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铮不及多想,单手在墙上一拍,便如一只轻燕般贴墙向后倒掠,他要退出巷口,免得误伤了小姑娘与那个干瘦的老头!
在他身形凌空之时,小姑娘已站了起来,也许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搏杀吓坏了,惊慌失措地端起筛子,便要往家中跑!
中年汉子一招走空,立即紧随韩小铮而上,他的扁担如怪蟒般盘旋而出,竟然根本不顾及小姑娘!
眼看扁担便要扫中小姑娘!
韩小铮暴喝一声,“呛”一声脆响,他已扬剑出鞘!
在他扬剑出鞘之时,他才明白中年汉子是以粪便泼过来迫使他除了衣衫后,才看到自己怀中暗揣着剑的!
看到了剑,岂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
韩小铮的剑并没有直接攻向中年汉子,因为韩小铮知道自己现在出手,即使能伤了或杀了对方,但同时小姑娘也一定会先他而亡!
因此他以惊人之速,突然反手一剑,一道火花四飞,已有一块墙砖被剑削下!
韩小铮的右脚恰到好处地在墙砖上踢了一脚,墙砖立即断作二块,一块飞击中年汉子,一块击向中年汉子的铁扁担!
一样的声势骇人!
身在空中,能完成这样一连串的动作,已是极为不易!
蓦地,小姑娘突然双手一振,筛子中的豆子突然如万点流星般一齐向韩小铮射去!速度快得惊人!
同时,连劈柴的老汉也突然暴起,大斧在他手上突然一下子变得轻灵了许多,斧刃闪闪,寒气逼人,泼水般向韩小铮的下盘旋飞过来!
形势万分危险!韩小铮身在空中,本已是力道将竭,哪知会突然又有凌厉之袭击?
在这危险的关头,“天机神功”的惊人之处便充分地显示出来了!
在极短的瞬息之间,韩小铮的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都一起完成了一次收缩、弹开的过程!
这一个过程,使本不可能再变幻身形的韩小铮突然又凭空多了一份力量!
他的剑已迸射出万道光芒!向扑面而来的豆子席卷过去!
竟有金铁交鸣之声!莫非这些豆子也并非全是真正的豆子?
真正的豆子在没有与剑刃接触前便已粉碎了,那是剑气的作用,而另一部分则又倒射而回!
一部分射向中年汉子与干瘦老头,而大部分则是向小姑娘而去!
此时,中年汉子的扁担与躯体刚好闪过两块断砖,一时不及再避闪“豆子”,一声惨叫,双手掩面,想必是脸上受了伤!
干瘦老汉则一阵挪移腾掠,将“豆子”悉数闪过!
绝的是小姑娘!在“豆子”反向她射来时,她的筛子在身前一挡,“豆子”射于其上,竟然再次反弹回来!
筛子也不是普通的筛子!
显然这是一场早已蓄谋好的谋杀!
韩小铮能躲过此劫吗?
对韩小铮来说,当攻击开始之后,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武功,如果对方的突然袭击不能成功,那么基本是就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剑光如虹,逼人之目!在夕阳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的灿烂!
血箭飘射!先倒的是中年汉子!他的右臂在韩小铮剑光闪过之后,齐根而断!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韩小铮的剑已从他的颈部划过!
他的脖子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然后血线开始变粗,血汹涌而出!惨叫声因为血沫的涌动而变作了含糊不清的咕噜之声!
在中年汉子倒地的同时,干瘦老头已中了力逾千斤的一脚,他身上的骨骼一声脆响,整个身躯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已是气绝身亡!
惟一活着的小姑娘见势不妙,单掌在那张特制的筛子上一拍,筛子便呼啸着向韩小铮飞来,而她自己则借机弹身而起,向远处飘射而去!
她的身法极快!可韩小铮有把握追上她。
但他没有追,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又是为了他们的“堂主”来杀自己的。韩小铮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剑是否真的已使卜说重伤而亡了。
按理,以他的剑法,是不会出现这种偏差的,可“无涯教”此时出动了这么多人来追杀他,一定是有原因的——韩小铮有些迷惑了。
因为心中有疙瘩,所以什么时候走回老婆子的屋子他都不知道。
穿过外面的小院子,韩小铮看到老婆子的傻儿子正坐在门槛上用刀刮着山芋,韩小铮从未与他打过招呼,今天也是一样。
就在他抬腿准备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发现这个“傻儿子”刮山芋刮得极均匀!他不由心中一动,“喂”了一声。
“傻儿子”身子一震,突然抡刀向韩小铮双脚砍来。
“咔”的一声响!
断了的是一把锄头,韩小铮已如魅般飘出数丈之外!
“傻儿子”已腾身跃起,他的手中已不再是那把刀而是一对峨嵋刺!
韩小铮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本来他一直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刮山芋皮——果然,他根本不是“傻儿子”!只是他的体格、脸部轮廊极像傻儿子,而且韩小铮对老婆子傻里傻气的儿子从未留意过,所以才被这人蒙骗了!
韩小铮之所以突然“喂”了一声,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不可能将山芋皮刮得那么均匀!那必须有很好的腕力与刀功!
如果没有方才三个人的袭击,也许韩小铮不会这么警惕!那么此时可能他的双脚已废了!
韩小铮望着这个袭击者,冷冷地道:“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你们也能找上门来!”
对方以同样冷的声音道:“你应该明白杀了‘无涯教’堂主的下场,现在即使你躲进石缝里,我们也能把你找出来!因为我们的人在天涯间无处不在!”
韩小铮沉声道:“我并没有杀你们的堂主。”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常常都不愿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说话者并不是袭击韩小铮的人。
当然更不会是韩小铮。
所以韩小铮与那人一齐向声音所响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唱大戏的武生——或许确切地说,是一个很像唱大戏的武生的人,甚至他的脸上还画着脸谱!
在他的身侧,又闪出四个人来,竟然分别是旦、净、末、丑之装束!
任何人看到如此古怪装束的五个人,都立即能认出他们是“梨园五怪”,韩小铮自然也认识。武生定然是五怪之首“糊涂武生”,以下依次是天迷花旦、花净、孤独末、绝丑!
“梨园五怪”是江湖中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们五人全是真正的梨园子弟,后来却奇迹般地学得了一身惊人的武功,更让江湖中人侧目的是他们五人联手合击时所布下的“生死如戏阵”诡异阵法,几乎无人能从这种鬼神莫测的阵法中逃脱性命!
韩小铮暗暗心惊,不知这帮怪人出现是敌是友、是凶是吉。
袭击韩小铮的人一见“梨园五怪”,立即向为首的糊涂武生单膝跪下,极恭敬地道:“属下曹西见过乐堂主!”
韩小铮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暗道:“原来他们‘梨园五怪’也已是无涯教的人,想必定是无戏堂的人,而‘糊涂武生’则是无戏堂堂主了。不错,胡古月曾说过无戏堂堂主姓乐,而‘糊涂武生’名为乐不支,岂不正是姓乐?”
他早已听说过“生死如戏阵”阵法玄奥,威力惊世骇俗,不由暗自捏了一把汗,不知自己能否对付得了“梨园五怪”的联手。
只听得“糊涂武生”乐不支道:“你就是曹西?不是说你在半个月前已中毒而亡了吗?”
曹西有些尴尬地道:“乐堂主误将无解堂的徐其当作属下了。”
乐不支一拍脑袋,恍然道:“不错,不错,是无解堂的人。咦?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曹西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回答:“属下是为了替我们堂主报仇而来的。”
乐不支瞪着眼睛惊奇地道:“为我报仇?我乐不支还没死呀!”
曹西也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好又道:“属下所说的是卜堂主!”
乐不支一听后一愣,然后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哀伤:“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错不错,我乐不支也是为卜堂主报仇来的!”
他的左手向后虚张,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然后向前缓缓伸出少许后一顿,对韩小铮大喝道:“呀——呔!前面何人?快快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小卒!”
韩小铮见他一脸肃然的模样,几乎笑出声来。他的顽劣天性,顿时冒了出来,也大喝一声:“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枯水镇韩小铮是也!前面何人?速来受我一剑!”
天迷花旦一甩长长的云袖,莲步轻移,柳腰如风,向他瞟了一眼,方如同念佛般道:“原来是韩相公!小女子斗胆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成全?”
韩小铮大笑道:“娘子但说无妨!”
天迷花旦羞怯怯地道:“小女子欲取你之命!”
韩小铮一愣,忽又长笑道:“娘子不妨一试!”
天迷花旦深深一揖:“多谢相公美意……”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已如风中之絮,向韩小铮疾掠而来!身未至,云袖一抖,已向韩小铮飘射过来!竟有隐隐风雷之声!
看她如此纤细的身子,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韩小铮不由暗暗吃惊!
不假思索,他立即举掌向云袖挡去!
天迷花旦双臂齐扬,云袖疾然变幻,一只卷向韩小铮的颈部,另一只向他的胸口挥击而来!
韩小铮心道:“即使你功力再高,但衣袖终是柔软之物,莫非你还想伤我不成?”
心存轻敌之念,韩小铮只将身一拧,穿掠中闪过卷向自己颈部的袖子,对另外那只却并未在意,只随意地虚击一掌,然后迅速弹身凌空,向“天迷花旦”连出二十几脚!
他之所以未拔剑,只是因为对方一介女子都未曾亮出兵器,他自然也不愿先出剑,何况他也认定自己不用兵器也应付得了。
但韩小铮虚击之掌竟未能挡住云袖的攻击,更为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只听得“嗖”的一声,突然从“天迷花旦”长逾三尺的云袖飞射出一根软索,索端有环,其速极快,待韩小铮发觉不对之时,飞环已将韩小铮的右手套住!“天迷花旦”一挥手,套环立即将他的右手扣紧!
又快,又准!一切都发生在电闪石火之间!
韩小铮一惊之下,立即用力一挣腕,向后带去,他要借机将绳索从对方手中夺过来!
却见“天迷花旦”已借着他的这一股力量顺势飞起,另外那只云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盘绝挥击!
此时,她的整个身躯已是凌空,灵蛇般舞动的云袖再配上她的优美身姿,使得这种搏杀竟然显得有些美丽!
韩小铮可没有这种感觉!右手之缚虽然没有伤着他,但这已是一种耻辱!韩小铮暴吼一声,左掌一扬,一股如怒焰狂涛般的内家真力已汹涌而出,向“天迷花旦”当胸击去!
同时,他的右手一带,人也借力起起,向尚在空中的“天迷花旦”飞去!
一声娇笑,“天迷花旦”的身躯凌空倒射,优美绝伦地飘然而落,在避开那一记凌厉掌风的同时,云袖一扬,再次向韩小铮门面扫去!
韩小铮大怒,曲指如爪,便向扑面而来的衣袖抓去!
倏地,“嗖嗖”连响,竟是从袖中发出,数道寒芒如冷电般向韩小铮疾射而出!
只有数尺之距!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情急之下,韩小铮以极为巧妙的手法抖动右手上的软索,软索便扫向数道寒光!
他的力道扣得极好,而软索由于自身的柔韧性,使得它在挡开暗器之时,并不会立即被割断!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韩小铮准确的判断力上的。
最后一束寒芒却是被韩小铮以左手凭空抓住!
是一种薄如柳叶的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