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宇眼神恢复清明的刹那,一道巨大的威压,瞬间笼罩整条奈何川。
那汹涌无比的波涛,立时就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仿佛奈何川已经失去了生命。
鬼老立于岸边,淡淡而笑。
“领教了?”他低声问。
无人回答。河水静默,似乎已经不再流动。
有道道波纹自河面生成,不知因何而起,但看起来,却像是整条奈何川在恐惧颤抖。
风宇的意识里,自已只是略微迷糊了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只是醒时却发现所有的符绳已然不见,自已也并非身在那小湾之中,而是来到了河道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阵茫然。
“看来你果真没事。”鬼老凌空飞了过来,冲他微笑。
“没事的话,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吧。”他说,“还不赶快修炼?”
“有理。”风宇笑了。
他自然知道,自已在迷糊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也许,自已真的曾短暂地失去了记忆。
但那也无所谓,至少现在自已是清醒的,奈何川是平静的,那可怕的水之力并没有夺走他什么东西。
那么,你就乖乖为我提供力量吧!
他笑着,于水中悬浮盘坐,丹田里武息再次旋转成了巨大的漩涡,吸纳外面的天地灵力。
奈何川不起波澜,仿佛一只被驯服的猎犬,乖乖地奉献出自已全部的力量。
大量的灵力,就这样进入了风宇的体内,再被荒芜神墟疯狂地吞噬。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奈何川水面上开始出现道道波动、涟漪,仿佛是河水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够了吧,它亦是无心,若就此将它毁灭……怕有伤天道吧?
鬼老心想。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在风宇不断的吞噬之中,两个月的时间如此流走。
这两个月里,奈何川一直平静无波。
这种怪异的现象,令主事者心惊胆战。但好在奈何川的力量平静之后,别院之中的水波,也恢复了正常,诸人又可以在其中修炼。
那位副主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场处事原则,并没有将此事上报,而是压了下来。
但暗中,却派人沿河探查,可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风宇所在之地,离别院已然是百多里,而他在昏迷之时,却被水流冲出了更远,别院护院却并没有到达这么远的地方,自然也没能发现他。
这一日,荒芜神墟终于停止了吞噬,那强大的天地灵力,便全部注入到风宇的丹田之中,进入那盘旋的武息漩涡里。
武息一时壮大,吞噬融合之中,渐渐起了变化,变得更为精纯,也更为强大。
终于,随着丹田内轰然一响,那漩涡散开,冲入道道经络之中。风宇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自水中一跃而起,脚踏水面,几个起纵便落到了岸上。
周身武息狂涌之,身上所有的水珠都被蒸发成了水气,蒸腾向上飞散而去。
风宇微微一笑。
他已然感应到,自已体内武息又生了变化,自真武六段之境,连跳了两段,竟然直接达到了真武八段之境!
“不愧是奈何川,果然有神奇的功效。”风宇望着平静的河水,缓缓点头。
“恭喜恭喜。”鬼老在旁微笑。
“同喜同喜。”风宇嘿嘿地笑着。
鬼老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回归到荒芜神墟之中。风宇便立时感觉到,鬼老与自已合魂的力量,似乎也有所提升。
如今,他不靠巽魔幻灵剑,只凭着合魂之力,便能轻易达到精武四段的境界,就算精武五段的强者,他也可以与之一战。
而借助神偶、符法与月离门四大绝学之力,他完全可以战胜精武五段的强者,将之击杀!
虽然奈何川的力量,其实是被荒芜神墟吞掉了大部分,但剩下这部分给风宇带来的好处,已然让风宇知足。
所以这一次,他倒也没有报怨,而是欣然接受。
“这样就对了嘛!”他得意地嘀咕着,“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你捞大头我不反对,但小头总得给我剩下些,让我也能满意不是?这样才是好的合作,才能一直继续下去嘛!”
鬼老笑了:“好像你一翻脸,这种‘合作’就可以终止一样。”
“我自我陶醉一下不行?”风宇翻了翻白眼。
奈何川的力量仍在,但风宇却感应到,这种力量已然不可能对他武息再有什么帮助。
这就好像人参虽好,但天长日久只去吃它,终对身体再无益处,反而有害。只有再吸纳其它补养之物,平衡体内的种种营养,身体才会越来越好一样。
“多谢了。”风宇望着奈何川,深施一礼。
奈何川的水面,却突然动荡了一下,似乎是河水在惊惧颤抖。
而风宇躬身,并没有注意到。
远离奈何川千里之外,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城池之大,令人惊叹,站在这边的城墙之上,却无法看到那一边的城墙。
城池,好像是无边无际,好像已然覆盖了这一片天之下的这一方大地。
这,便是大离国的帝都武阳城,大离国中最为巨大的城池,也是政治与经济的中心,大离的心脏。
此时,在这重地之中的中央地带,一座极大的府第之中,有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处高阁之内,举杯对饮。
饮的不是酒,而是茶。
茶香四溢,满屋飘荡,却不会顺着窗子的缝隙飘走。
因为这间高阁之内,处处都有强大符师精心布置的符阵,使门一关,这高阁便与外界完全隔绝,别说是香气,就是说话的声音,也绝不会传出半点。
对饮的二人,气度均不凡。其中一人居于上首,一身锦衣,上绣着金龙图案,显然地位不低。
龙,乃至尊的象征,在人世间有资格在衣袍上绣龙者,只有帝王血脉。
此人年纪并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白皙的面庞看上去还很年轻,一对闪亮的眼睛里,更是有着年轻人才有的热情。
他气质优雅淡然,面色和蔼可亲,虽是王族,却有一股书生气质。
他正襟危坐,姿势极为端正,而他对面的那人,盘膝而坐,虽然姿势不如他正式,但身子挺直,动作优雅,倒与他的气质极是相配。
那人一身白衫,消瘦的面庞上,有着精致的五官。
他,便是那自称“静斋先生”的男子。
轻轻放下茶杯,穿绣龙袍者问:“真的不俗?”
“真的不俗。”静斋先生点头,慢慢品茶。
然后放下茶杯,似乎在细细地回忆,半晌后再次点头:“真的不俗。”
“能得长乐侯如此赞誉,本王也想见一见他了。”穿绣龙袍者说。
“终会相见,殿下不应急于一时。”静斋先生说。
“人才难得,我只怕他被别人得去。”那位“殿下”说。
“命运这东西很有趣。”静斋先生说,“殿下不觉得这一次相遇,便是天定的缘分?”
“若一切依靠天意,只怕十事要有九败。”殿下笑。
“他先是与云海相遇,结下了良缘,更是不惧郎长风强权,救下了云海一家。而这一次,与在下巧遇于奈何川,更是救了在下一命,殿下难道觉得命数还会有何变化不成?”静斋先生亦笑。
“这便是天定的缘分,任何人也扭转不了。相信用不多久,他自然会与殿下相见。”静斋先生说。
“长乐侯这么说,那便一定是如此了。”殿下点头。
“云海究竟如何?”他问。
静斋先生摇了摇头:“不知道。风宇行事很稳妥,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将云海一家带去了哪里。殿下放心,我们查不出,郎长风自然也查不出。”
“大将军就是行事太过急躁。”殿下轻叹一声。
“他是恨铁不成钢。”静斋先生笑了。“殿下一直韬光养晦,不知者,还以为殿下真的无心争夺权位,要放任天下归于不肖之徒手中,心痛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
殿下笑了。
“八哥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局面,更有无数强者为他卖命,我们后知后觉,知道他的为人之后,一切却都已然晚了。”他说。
“不过,真正的贤者,又怎么会置身事外,图个自身干净?”他说。“真正的贤者,当是于激流之中力挽狂澜,而不惧自身沾染泥沙者。”
“这话说得好。”静斋先生点头。“正因为殿下有这种意志,在下才会愿意追随左右。”
“只是八哥毕竟势大。”殿下说。“想要推翻他,着实不易。”
“风宇是一个变数。”静斋先生说。“别看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且力量尚弱,但我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长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一棵参天大树,一座支天巨峰。”
“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却不让我见,真是惹人心痒。”殿下埋怨道。
静斋先生笑了。
“缘分这东西,来时你想挡也挡不住。但它未至之时,非要强求,反而不美。”他说。
“殿下不必焦急,我想用不多久就会有机会了。”他说。
“说到此理,还要劳烦长乐侯辛苦。”殿下说。
“有事,殿下吩咐便是。”静斋先生点头。
“他得罪了幽云侯,依幽云侯那般性子,断不会饶他。更何况,他还杀了郎天。”殿下说,“月离门虽然是一流武道门派,但其力,尚不足以与朝廷对抗。更何况,月离门本身也并不团结。”
“殿下是让我护着他?”静斋先生问。
殿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您要想好。”静斋先生说,“若我公开出面,就代表您已然不再蛰伏,而要参与到这夺位之争中,到时……”
“该来的终会到来,岂能一直隐藏?”殿下说,“而风宇,值得成为这一切的开始。”
“嗯。”静斋先生缓缓点头,“说不定,这孩子还真能成为一场风雨,摧毁这已然快要腐坏的大离风气,帮殿下您重铸一个盛世。”
“但愿如此。”殿下缓缓点头,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若有所思。
此时的天空尚且明朗,但不远处,已然有阴云涌动。
一场风雨,也许就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