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间谍课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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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谨慎的人(4)

“很好。但这里有个费用问题。我必须告诉你们,用来支付所有费用的五千英镑,已经所剩不多了。这笔额外的费用,可不是一般的开支……他的服务不便宜。但当然,他是最棒的……”

阿米蒂奇夫人望向丈夫。“诺尔曼。”

老阿米蒂奇咽了一下口水。刚才他脑海里的汽车和夏季度假计划正从指缝间溜走。他点了点头。“这个,他的费用……五千英镑剩余的钱花完以后……由我来承担。”他说。

“很好,”庞德说着站了起来,“我把这事交给尤斯塔斯·米勒先生,让他独自去办理。我坚信他一定能够追查到失踪的财产,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随后他就把他们送出去了。回到办公室后,他给私家调查员尤斯塔斯·米勒先生打了电话。

四个星期过去了,米勒先生那里杳无音信,但阿米蒂奇夫妇这边倒是风雨交加。他们不停地催促马丁·庞德,要求尽快查明他们应得的失踪财产的下落。最后,米勒向马丁·庞德报告说,他的调查已经抵达了一个转折点,他认为应该来汇报他的进展情况。

这一次,庞德几乎与阿米蒂奇一家同样好奇,于是,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排了一次会面。

如果阿米蒂奇一家期待能遇上一位像菲利普·马洛[6]那样的人物,或者是大众心目中那种强悍的私家侦探形象,那么他们肯定会大失所望。尤斯塔斯·米勒个子矮矮的,身体滚圆,面目慈祥,几乎全秃的脑袋上只有几缕白发,戴着一副半月形的眼镜。他穿着一件朴素的西服,马甲上挂着一条金表链。现在,他那本来就不高的身子站了起来,开始汇报。

“在我开始调查时,”他边说边从半月形眼镜上方挨个扫了每人一眼,“假设三种情况。第一,已故的汉森先生在去世前的几个月内,以一个坚定的目标,有意识地做出了非同一般的安排;第二,我当时相信,现在依然相信,汉森先生的目的,是堵住他的遗产继承人和税务局在他死后接近他财富的门路……”

“这个老混蛋。”小阿米蒂奇厉声说。

“他一开始就不想把遗产留给你们,”庞德温和地插话,“说下去,米勒先生。”

“谢谢。第三,我设想汉森先生既没有把钱烧掉,也没有冒险试图把钱偷运至国外,因为他得考虑到那么多钱换成现金后的体积。简而言之,我得出的结论是,他用这钱买了什么东西。”

“黄金?钻石?”老阿米蒂奇问道。

“没有。我核查了所有这些可能性,经过深入的调查之后都排除了。然后我在想另一种商品,价格很高、但体积较小。我咨询了做贵金属生意的庄信万丰公司。于是,我找到了。”

“钱?”阿米蒂奇一家三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揭晓答案,”米勒慢慢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说道,“这是汉森先生与庄信万丰公司的交易单据。他买了两百五十锭高等级的铂,即白金,每锭五十盎司,纯度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

房间里的人全都惊呆了,一片寂静。

“坦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措,”米勒先生略带遗憾地说,“买方也许会销毁他的全部购买记录,但卖方是不会销毁其销售记录的。喏,在这里。”

“为什么是白金呢?”庞德随口问道。

“这就很有意思了。根据目前工党政府的规定,购买和持有黄金必须要有许可证。钻石在行业内马上会被辨明身份,而且对钻石的处置,并不像人们从语焉不详的惊悚小说里读到的那么容易。白金不需要许可证,其价值与黄金相同,除了铑以外,是世界上最贵的金属之一。在他购买这种金属的时候,他付的是自由市场的价格,每盎司五百美元。”

“他花了多少钱?”阿米蒂奇夫人问道。

“接近他变卖所有财产后得到的三百万英镑,”米勒说,“是用美元交易的,这个市场通常是用美元计算的,合六百二十五万美元,总共是一万两千五百盎司。或者,如同我刚才说的,两百五十锭,每锭五十盎司。”

“他把这些白金都带到哪里去了?”老阿米蒂奇问道。

“带到他在肯特的那个庄园去了。”米勒说。他在卖关子,在从抖包袱中获得乐趣。

“可我去过那里的呀。”庞德表示了异议。

“你是用律师的眼光,我是用调查员的眼光,”米勒说,“而且我知道要寻找什么。所以,我没有从房子入手,而是从外围建筑入手的。你知道汉森先生在原先的马厩后边的谷仓里,有一个设备完善的木工车间吗?”

“当然知道,”庞德说,“那是他的业余爱好。”

“对极了,”米勒说,“我就是着重调查了那里。那地方已经被彻底清扫过,像用真空吸尘器彻底打扫过一样干净。”

“可能是理查兹打扫的,他是司机兼勤杂工。”庞德说。

“有可能,但很可能不是他。尽管打扫了,我还是在地板上看到了污渍,并进行了取样分析,是柴油。我认为,是某种机器,也许是一台发动机。发动机这个行业,圈子很小,一个星期后我就找到了答案。五月份的时候,汉森先生买了一台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安装在他的木工车间里。在死去前,他把它当废品处理掉了。”

“肯定是为了驱动他的一些电动工具。”庞德说。

“不,他原有的工具用电源线就足够了。他是要驱动别的什么东西,某个需要大功率的设备。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也追踪到了,是一个小型的、现代化的、高效率的熔炉,但也早已不见了。但我可以肯定,那些料勺、石棉手套和火钳等一定是扔进河底或湖底了。可是,我认为我比汉森先生考虑得更全面一点。就在地板缝里,在厚厚的锯末覆盖下,在他的操作过程中掉落下去的东西,被我发现了。”

他此时才呈上得意之作,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一片白色纸巾,慢慢地展开来,从中拿起一小颗凝冻状的银色金属。这东西在灯光下熠熠闪亮,那肯定是从料勺边滴落下来后凝固了的。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个东西,米勒等了一会儿。

“当然,我对这个进行了化验分析。它是高品质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的纯白金。”

“其余的你也追查到了吗?”阿米蒂奇夫人问道。

“还没有,夫人。但我会追查到的,别担心。你们看,汉森先生在挑选白金时犯了一个大错,有一个相当独特的特性他肯定是低估了——它的重量。现在,至少我们知道是在寻找什么。比如某种木箱,看上去并不显眼,但关键在于,它的重量差不多有半吨……”

阿米蒂奇夫人把头往后一仰,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沙哑号叫。米勒吓了一跳。阿米蒂奇先生的脑袋低垂,用双手捧着。塔奎因·阿米蒂奇站了起来,他那长满粉刺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尖声叫了起来:“这个该死的老混蛋。”

马丁·庞德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位惊呆了的私家调查员。“天哪,”他说,“好家伙,他是随身带着那东西走的。”

两天后,庞德先生把案子的全部事实报告了税务局。他们审查了这些事实,虽然这让他们很没面子,但还是决定不予追查。

巴尼·斯米心情舒畅、步履轻快地向银行走去,他深信可以在圣诞假期关门前赶到那里。使他开心的理由就是放在他胸前口袋里的东西:一张支票,数额相当大。几个月以来最后的几张支票,让他获得了一笔很高的收入,比他二十年来冒险经营珠宝加工业废弃贵金属的收入还要多得多。

这步棋他是走对了。他为自己庆贺,这无疑是冒了风险的,而且是高风险。现在谁都在逃避税款,这么大的一个财源,就因为那人希望用现金交易,他能去责怪谁呢?巴尼·斯米完全理解那位白头发的投资者,他自称是理查兹,并以驾驶执照作为证明。那人显然是几年前买进了五十锭的铂锭,那时候还很便宜。假如通过庄信万丰公司在公开市场上出售,那无疑会让他卖一个好价钱,但那样的话,所得税要多少呢?这个只有他心里明白,而巴尼·斯米是不会去探究的。

不管怎么说,整个行业都流行用现金做交易。那些铂锭都是真的,上面甚至还有庄信万丰的纯度印记,说明它们来自那里。只是序列号已经被熔掉了。这会使老头子损失不少钱,因为少了序列号,斯米就不会按合理的市价购入。他只能出一个废旧货的价钱或者是出厂价格,每盎司大约四百四十美元。但如果有序列号,税务局就能辨认出原主,所以,这个老头子还是很精明的。

最后,巴尼·斯米在行业内又把这五十块铂锭全都脱手了,每盎司净赚十美元。现在他口袋里的这张支票是最后一笔销售所得,是最后两锭的售价。他并不知道,在英国的其他地方,另有四个像他那样的人,整个秋天也都通过二手交易,各自出售了五十锭五十盎司的白金,而且之前都是用现金从一位白头发的卖主那里购入的。他拐出那条小街,进入旧肯特路,这时候,他与一个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二人互相道歉并互祝圣诞快乐。巴尼·斯米继续向前赶路。

另一个人是从格恩西岛过来的律师。他打量了一下他下车地方的这座房子,正了正帽子,朝入口处走去。十分钟后,他在一间密室里与略带疑云的女院长开始了谈话。

“请问院长嬷嬷,圣本尼迪克特孤儿院是不是按照慈善法案注册登记的一家慈善机构?”

“是的,”女院长说,“是这样的。”

“好,”律师说,“这样的话,就不会违法,也不用申报资本转让税了。”

“什么?”她问道。

“通俗的叫法是‘赠与税’,”律师微笑着说,“我很高兴地告诉您,有一位捐赠人——当然,根据客户与律师之间业务保密规定的要求,他的名字我不能透露,他要向贵院捐赠一大笔钱。”

他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但白发苍苍的老修女只是迷茫地凝视着他。

“我的客户——他的名字您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专门指示我在圣诞前夜的今天,专程前来见您,把这个信封交给您。”

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只厚实的信封,递给院长嬷嬷。她接了过来,但没有打开。

“据我所知,这里面是一张银行支票,在格恩西岛上一家很有名望的商业银行购得,是由那家银行签发的,受益人是圣本尼迪克特孤儿院。我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但这是我得到的指示。”

“不用缴纳赠与税?”她问道,手里拿着信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慈善捐款是很少的,通常很难争取到。

“在海峡群岛,我们的财政制度与英国本土是不同的,”律师耐心地说,“我们那里没有资本转让税,我们还实行银行保密制度。在格恩西岛内或在海峡群岛内进行捐赠,是无需纳税的。如果受捐人的户籍或居住地是在英国本土,那么,他或她就要受本土税法的约束,除非已经享有豁免权,比如说,根据慈善法案的规定。好了,如果您愿意签收这封内容不明的信函的话,那么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我的佣金已经结清,我想早点回去与家人团聚。”

过了一会儿,只剩下院长嬷嬷一个人了。她慢慢地用一把开信刀裁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张保付支票。看到上面的数额时,她慌乱地去摸索自己的念珠,开始快速地诵念起来。在稍微镇静一点后,她走到墙边的祷告台,跪下去祷告了半个小时。

回到书桌边时,她依然感到虚弱,她又去凝视那张数额为二百五十万英镑的支票。天底下谁会有这么多的钱呢?她努力思考该如何去花这笔巨款。一笔捐赠,她心里想,一份信托基金,为孤儿院建立一份永久性的基金足够了。实现她的终生愿望当然也足够了:把孤儿院搬出伦敦贫民区,建到空气新鲜的乡间。她可以把收容的儿童数量翻个倍。她可以……

脑海里有太多的想法,有一个在努力挤到前面来。这是什么想法呢?哦,是的,是上上个星期的星期日报纸。有一条消息曾经引起过她的注意,使她产生了一种渴望的冲动。就是它,那就是他们孤儿院要去的地方。现在,她手头上有了足够的钱,可以把它买下来,并且可以为它设立一份永久性的基金。一个梦想实现了。那是房地产专栏里的一条广告:肯特郡一栋庄园出售,周边绿化面积二十英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