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重生之南宋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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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忽必烈的烦恼

六月海南岛保卫战大胜时,在遥远的大都,一个老人正坐在桌前揉搓自己疼痛的病腿。

张弘范已回到了京城,他是被马车拉着,由张弘正护送回来的,随行的还有李恒。按原来的历史发展,张弘范十月才回到大都,并受到英雄一般的欢迎。但崖山一战,说败未败,说胜非胜,更是损兵失舟,虽有替罪羊,可李恒又断了腿。张弘范难咎其责,上书请罪,要求回去述职。再加上他不适合南方的气候和水土,身心疲备,心理压力过重,一下子就病倒了。

忽必烈本想让他坚守两广,等消灭残宋才班师,可听说他身有病疾,就宣他回京。张弘范也该命绝,归途路上又得了疟疾。这种病在现代也不是什么惊人的事,但在古代,就有点鬼神远之了。

忽必烈去年失去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董文炳,心中本已伤痛不已。现在张弘范又病倒了,而且还稍带着把个李恒也拉扯了进来。

对于张弘范,忽必烈是充满了绝对的信认。在南征宋朝海上流亡朝廷时,忽必烈调拨了二批蒙古军归他指挥,并且授予他以“蒙古汉军都元帅”的头衔。这在当时是超越常规的措施,是汉人历来没有统率蒙古军的先例。这还不算,他还亲赐“尚方宝剑”给张弘范,还庄重地告诉他:“这把剑就是你的副手,不听命令的,你可以用这把剑处死他。”

忽必烈十分关心这位由前线归来的勇士,特命御医前往护视,并规定每天要把张弘范的病情作专门的汇报,并让近侍传出口谕给御医说:“我有军国大事,等着同九拔都商量决定。你们一定要尽心治疗,使他迅速恢复健康。”又命令卫士坐在张弘范的门口,对来探视的人们说:“九拔都病得很重,除非至亲和医护人员外,皇帝有诏令,停止一切对病人不必要的干扰。”

这还不算,现在太子真金的汉法派同以阿合马为首的理财权臣派之间的斗争日趋激烈。

真金现年三十五岁了。从三十一岁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到现在也做了六年。

真金的第一个老师是大儒姚枢,第二个老师是理学家窦默。所以,真金从小受汉学影响很深。尤其是他的伴读王恂,“每侍左右,必发明三纲五常,为学之道,及历代治忽兴亡之所以然”。“以正道经书”辅翊,真金深受其影响。

这也就形成了他所代表的汉法派不容于阿合马为首的理财权臣派之间的争斗,他们既有权利上的争斗,也有观念上的争斗,以至于一个宠臣,一个太子,搞得水火不相容。

忽必烈一世英雄,征战无算,但对待子女和权臣之间夺名驱利却是两头着急而不讨好。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未来的大统继承人,一方是自己钱袋子,国家征战和民生,都得依靠他,这就让这个老人每每想起,都是头疼欲裂。

其实,1274年元朝第一次进攻日本,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钱的问题。元朝是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朝代,其扩张侵略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掠夺钱财。但连年的征战和杀伐,只一味的抢掠而不事生产,总会后继乏力。打仗打的就是钱呀。钱不够了,就得想办法获取,而蒙古人又不事生产,这钱从哪里来?天下的财物总有会抢完的那一天。听说日本盛产黄金,就是这一原因,促使了忽必烈的东征,不想几万人被一阵风吹进了海里喂了鱼。

自己自从夺了汗位后,蒙古帝国其他三个汗国就对他不感冒,你争我夺,不停在草原上内讧。本来他想着灭了宋朝,一统中原后,让自己的功劳簿上大大地记下一笔功勋,以证明自己做蒙古大汗的可行性。可这想法却被两个小孩子皇帝又拖拉了两年多。今年年初时,好容易寻个机会,派张弘范南征,却又是因天时不顺,风雨中让赵奇兵这个穿越人士摆了一谱。不但南宋未灭,自己还损兵折将。

四月份时,大都等十六路又是蝗灾连野,可惜了那绿茵茵的麦田,转眼变成千里赤地。就是在这样的的情况下,他灭宋之决心也不曾减小。再派个熟悉琼州的阿里海牙领兵亲征,不想传来的消息是全军尽灭,连阿里海牙也成了失踪名单上的人员。

现在,钱没了,人没了,而自己的太子却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这不是让自己头疼吗?那些个儒学大家,搞个文艺、帮自己鼓吹个正统还行,可让他们搞个事业,挣两个钱花花,这些个理学大师们一副不屑一顾、绝不与铜臭打交道的样子,其实是无计可施,也真让忽必烈哭笑不得。

真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三十五六岁了,怎么还不懂事?你可以崇尚儒学,可以以汉治汉,但你是未来国家的继承者。难道蒙古人是主体,汉学为体用之说,这个都不懂吗?那怎么还能放心把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交给你去治理?

想到这里,忽必烈的那条残腿又开始隐隐做疼。自己虽身体强壮,但终归是六十四岁的年纪了。这巨大的帝国,内外患乱不断,治理起来又不能一味靠着武力来解决,真正让他感到烦恼。

想完真金,再想阿合马。这个回回也真是的,你一外臣,贪点钱,卖点官,我都装着看不见。但你也不能拉帮结派跟太子斗吧?太子是谁?你未来的皇帝,你能跟皇帝斗吗?等真金正位后,你的结果是什么,难道你这样精明的人还不清楚?现在,南宋未平,中原蝗灾,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四月,中书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这事还得靠着阿合马来办,所以,忽必烈也暂时还要用到阿合马。可一旦真金上台了,还能重用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吧?你总不能为了活命,杀了真金?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忽必烈不但腿疼,头也更疼了。

蒙古人本为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通过长期的内部征伐,最后统一成一个强大的武装帝国。

这个帝国初建之时,对于外界的了解并不多。然而灭亡了金国,顺手也继承了金国的财富和文化,接着又看到宋朝的富裕和先进。再加上东征西伐,结识了东西方文化和最先进的科技,顿时感到一种天生的自卑,又因为自己的强大。这种心理,最容易让人扭曲。所以,他自认为以自身的民族局限性和人口基数去统治若大的世界,真不是一种容易的事情。这也是这个民族在征伐中,稍遇反抗,动者屠城的作法。反正自己不能拥有,就让他消失吧。

而元朝进入中原后,把人分为四等,其实也是这种自卑的心态作怪。把自我抬得高高的,把比自己先进的民族用等级压在最下层,不能不说是一种天生的自卑心态做祟。而且,“儒九丐十”就是元朝发明的。虽然要用儒学来抬高自身价值,宣扬自己的正统,又怕先进于自己文化多少倍的汉学压制自己,只能以分等的方式来打击有学问的人。这不能不说是极度自卑心理下的一种阴暗手段。

现在,对外来说,西部几个汗国不认可他这个草原大汗身份,东北各部落也在蠢蠢欲动,说白了是对权力的争夺。而南方本已举国投降,但现在却在极南一隅,还存在着一个打着南宋的小朝庭在苟延。闽、广一带不愿投降的南宋臣民们,对这个政权总还寄于希望。元政府当然不能容忍有一个打着南宋旗号的政权继续存在,于是决定要把这个流亡政府扼杀在摇篮里,这个任务又落在张弘范肩上。

可现在的形势是自己手下能征惯战的大将张弘范南征无果而身患重病,善战有智的阿里海牙也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到这里,忽必烈心中更是烦燥,那条腿又开始疼痛起来。

但钱还得想办法搞到手。这一年里,元朝的经济不景气,这是事实。阿合马也在想着办法。长江以南现在已经收到囊中,阿合马提议从两方面捞钱,一是在江南实行发钞和药材限制专卖政策,使元初的财政收入大为增加。但他的种种财政措施,引起其他大臣不满。二是铁业、盐业两方面在江南实行专卖制,定下了年收总额,也不用管盐民具体如何把钱凑足。

可这也远远不能满足整个国家的运作。所以,忽必烈在派兵南征宋廷的同时,也下令大造战船,就是想着二次东征日本,从那里获得金银,同时打击不听话的日本朝野。

现在看来,征日要略往后推迟了,所造之船得先紧着南征宋廷所用了。但现在已是东南风盛行之时,而正是台风集中的时候,天气也不允许大规模用兵,南征也不是能随心所欲了。

看来,南宋小朝廷托老天爷的福气,又能暂时多延续几天了。

他现在不仅腿疼,头也在疼。

忽必烈终于不再管自己的那条腿了,大声地招呼起来:“来人,宣朕旨意,宣太子进宫。”

他想着先从儿子入手,好好亲自教教这个储君了。

在忽必烈正在腿疼和头疼之间纠结时,海南岛上一片欢欣。

岛上一扫往日那种担忧、前途迷茫、惧怕、听天由命的气氛,转而成为一种一反常态的狂热和自我意识的极度澎涨。如果只是普通军民具有这种民族情绪也容易理解,但一些大臣和士子,也失去了理智,自信心极度澎涨起来。

赵昺看着这种情形却无法高兴起来,只能在暗处叹气。

在他看来,一次大胜,是能激起岛上军民的士气的,但同时也应该知道自己实力。只是一次胜利而已,就开始叫嚷着要反攻回大陆,一扫蒙元,这实在是有点那个了吧?所以,赵昺在这个时候,首先是要稳定朝中的各大臣的情绪,统一下思想,然后,再引导民众,走上一条循序渐进的复土道路。

在外敌入侵,国破家亡之际,大宋和百姓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而赵昺就是在这一时刻应时而生的人。他虽只有八岁,在众人的眼里应该是一个刚刚懂一点事的孩子。但他也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

在最危险的崖山海战中,大家已经丧失信心的时候,是他利用机智,引领着大家死里逃生。在大家都感到前途迷茫、甚至无路可走而不知所措时,他又把大家带到了这一方暂时宁静的净土上。而大家都得惧元症没有一点自信心时,又是他领着大家取得艰难的胜利。

他的机警多智,超前的预判能力,不惧强敌,勇于向逆境挑战的思想,都让大家感受到了大宋中兴有望。即便他就是一个小皇帝,人民也首先选择这个能带着人们走出逆境的人,选择一个能带给大家希望的人。所以,在民众选择他的时候,历史也选择了他。在大宋处于历史危机的严峻关头,他成为了众望所归的人,肩负起拯救大宋,救民水火的角色。

而这个担子沉沉地压在了赵昺那双稚嫩的肩膀上,让他觉得担负不起。因为他只想着能利用一切机会,创造一切机会,解脱自己所处的危机境地,保护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从广大军民的眼中,看到了除了保护自己的生命之外,还有救助大宋于水火的责任。

赵昺突然同情起那些穿越人士,因为他的头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