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将自己身上掏了个遍,没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不由有些失望,倏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忙把手伸入怀中,掏呀掏的,掏出一块玉来。
自然,这绝对不会是长孙无影送给他的那块玉,而是他们南宫世家的一块祖传之玉。
他便拿着这块玉递进了当铺。
那个留有一抹鼠须的家伙拿着那块玉,东瞧西瞅,端详了好半天,才不屑地道:"一块无相的花玉,三十两银子。"
南宫或倒吸了一口冷气,南宫世家祖传之玉,他竟然只出三十两!别说三十两,三百两也不止!南宫伐说过此玉少说得值五百两银子!
也不知这鼠须的家伙是看走了眼,还是心太黑。
南宫或忙道:"这可是上等玉,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祖传之玉……"
"鼠须"冷声道:"那么他们的玉怎么会到你的手上?我告你这小子,脏物我们是不当的。"
南宫或气极反笑:"我是南宫或!南宫世家的少主!我有这么一块玉,很不正常吗?"
"鼠须"冷笑声更响了:"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那我还是南宫世家的……"
话未出口,却突然发现南宫或的头竟从窗口挤了进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么粗的铁栏杆,怎么变得像泥捏的一般,竟被南宫或一掰便掰得歪歪曲曲了。
南宫或龇牙咧嘴地道:"这玉到底能当多少?"
"鼠须"早已一蹦蹦出老远,惊惶地道:"五十两……啊,不……一百两!"
他临时改了口,只不过因为南宫或又将头伸进来一些了。
南宫或一伸手道:"拿来!"
"鼠须"哪里敢拿过来,忙吩咐一个伙计将银票送了过来。
南宫或这才将头缩回来。
离开时,南宫或听到身后响起了号陶大哭声,如丧考妣,看来,这个"鼠须"是真的不识货,挣了一大笔钱,还如此伤心。
南宫或花了二两银子,买来衣衫,又拿来笔墨,便给家中写了一封家书,然后找了一个人,让他送到苏州南宫世家。
他给了那人十两银子,并且告诉他到了南宫世家后,还会另外收到十两银子。
那人的嘴巴都乐歪了。
十两!二十两!!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是二头牛!是一间屋!是一个媳妇!
他接过南宫或的家书,一溜烟地跑着走了,他跑得很快,因为前边还有十两银子等着他。
换了衣衫,南宫或便不会那么不伦不类了。
倜傥的南宫世家少主又回来了。
已是正午,他信步走进一家酒楼。
刚走进去,他便后悔为什么要选这一家,因为他看到三个人,三个与他有过节的人。
当年,那是他十七岁那年惹下的事端,严格地说,是南宫或的不对,因为那时他遇上武当派的人在清理门户,而他见有四个人围攻一个人,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结果,他无意中救下了一个武当派的逆徒,还伤了那四个人中的一个,等他明白事因后,大错已铸,他便拔腿就溜了。
武当派后来还是将那位逆徒给灭了,也正因为如此,武当派看在南宫伐的面上,才未曾追究。
但当时出面清理门户的四人却仍是极为恼火的,他们是武当"风"字辈武功最高的弟子,在江湖青年一代中,也算是卓而不凡了,没想到竟还是有一个人伤于南宫或的剑下,这口恶气,他们表面上是忍下了,但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这其中,尤其是被南宫或伤了的那位道号"风阳"的人,更是一心一意地要找回面子。
南宫或与他们一样,都是少年习性,怎能不了解他们所想?他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加上爹爹南宫伐的一番教训,从此他对武当派的人一向是避而远之的。
没想到今日冤家路窄,在这儿遇到了风阳、风清、风飞三人。
他希望他们三人并未发觉自己,便那么略略侧着身闪了进去。
风阳三人竟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这让他暗自窃喜不已,赶紧找了个背向三人的位置坐了,准备埋头吃完了饭,便借机遁走。
当然,他并不是怕他们,十七岁那年,他便能与他们斗个难分难解,何况他现在已学得长孙无影的"天剑!"
但他自知数年前是自己理亏,便不愿再与武当派的人发生冲突。
因为心中有点疙瘩,所以他也未多要菜,只要了一碗汤,一个青菜炒肉片,便那么埋头吃了起来。
却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江湖中看来是永无宁日了,少了个'无面人',却又多出了一个'银面人',而且武功比'无面人'还高,哎,连我们掌门师祖也惊动了。"
这个声音,南宫或是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风阳道人,谁会有这样嘶哑如被鬼掐出来的声音?听在耳中,便如钝刀割着耳朵,难受得不得了。
没想到几年未见,他的声音仍未改变,而且有了"突飞猛进"之感,南宫或听得心烦气躁,心中暗道:"怎么又出了一个'银面人',不用说,'银面人'与'铜面人'、'无面人'是一条线上的人,而且'银面人'的武功应该在'铜面人'之上吧。"
看来,风阳道人说得倒是有些道理的,光一个"无面人",便已搅得江湖中风风雨雨了,何况还有这层出不穷的"铜面人"、"银面人"呢?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没想到'银面人'一出现,第一个针对的竟是解千草。"
南宫或的碗几乎脱手摔在地上了!
解千草?怎么会是解百木的父亲解千草?
解千草不是不会武功,只知行医的吗?
南宫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膨大了。
倏地,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下便愣在那儿了。
他突然想起解千草的左手无名指是缺的!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而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在"扑扑"地狂跳,连他的呼吸也有一些急促了。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
这怎么可能?南宫或与他的儿子交往了整整十年,十年来,他从未发现什么。
想到"十年",他不由又愣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长孙无影说过在十年前,柳如风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年前,柳如风踪影全无,而南宫或的生活中突然却多了一个解百木以及他的父亲解千草!
这岂非便是一种很明白的暗示?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柳如风就是解千草?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事实了,可这样的事实,太让人无法接受。
在这十年中,他所认识的解千草,可是一个不爱言辞,但为人倒颇为和善之人,似乎他别无其他爱好,一心只钻进他的医药中,在这十年,南宫或看到或听到了无数次解千草救死扶伤之事。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蛇蝎心肠的柳如风?
更奇怪的是,南宫或听到了长孙无影的话后,已认定了"无面人"是柳如风的人,但现在,"无面人"的同伙却向解千草出手了,如果解千草便是柳如风的话,那么便等于说是柳如风的属下向柳如风出手了。
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除非,这又是一场与二十多年前同出一辙的哗变!
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解千草一定不简单,否则,"银面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向他出手。
"银面人"动手了没有?换句话说,解千草死了没有?
如果是别人在谈论这事,他早已忍不住要过去问个明白,可惜他们是武当派的人。
他只有默默地听着。
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唉,这事真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谁又曾想到解千草会是当年侠名满天下的柳如风呢?"
这个声音,南宫或也是辨得出来的,他是风清道长,为人老成持重,在三人中武功也是最高的。
此言一出,吃惊的就不仅是南宫或了。
因为风阳道人开口了:"听师父说,当年柳如风为瓦解'仇天殿'做了很大的贡献,也算是英名远扬了,为何他又突然失踪了呢?实在有些蹊跷,而今,他以一个行医的'解千草'为名出现在江湖,更显得有些诡秘了。"
风清道人道:"若不是他儿子亲口所言,又有谁知道他就是当年的柳如风?不单单是他,当年名扬天下的'沧浪八卫',无一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至今为止,能认全'沧浪八卫'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了。"
听他们说到解百木,南宫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听他们如此说,便说明解百木还活着,但活着,未必就等于安然无恙,所以,他的心便为自己的这位朋友而悬着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风飞道长忽道:"柳如风的武功之高自不必言,那为何竟会死于'银面人'的手中?"
南宫或的心"格登"了一下:"解千草死了?柳如风死了?"
风阳道人道:"那定是'银面人'的武功高过他了,'无面人'的武功尚且已那般了得,竟连'刀尊'也杀得了,更何况是武功更高的'银面人'?"
风清道长道:"这其中的事,一定是盘根错节,我们局外人一时又如何能明白?倒是新近冒出来的'死殿',值得留意一下,也许他们便会如二十多年的'仇天殿'一样掀起一波滔天大浪呢。"
风飞道长道:"可惜'天剑'长孙无影他老人家已不知所踪了,否则,就不用怕'死殿'兴风作浪了。"
却听风阳有些不屑地道:"长孙无影自然了得,但那已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这二十多年以来,江湖好手层出不穷,少了一个长孙无影,却不会少力挽狂澜之人!"
听他的满腔豪情,倒像自己便是力挽狂澜之人一般,南宫或不由暗暗好笑。
正在此时,酒楼外又走来一位女子,年约三旬,身着玄色劲装,肩佩宝剑,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
她如一阵美丽的风一般飘然而入,但见她曲腰如蛇,双峰被一身红色劲装裹得呼之欲出,连那双皓腕,竟也有勾魂夺魄的魄力!
酒楼中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向她投望过去。
这是一个成熟且饱胀欲滴的女人,而这种女人,对男人的诱惑,其实比清纯少女的诱惑大得多。
那女子却似乎未曾感觉到无数双火辣辣的目光,她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她所选的,竟是与南宫或同桌!
两个人便那么相对而坐,南宫或当然不怕她,但他知道她这么一落座,风清、风阳、风飞三人定会向这边看的,那时,说不定自己有麻烦了。
于是,他的饭吃得更快,几乎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