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这边太阳还没完全落下,那边月亮就露出了残缺的形状,中间隔着三三两两的星星,配合着周围的景色,车旁的那间小瓦房倒也不算特别突兀。
魏君只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将视线重新落到A的身上,景色映衬下,他好似天地间的主宰一般。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回头望她,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整个人干净的不可方物。
这一瞬间,谁还能想到他是个杀手?
这一瞬间,谁不想拥他入怀,护他一世干净如初?
魏君绕过跑车,慢着步子走到少年面前,温柔的神情习惯性的占着她的面庞,在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俊哥。”
“我里面东西都挺杂的,那些瓶瓶罐罐千万别碰,装的都是我做炸弹实验的时候用的。”A拉开门,露出有些杂乱的房间,按开吊灯,整个人随后就窝进了床里,大大咧咧的躺着,“你要是乱动东西,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倒是无所谓,就是有点儿可惜我的那些东西了。”
话说到后面,A的眼就根本不敢往少女站的位置看去了。她是个聪明人,要是看出来他后面那句的“无所谓”是装的,那他这脸不就丢大发了?
似乎是为了把戏做全,少年话落的同时还从床上坐起身,目光扫过满屋的瓶罐,暗叹着屋内的杂乱,嘴上却依旧是道:“收集这些东西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呢。”
他自以为演的天衣无缝,却是不知,哪怕是他的一个眼神,甚至是肌肉下意识的短暂抽搐,都被她刻印进了眼底最深处,悉心珍藏着。
“嗯,我明白了。”她看破,却并不准备道破,唇角笑意未减的指着床边的地面,“那俊哥,我今晚是睡在那儿吗?”
“不是。”A下意识的摇头。
“那我……”魏君笑容微僵,原本指着地面的手指也在此刻僵在那里,一副要想收回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收回的样子。她眼神疑惑的看着床上的少年,嘴巴张张合合的,终究还是小声的问:“睡哪……?”
少女唯诺的样子映入眼帘,A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开始垂头想着怎么把那不过脑的话给圆过去。
只过了几秒,A抬起头,少女的手已经收了回去,低头用两手绞着衣服下摆,颇像个地头认错的小媳妇。
他挪挪屁股,将床铺空出一半的位置来,拍了两下喊道:“不如就睡这里……”顿了一秒,他清了清嗓,接着说道:“有些东西不能见太久的阳光,所以我都把它们放在地上了。你磕了碰了,给你自己弄死了不要紧,但别捎带上我啊。”
话罢,少年摸了摸耳廓,那里的温度如他所料的烫人。他赶紧侧身躺下,背朝着那半边床铺又喊了一嗓:“我先睡啦!你帮我关灯哈!”
“好的,”魏君笑着回应,走到门口将灯关掉,又凭着记忆摸黑走到床边,软声细语道:“俊哥晚安……”
她和衣躺下,等眼睛适应了夜里的光线后,她又起身,将一大半的被子都盖到了少年身上,只余左下那一小角空着后才回到了床上。
她将外套解开盖在身上,又将脚伸进被子的左下角。一切准备完毕,她才开始侧身好好的、细细的打量起身边的这位少年。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虽然是借着月光,虽然只是背影,但于她来说,他是从书中的那个拥有固定结局的人物变成了活生生的一个人。
人的一生并不是书。
这意味着,只要她肯努力,他的命运就有很大的可能被更改!
打入字母团仅仅是她“改命计划”里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紧紧的追随着A的脚步,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她要保证,A不会再对苏眠有任何亲近的感觉。
月光下,少女微敛眼帘,书中的场景又似有了生命一般在她脑海中重现着——初次登场,A满怀思念与期待的去韩沉家送信的样子;爆炸案后,A认真写下字条的样子;二次作案,A一脸悲切吟歌的样子;大结局时,A努力解释却再无人倾听的样子……
他出场的次数不多不少,全部都印在了她的眼里、刻在她的心里,每每翻出来再看,那心都是碎成一块块的疼。
少女睁开眼,看着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A是个变态吗?
是。他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死了那么多的人。不论杀人对象再怎么死有余辜,都改变不了他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可…他真的是个变态吗?
不,不是!
他一直坚定不移的追随着S的脚步,只因为S那似有若无的懂。他一直不忍伤害苏眠,不仅仅是因为她是S喜欢的人,更是因为她懂得犯罪者们的心理,她能理解他们的心理。
仅仅因为别人的一句理解,别人的一句懂得,他就为别人掏心掏肺的好,甚至送出了自己的生命……单纯如斯,他又怎是变态?
魏君再次合上眼,心里暗暗的、一遍又一遍的发着誓:
“我,一定,会,守护住你!”
……
钟表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床上的少女冷的蜷起身子,终于进入熟睡,她身旁的人却突然动了动,做贼一般的起身,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挪了挪。
少女睡觉似乎有点儿不老实,才给被子盖好,她腿就动了动,将被子滑下去了一点,露出下面盖着的衣服外套。
不得已,A俯下身,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又使劲儿掖了掖后便赶紧起了身。因为要掖被子,他的脸庞自然而然的凑近了少女的。闻着那股淡淡的、却又极好闻的香皂味,耳根子又受不住的发红。
A侧身躺下,闻着少女身上的清香,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一只绵羊一只绵羊的数着。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少女独特的呓语声,他下意识的听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里却清晰无比:
“俊哥……”
A瞬间睁大了眼,眼神呆愣的看着面前早已睡的迷瞪的少女。本来就是勉强镇定的心绪又一次在他体内沸腾了起来,他看着少女,脸庞一寸一寸的向少女的靠去。
一瞬间,无数想法在他的脑中沸腾。
“别丢下我……”
就在他脑中乱成一团的时候,又是一声呓语窜进了他的耳朵,刺激他回过了神。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只差了半厘。少女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唇瓣上,激起一阵酥麻的感觉,可此刻,他却满脑子都是她口中喃喃的那四个字,心里止不住的发闷。
他回了自己的位置,犹豫几秒,手缓缓搁在了少女身上,像是哄孩童安睡似的,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着。
“我不走,不会丢下你。”少年轻轻的道,声音柔的不像话。
他就这样轻轻的拍着——一下、两下、三下……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少年终于睡熟。
过了好一会儿,安静的房中又响起一声浅浅的呓语:
“魏君……”即使是喃喃的说,少年的嗓音也是清澈无比的,“你别离开我才是……哪怕记忆恢复……也别离开……”
少年的手依旧搁在少女身上,直到阳光从窗口泄进了屋里,少年才稍微翻了个身,将手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