歌才不理会身后的君莫问,心思有多纠结怀疑,轻盈又稳健的脚步已然迈开,一步步头也不回的往内室而去。
不过,在掀开帘子的瞬间,他冰冷眸光便动了动,目光越过里面描着大朵祥云的屏风,一眼便落在了朦胧纱帘垂映下的床榻。
在看清床榻里头双双并排而躺的身影时,他恒定不变的冰凉心情,忽地剧烈的疼了起来。
不过,楚离歌是什么人。即使内心已经震惊得翻江倒海,冰冷至极的淡漠面容仍旧不会泛起一丝丝波纹,他更不会在君莫问这个女人面前流露出一丝异样情绪来。
君莫问以为,在他踏进内室的时候,至少能看到他失态一幕。就算不是激动愤怒,起码也能从他面上看见失望震惊一类的情绪。然而,此刻,只见他在门口略一沉凝,甚至连眸光都不变一下,就见他大步一跨,毫不在意的模样走了进去。
绣着精致云纹的宽大锦袖下,他指尖微动,一线柔力便飞了过去。将床榻隔绝自成一方天地的朦胧垂地纱帘,立时无声无风自动般往两边挑开。
纱帘里头,床榻上面,只见一蓝一紫的俊俏少年男女双目紧闭并排而躺。然看他们的面容,并无半点痛苦之色,反而只见放松安然。
楚离歌心下稍安,可随即疑惑便起。
夏星沉是什么人?堂堂南楚当朝右相,叱咤朝堂的人中龙凤。年纪轻轻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令人佩服羡慕妒忌恨的,狐狸一样的右相大人,竟然也会中君莫问这黄毛丫头的招数?
一无所觉的躺在这?
还有躺在外面床榻的,神色安祥如放松熟睡般自在的少女。
这女人在他面前,平素就是一副精明狡黠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连防备心都重得跟九重天似的,这会竟也会毫无戒心的栽在君莫问这个骄傲自负的女人手里?
目光往慕晓枫娇俏面容一凝,心头疑惑浮出的同时,又有淡淡恼怒淡淡气闷心堵辗转心间。
这女人,平日他想要占她一丁点便宜,都要拐着弯费尽心思,还未必占得到。
结果这会倒好,夏星沉大概连什么手段都不必用,甚至连半点心思也不必费,她倒是心甘情愿躺在他身边了。
这么一想,刚刚压下去的酸酸涩涩滋味立时又汹涌无声的充斥心头。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隐约的透了点咬牙切齿的恼恨之意。
不过,他也只这么平静无波的站在床沿附近掠了床上少年男女一眼。然后便转过头来,冷淡无痕但绝对让人感觉比锋利刀子还要冰寒的目光,便轻轻落在了君莫问脸上。
只一掠,便不再理会君莫问,长臂伸出,就要抱起床上闭目沉睡的紫衣少女。
“如果我是师兄,我一定不会急着将她带走。”
君莫问的声音悠悠然然,说得十分平和缓慢。楚离歌听着,眸光却倏地变得像凝了冰霜雪水一样的冷。
他站直,缓缓回头盯着她。目光冷冷清清,但绝对气势压迫,让人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他弧度美妙的薄唇紧抿如蚌,可君莫问被他那有如实质的压迫眼神一盯,立时便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寒。
几乎立即下意识的不自在偏开了视线,开口的一瞬,连嘴唇都觉得在他冰冷慑人的眼神下变得干涸。
君莫问往床榻投去意味不明一瞥,纤手抬起,指的却是躺在里面的夏星沉,“嗯……,慕大小姐与他在这屋子待上一晚,明早醒来便什么事也没有。”
换言之,无论是慕晓枫还是夏星沉,只要两人其中之一出了这屋子,都会有非常不美妙的后果。
楚离歌绝对不会怀疑此刻她在夸大其辞,以君莫问的本事,她有骄傲自负的资本,压根不需要用弄虚作假的方式诈他。
所以,楚离歌刚要伸往夏星沉将人挥出去的手臂,也立时凝住不动。
不过目光划过夏星沉清隽绝伦的脸庞时,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底冒出的嗜血冲动。
事关慕晓枫安危,他不敢贸然冒险。
缓缓转过身,冰冷得如浸在雪水里一样的目光攫住君莫问,薄唇微张吐字仍旧只是淡淡的不露分毫情绪,“说。”
看到他的退让他的妥协,君莫问心里非但没有觉得有一丝高兴快感,反而越发的气闷心堵,淡淡怅然之中又夹杂着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不甘。
他越是如此,便证明他越在乎慕晓枫。
虽然这个结果,是她今天一直试探他的目标。
可这会结果出来,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
“想让她平安,很容易。”君莫问淡淡掠了眼慕晓枫,眼中自信光芒似乎已在不知不觉间黯淡下去,连动听的声音都透了几分落索萧条,“让她与他在这躺上一晚,就行。”
楚离歌眼眸微眯,紧抿如蚌的薄唇似乎发出了轻轻冷哼,又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不过他掠望君莫问的眼神,却透着淡淡的不加掩饰的讥讽。
君莫问被这样的目光一看,暗叹一口气,心头顿时苦涩难当。
好吧,她明知他不会同意这事,偏还要提出来刺激他,确实该受他讥讽白眼。
若真让慕晓枫与夏星沉在这并排躺上一晚,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也能让没发生的事变得扑朔迷离。
到时候,慕晓枫与夏星沉被绑在一起的机会可就大了,而他的机会相对就渺茫多了。
其实君莫问心里还真特别期盼着他那么在乎慕晓枫生死,并且在乎到失去冷静,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