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夕瞻止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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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落夕阳欲晚红(一)

斜阳渐入云丛,一抹金色的余晖,跃上了餐桌上的手机,也落了窗前的苏子瞻一怀。手机显示的是短信发出的平常画面,苏子瞻想的,却是最聚光灯前最美的人——岑晨。

他和她的故事,是这世界上最平常的爱情故事。不过时间有点久,跨了整整三十二个春夏秋冬,八个年头。

匪我思存说,所有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是举世无双的大好时光。他和她,也即将是大好时光了。

苏子瞻微微叹了口气:“好快”他和她的故事很快,正向他走来的人也很快。

“你不是一向求快?”宁欣走到苏子瞻身后,说:“默翎最近一段时间的市场调查已经完成了,文件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

苏子瞻没有回头,只是说:“老爷子昨天把我丢过来,我想休息几天。宁小姐,可以吗?”

宁欣问:“你要是休息了,我们怎么办?”

苏子瞻说:“你们也休息呀,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他还是没有回头,不过声音却有了笑意。

宁欣冷笑了一声“跟着您休息?”她说:“苏子瞻,我们要是跟着您休息,想来,您去公司的时候,我们也就可以另谋高就了吧?”

“我是这样的人?”苏子瞻一声轻笑,突然回过身,凑到了宁欣面前,他靠的很太近,只要再上前一步,就接触得到她的唇。

宁欣平静的拉开了距离,却没有回答苏子瞻。她反问:“你很想我告你非礼下属?”

苏子瞻说:“你去啊。”动作依旧轻佻,语气全无所谓。

宁欣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子瞻半响,又问:“苏七爷,这样的游戏不嫌烦吗?”

苏子瞻叹了口气,摇头说:“你每次都这样平静,我得不到成就感,怎么会嫌烦?”他像是丢了兴趣,却隐隐更像是安了心,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声音渐行渐远:“我没有去公司的打算,那边的事情暂时交给你处理,你记着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把文件送来给我就行了。”

宁欣点了点头,她看着落地窗里苏子瞻缓缓离去的背影,缄默不语。隔了一会,她还是叫住了他:“子瞻.......”

苏子瞻顿了脚步,回过头,问:“什么事?”

宁欣叹了口气,说:“老爷子不是勾践,更不是高祖。”一句话,没头没尾,却意义深长。

苏子瞻笑了笑,说:“我知道啊。”勾践刘邦,苏老爷子要是那种千古帝王,他还能在这谈笑风生?

宁欣不再说话,苏子瞻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在落地窗里,越来越小,终于随着关门声,消失不见。她却空房里微微呢喃:“老爷子不是勾践,更不是高祖,而你呀,也不是范蠡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她其实知道,孙耀京的公司就在A市。老爷子突然找了巡查工作的借口,把苏子瞻丢了到A市,为的就是让他把那些老年历里的旧账,一次算个清楚。

她看着夕阳西下,微微叹了口气,向房间外走去。

余晖烈烈,赤乌迟暮。苏子瞻是光,而老爷子,却是太阳。

再美的晚霞,也终究过不了黄昏。

……

化妆间的镜子,隐约闪烁着灯光。恍恍惚惚,就把人的思绪拖去了很远的地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兰纳词里,这一句算是广为流传,但岑晨更喜欢的是《拟古决绝词柬友》里的另外一句——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明皇和玉环的爱情故事,得不到,才教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微微叹了口气,收起心思,又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去看,却是薛筱琰堪堪卸完了妆“晨晨姐,我听到柯导说要请吃饭了,他今天要求这样子高,晨晨姐,你一定要帮我多吃一点儿,好歹也算讨了些账回来。”

岑晨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意间瞟到了手机。想起苏子瞻的短信,只觉意兴阑珊,她说:“我待会儿还有些事。”声音不自觉有些冷淡。

薛筱琰倒是没有在意,只是惋惜。又过了会,柯江岳来叫她们,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推开了饭局。

岑晨走出剧组,助理玲玲已经开了车在那等她。可她赶跑了玲玲,到底是自己独自开车走了。

车子在山间野道上急速的行驶,视野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只是觉得烦。只是想把所有,不该渴求的,该断的,都甩在身后。

不知道开了多久,最后又回到了酒店门口。她点了根烟,却没有去吸,只是看着云雾缭绕,向上奔走。

她第一次抽烟是在夺了金像奖的那天。那晚她邀请苏子瞻去现场,可他没去,她自以为终于有资格,可以和他并肩,他却只不屑一顾。

‘咔嗒’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玲玲坐了进来。“岑美人儿,你又在这勾谁的魂儿呢?”

岑晨叹说:“没谁。”

玲玲笑了笑,微微讽刺了她几句,打开了车里的音乐“凯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顾来相决绝......”

岑晨刹那就失了神,这样不合时宜的歌,生生教她想起了伊静婉和慕容沣。江山天下,这四个字对于男人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她想起正在拍的《彼岸》,笑说“祸水红颜,倾国倾城。”声音却满是黯然。

玲玲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只陪着笑:“当初第一次看剧本,还以为是周幽王和褒姒的故事呢。”她说:“你一向避免作花瓶,我以为你是不会接的。”

岑晨不说话,只是笑着。她一直都在逃避,可却从来没能逃掉。

当年月不经意的打磨去她的青涩,当另一个男人,也到底在她的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时,没有知道她是怎么样的感觉。她可笑的,在一段买与卖的贸易关系里,她爱上了他。饰物,居然对人,生了最不该、最致命的爱情。

黑色的指甲在离开红唇的那一刹那,带出了几缕云雾。流转到唇角,却恰恰笼了那一抹即将消散的笑意。那笑,像极了翩然起舞着的仙子,在舞姿最盛的时候,披上了云纱。若隐若现,只叫人觉得欲罢不能。

玲玲看着岑晨,忽然叹了口气,说:“过分了啊。”岑晨一脸漠然,反问:“这脸是我想长的?”她默默把烟丢进车上的水瓶里,靠上了背椅,说“还不是老天给的.....”神情,满是疲惫。她闭上眼睛,又问:“玲玲,你觉得什么是男人?”

“你不知道?”玲玲反问,岑晨默默说:“不知道啊”玲玲看着前方,最后又叹了口气。她死死盯着向他们走来的人,说:“走过来的那个,就是男人。”

岑晨轻轻弯了嘴角,说:“你去打发。”玲玲一口答应,就真下了车去。她一下车,她就直接开了车子走了。

玲玲没有生气,也没有叹息,只是好奇。她跟了岑晨这么些年,岑晨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很好奇,那个牵动他所有喜怒无常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