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辛已然完全看呆了。
那些在他眼里看来,简直不可一世的强者,在这位壮士的面前,简直就像是野草。
壮士是镰刀。
那个死去的肌肉结实的武僧,邹辛知道是天光寺的武僧教头,仅次于寺中诸长老的人物。
便是他,亲自带人劫走了师姐于小玉,也是他,将自已打得头破血流,逐出寺门。
在他面前,自已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就像是蝼蚁一般。
可此时,这个强悍的恶僧竟然就这么死了,被风宇随便挥了挥手就死了。
又岂止是他一个?
那十几个恶形恶状令人胆寒的恶僧,不也就这么眨眼工夫,就成了一地残尸?
邹辛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这么凌厉,杀伐这么果断的人物。
便是他的师父,堂堂一派之主,亦不能!
他亦如此,僧众们更是被吓呆了。他们望着那一地残尸,均是不寒而栗。那位长老望着武僧教头仍在地上翻滚的头,一身大红袈裟抖得如同海面的波浪。
“你是长老?”风宇望向了他。
“你……你这狂徒!”长老吓得面色苍白,却故作镇定,“竟然敢在本寺中杀人,以为本寺没有高人吗?”
“好大胆!”
此时一声厉喝传来,两道身影飞掠而至,凝立在众人之前。
一众僧人见到这二人,立时面露喜色,似是看到了希望。
红色袈裟,如一片红云,随老僧身形而动,像是天边的晚霞降落人间。
青色的长衫,如一道疾风,在中年男子的身上轻轻摆荡,似是深涧的水。
两人气息内敛,深沉如古井深渊。
正是天光寺住持法明,与黄天斋掌门黄觉。
看到这一地尸身,二人也不由心神一震,抬头看着风宇,目光斜斜扫过其身后的邹辛,知道是邹辛搬来了救兵。
秋叶居的实力,他们十分清楚,眼前这络腮胡子显然不是秋叶居的人。
“阁下好狠的手段,竟然在佛门清静之地大开杀戒,真是魔道心性,人人可诛。”黄觉语声冰冷,开口便要先占个“理”字。
“少放屁。”风宇才不跟他文绉绉,张嘴就骂。“什么清静之地。清静之地会劫掠别人家的女眷藏在里面,还要开什么光身子大会?”
“是无遮大会!”天光寺长老气愤大叫,是为指正。
但却越指越歪。
法明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长老低头退后,不敢再出声。
“什么女眷?一派胡言!”法明重重哼了一声,“你空口无凭,便来佛门清静之地,诬蔑我佛弟子,就不怕天谴?”
“何必天谴?”黄觉冷笑,“不必大师费心,在下这便替天行道,为我佛诛灭此魔!”
“此事便不必黄掌门费心了。”法明一笑,“他杀我佛门弟子,老衲如何能饶了他?”
“大师消消气。”黄觉说,“大师虽然身手厉害,一招便可将这贼人击杀,但毕竟您年事已高。这等小事,还是交给在下来办吧。”
“我说你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这么开心,好像我已经是个死人一样,是不是有点太过托大了?”风宇皱眉问。
“托大?”黄觉笑了。“我看你面生的很,是外地人吧?”
“您眼力真好!”风宇竖起大拇指。
“本郡中有名的门派,怕是你也没听说过。”黄觉说,“这位法明大师,乃是天光寺住持,精武七段的高手,远近闻名。在下虽不才,比大师低了一段,但也执掌着一大门派。”
“不就是黄天斋嘛。”风宇摆了摆手。
“既然知道,还敢来此行凶?”黄觉目光一寒。
“我也是刚听说还有这么一号门派。”风宇嘿嘿一笑,“什么天光寺,什么黄天斋,只怕出了此地就没人知道了吧?”
“找死!”黄觉目光转寒。
他的人生境界巅峰,便是这个掌门之位。想当年从一个小小孩童,进入黄天斋之中,一步步压倒一个个对手,终于爬到了掌门之位,其中辛苦只有他自已知晓。
这是他的荣誉,是他的骄傲。是他一生最高的成就。
此时,这偌大门派在风宇口中被说得似是一文不值,他如何不怒?
纵身向前,武息如潮般狂涌而起,他五指如剑,直接向着风宇头颅抓去。
指尖隐约泛起点点光芒,仿佛刀锋在阳光下闪耀光彩。
空中,有弧形的破空轨迹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生出,似乎他这一抓,连空间也将抓破。
风宇抬头看了看,从容而悠闲地伸指向前一点。
一道武息如针一般刺出,不及那一道如雷霆一般可怕的手掌降下,便先一步刺破了手掌主人的胸膛。黄觉感觉自已胸膛处似是开了一个洞,全身的力量顺着那个洞飞一般地流走,泄入天地之间。
他来不及将那一掌击下,立时惊恐后退,低头望向胸膛处。
那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洞,但一种空洞感却告诉他,这伤比肉眼可见的伤还要可怕。
“你做了什么?”他望着风宇,惊恐发问。
这是他在人间最后一句话。说出这句话后,他胸膛内的脏器因为肺与胸廓的震动,而一下粉碎成泥,他在一种如同失恋般心被掏空的感应之下,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仰天摔倒在地。
“黄掌门!?”法明惊得目瞪口呆。
方才那一刻,他丝毫没有感觉到风宇爆发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力量,只是隐约可见一道武息如针飞射。
但那武息在他感觉中并不算多么强大,又怎么可能于瞬间击杀黄觉这样的精武六段强者?
他无法理解。
“你……你做了什么?”他望着风宇,惊恐失声大叫。
“年纪一大把,为老不尊,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还大言不惭说自已是佛门弟子。”风宇冷笑,“佛若有知,早把你收了。小爷今日便代佛行善,除了你这恶僧、你这恶庙!”
耳听虽为虚,但眼见终为实。他听邹辛的描述,虽知天光寺并非善地,但那终只是邹辛的一面之词。
可如今,他来到这寺中,亲耳听到那长老的淫言秽语,亲眼见僧众们满面的邪笑,终完全确定,这天光寺已然没有任何理由再存在下去。
一掠向前,眨眼之间,他人已来到法明面前。法眼感觉眼前一花,那可怕的络腮胡汉子已经到了近前,不由吓得惊叫一声。
风宇嘿嘿一笑,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法明身子摇晃,踉跄后退数步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白须。
袈裟是红的,血也是红的。他披着这一身血红,一下跪倒在地。
他挣扎抬头,望着风宇,心中有惊骇,有恐惧,还有满心的不甘。
“你……你究竟是何人?”他挣扎着问。
“到地府问阎王老子去。”风宇哼了一声。
法眼还想说些什么,但生命的力量已然全数自他体内流走,他只能不甘地瞪着眼睛,缓缓倒在地上。
“住持死了,住持死了!”
惊叫声响成了一片,一众僧人吓得面色苍白,这时谁也顾不得谁,争相要逃。
“逃得掉吗?”风宇厉喝一声,无数符文升腾而起,演化成一座不破符大阵,立时将整个天光寺都罩在其中。一道道光芒在阵上流转,演化成了利箭之形,对准诸人,吓得众僧跌坐在地。
“大侠饶命!”那位长老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一切事都是住持吩咐下来的,可与我等无关啊!”
“于小玉人在哪里?”风宇厉声问。
“快,快去将人带来!”长老吓得回身大叫,几个他的亲信弟子立时慌张而去,不多时,便将一位白裙女子带了过来。
这女子衣衫占土,但却无血迹,而且头发虽有些零乱,但身上衣裳完整无损,显然并没有遭到过污辱。
此女正是于小玉。
“师姐!”邹辛一见到她,立时便激动了起来,也不顾许多便跑了上去。
于小玉见到邹辛,也是悲从中来,一下扑过去。
劫后余生的惊喜中,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下扑到了邹辛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邹师弟,我以为……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没事了,都没事了。”邹辛急忙安慰,“他们……他们没伤你吧?”
“倒没有。”于小玉摇头,“只是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晚上……”
说到这里,不由羞红了脸。
再仔细一看,只见黄觉与法明都已然倒下,不由愕然:“师弟,爹爹他……”
“不是师父。”邹辛摇头,“咱们私下相会在先,我不得已盗师父的英雄帖在后,哪里还敢和他老人家去说此事……是这位壮士。”
说着一指风宇。
于小玉满面惊愕,上下打量风宇,只觉这汉子平平无奇,不想竟然是世外高人。
法明武功极高,黄觉更是与她父亲斗了半辈子,武功如何她也了解,与她父亲实是在伯仲之间。
风宇只身一人,竟然连杀二人,身上片伤未有,功力真不知高深到了何种地步。她不敢怠慢,急忙向着风宇飘然一礼:“多谢恩公!”
“感谢的话一会儿再说。”风宇嘿嘿一笑,望向僧众。
僧众吓得全身颤抖,那长老忙说:“好汉,人已经完好无损地给您了,您……”
“你跟我老实交待,那个什么无遮大会,你们开过几次呀?”风宇笑嘻嘻地问。“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开?兄弟我也来跟着乐呵乐呵?”
“不敢,不敢!”长老也不是傻子,急忙摆手,“贫僧只是开玩笑而已,只是开玩笑而已。”
“一群淫棍,留着也是祸害!”风宇冷哼一声。
不破符之阵上,一道道利箭倏然而动,瞬间飞射。寺中数百僧众,来不及躲避,便一个个身中数箭,倒地而亡。
生死,只是刹那间事,前一刻,天光寺还人丁兴旺,后一刻,便已家败人亡。
这一手功夫,对风宇而言不算什么,但看在邹辛与于小玉眼里,却简直是神技仙法一般,两人都被惊得呆住,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
此时,风宇已然来到黄觉和法明的尸身前翻找起来,不片刻便找到了那英雄帖。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