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日间,风云变,风宇不变。
四十九日间,气运动,风宇不动。
这日里,四十九日满,密林之中大苍山气运突然为之一震,刹那间狂卷而同一道激流,盘旋而聚于一处,冲天而起。十几万里气运化为一柱,轰然冲天,如一杆大枪刺破苍天,引得诸仙侧目,整个苍山侧门上下无不震惊。
许多人直接冲向仙门之后的大苍山,虽力不能至,但总要望向那里,看一看那道气运之柱。
“大苍山生变,不知是好是坏?”不少仙人或在心中语,或与同门言。
古成君望着大苍山,心中有些担忧。
而大苍山内,数股强悍的仙气,此时悄悄蛰伏。这些都是苍山仙门中的最强者,一直在大苍山中谨慎修炼,感应到大苍山变化,不敢与这气运相抗,也只得收敛了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气运之柱才慢慢落下,大苍山气运又恢复如前,如水流动,或是激荡,或是平缓。
诸仙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不免心中不安猜测着这次气运变化的原因。
秋昔坐于那片林中,真是吓坏了。
那些气运狂卷而至,却都是集中到了这片林子里,当时吓得她急忙盘膝老实地坐好,缩起身子,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收敛了全部仙力,几乎将自己化成一块山间顽石。
好在这气运之柱虽起自此处,却毫无伤人意,轰然飞天,又慢慢落下,随即恢复如常。
秋昔长出了一口气,想起风宇,不免担心起来,主动一道仙念送出,问道:“风宇,你可有事?”
“能有什么事?”
远林中,风宇随意而坐,呵呵一笑,冲着远在不知几百里外的秋昔摇了摇头。
能有什么事?
大事。
四十九日间,他虽未能将整个神碑全数领悟,但观碑悟道,却有了极大的收获。
这天,他只觉重重仙力托着他一路向天上而去,仿佛脚下生出了通天之梯,一步一步,步步向上,终到达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境界。刹那间,便有整个大苍山的气运集于脚下,瞬间送他上青天,令他能在亚仙境之外观亚仙,以神明之眼看世界。
虽然只是一刹那,便又坠回原地,望着天宇,只见气运如柱缓缓落下,但这一眼,却已经足够让他领悟神道一线光明。
心中隐约有所感,记起了当年那一剑。
当年在凡间,于夜魔殿中,遇上段家走狗赤元军。当时赤元军手持四阶神兵黄龙斧,威不可当,自己却于不经意间使出一招剑术,那剑意隐然而合乎于大道,玄妙无比,自那之后,自己便再不曾使出。
如今,早存于心中的那一剑,与一眼看尽的仙道缓缓相融。
不想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归于剑道。
风宇摇头一笑。
只不知这一剑的威力,又有多强?与好友切磋怕是用不上,弄不好伤人害命,难过的是自己。也只有遭遇强敌之时试试了。
但在这山中,又如何能找到强敌?
风宇环视四周,只觉大苍山气运虽仍对自己有益,但这种有益进展太慢,怕总有数年甚至十数年时光才能见成效。
于一般仙人而言,这已经是飞一般速度,比如秋昔,被誉为苍山仙门第一弟子,想入云水一境,不也至少要用去十年?
可于风宇而言,却是慢了。他一路行来,数年间由凡人中的废物,一跃而为亚仙境中云水境仙人,这样的速度几如闪电,让他在一境之内等上数年十数年,他如何能坐得住?
我之道,仍是战中求进的武之大道。
我成仙,也是战尽天下高手的武之仙。
大苍山虽是妙地,但此间缘分已尽,我已有所得,便不能再贪图。等这一段因缘用尽,再来之时,也许才会有些的惊喜。
今日谢过大苍山,就此作别,他日再来时,望大苍山仍能眷顾。
他长身而起,向着大苍山恭敬一礼,随后大步离去。
苍山仙门中,古成君微微一怔,急忙迎出大殿,却正见风宇一步而至,拱手向自己施礼。
“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古成君问。
他观风宇,只觉风宇全身气息虽然更为稳固,不过与先前入山之时相比,却也无太大不同。如此匆匆来,匆匆出,能有什么收获?年轻人,性子不稳啊。
“已然有所悟。”风宇笑道,“再留下去,也只是徒耗时光。替我向秋姑娘道个别,我怕打扰了她的修炼,因此离山这时并没有知会她。”
古成君微微皱眉,只是为风宇可惜。
世间聪慧者,大多不肯下苦功。可要知道,苦功才是一切的基础,你想凭着一战而得巨力,总要有苦功的基础打在那里才好。年轻人,性子急,可仙道上的事要一步一步行来才稳固,你急,便容易走入歧途啊!
古成君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想要说上几句,可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道仙念传来,令他一皱眉。
有人哈哈大笑,转眼而至,却是一位长发如雪随风飘扬,颇有些潇洒气质的英俊仙人。他看似年轻,但眼神沉稳,神色间隐着沧桑,却当是一位年高仙人。
仙人身后,跟着一位文静青年,眼神如水,隐约有神光放射,这才是一位真正的年轻仙人。
二仙大步而至,来到古成君面前,白发仙人一拱手:“老古板,几年不见,境界不见提升,没什么进步啊。”
古成君哼了一声,一抱拳:“破衣裳,少来说我,你也不怎样。十年前见你是如此,十年后不也是如此?”
那仙人哈哈一笑,推了把身边青年仙人:“来,见过你古前辈!”
青年仙人缓步向前,恭敬一礼:“见过古前辈。”
“这就是十年前你收的那弟子?”古成君打量这文静而英俊的年轻仙人,略有些惊讶。
“晚辈风百里。”青年仙人道。
哟,也是我风家人?
风宇望向那青年,见其仪态端庄,态度恭敬,眼神极是清澈,彬彬有礼的样子发于真心,而不是伪装,便先有了三分好感,一听也姓风,更有好感。
“这位是你哪位高徒?”白发仙人一指风宇,“是邰凤还是张申?两个小子我都没见过,听说都入了云水境,老古板你挺厉害啊。秋昔丫头呢?”
“就知道问秋昔。”古成君哼了一声,“那两个小子你怎么没见过?十年前那次相见,两个孩子一口一个前辈地叫,你却只盯着秋昔笑,为老不尊!”
“我那是看丫头顺眼。”白发仙人强辩。“小丫头长得好看,就是惹人眼,就是招人爱看,我多看几眼怎么了?难道天天盯着一群臭小子看,反是道理?”
风宇一笑,倒觉得跟这白发仙人有些对脾气。不错,美丽的人就是惹眼,咱多看两眼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如此,仙人亦如此,不行?
观色知意,白发仙人见风宇眼中含笑,颇有赞许之间,对这小子也有了好感,点头问道:“到底是哪个?”
“哪个也不是。”风宇笑答,一拱手:“晚辈风宇,来自灵月仙门。”
“失礼失礼。”白发仙人微笑道,“本仙明尚衣,来自影华仙门。”
“是影华仙门的大长老。”古成君补充一句。
“什么大不大长不长的。”明尚衣一笑,“都是浮云啊。”
“对,重要的是老不老。”古成君冷笑一声。
风宇随之莞尔。
难怪古成君叫他“破衣裳”,原来是因为这名字。从两人间的称呼上看,这其实是一对多年老友,关系相当的好,否则不可能一个“老古板”,一个“破衣裳”。至于说冷笑着板着脸,也不过是多年闹惯了而已。
风宇一礼:“见过明前辈。”
“和风仙友打招呼。”明尚衣冲风百里一点头,年轻仙人立刻拱手为礼:“风仙友。”
“别这么客气。”风宇笑着回礼。“叫我风宇便好。”
“话说你们大苍山方才是怎么回事?可着实吓了我一跳。”明尚衣不理两个晚辈见面问好,直接问古成君。
“我哪里知道?”古成君摇头,“大苍山传说来自于神界,许是和神界生出了什么感应?没见方才一柱冲天那架势,真仿佛要破天而去,说不定是要回神界吧。”
“真回去了,你们满门不哭死?”明尚衣乐了。
“哭什么哭?”古成君哼了一声,“代代有人才出于大苍山,我们早与大苍山血脉相连,就是大苍山的子孙,大苍山回到了神界,便等于是我们家里长辈飞升成神,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我日!这那啥装的!”明尚衣一咧嘴,来了句粗口。
古成君一瞪眼,明尚衣已对身边风百里低声说:“别听他这么说,大苍山若真没了,他哭得肯定比谁都惨!秋昔那丫头至少还得十年才能入云水境,这时大苍山没了,丫头将来入了云水境,到哪里增加修为更上一层楼去?”
风百里尴尬而笑,顺着师父的话说,又怕惹得古成君不高兴,不顺着,又怕师父生气,真是万分为难。
风宇一笑替他解围:“这倒不用愁,秋昔姑娘已经入了云水境,此刻正在山中修炼。说不定这大苍山异动,就是她引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