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早就知道隆泰一定会问及此事,也早就想好如何应答,一副毕恭毕敬模样道:“皇上,其实这事儿我正想向你禀明。”
“快说快说。”隆泰对此显然是很感兴趣:“朕和你交过手,你的武功并不比朕高明,这才多久,你竟然学会了那样厉害的剑术,朕瞧着比向师傅也差不了多少。”
齐宁笑道:“说来皇上可能不信,有几天半夜,有神秘人跑到我屋内,教我学会了这几招剑术。”
“还有这种怪事?”隆泰一怔,奇道:“那神秘人是谁?”
齐宁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我问过他,他也不告诉我,是个老头儿。”
“老头儿......?”隆泰若有所思,随即笑道:“你们锦衣侯府那些护卫都不是吃素的,那人能悄无声息跑到你屋里不被人发现,武功自然是极高的,他教你剑术,自然对你并无恶意,就应该是我楚国的高人了。”又问道:“他这几天还来吗?朕倒想见见这位高人是什么模样。”
“皇上,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哪里还敢进宫见皇上。”齐宁道:“不过那人教了我剑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他下落。”
隆泰微微颔首,忽地想到什么,道:“朕真是糊涂,差点忘记了正事。朕召你入宫,是有事情要问你。”将桌案上的一份折子丢到齐宁面前,道:“你先看看这道折子再说。”
齐宁双手拿起,扫了一遍,皱起眉头,问道:“皇上,这是西川刺史韦书同的折子?”
“不错。”隆泰道:“韦书同的折子比李弘信的迟来了几日,折子上的意思倒是相差不大。”顿了顿,才从岸上将另一道折子递过来,“这是上次李弘信送来的折子,你仔细瞧瞧这两道折子可有什么不同。”
齐宁当下将两道折子再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抬头道:“李弘信的折子上,禀报黑岩洞将丹巴县令白棠龄以及数名官差斩杀,但韦书同的折子上却说那几名官差死在了黑岩岭,看似意思相同,但中间却是大有问题。”
“不错。”隆泰淡淡笑道:“韦书同只说官差死在了黑岩岭,却并没有说是黑岩洞人所杀,而且李弘信的折子上直接点明丹巴县令白棠龄也已经被杀,可是韦书同的折子上,只说官差死在了黑岩岭,却并没有说白棠龄也在死者之中。”
齐宁皱眉道:“皇上,韦书同这道折子有些不清不楚,他是朝廷委派到西川的封疆大吏,按理来说,折子上应该禀明的比李弘信还要清楚,可是这道折子看过之后,反倒让人感觉迷迷糊糊。”
隆泰淡淡笑道:“你看过的折子不多,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还请皇上指点!”
“你觉着韦书同这道折子有些模糊,其实这就是韦书同想要向朝廷表示的意思。”隆泰道:“他说的话不在折子之内,而是在折子之外。”
齐宁立刻便明白过来,道:“皇上是说,这道折子里面的内容并不是韦书同想要对朝廷所奏,他只想以这道折子让朝廷看出其中另有玄机?”皱眉道:“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是西川刺史,如果有话要对朝廷奏明,为何要含糊其辞,非要皇上去猜他的意思?”
隆泰也是皱起剑眉,道:“朕看过这道折子,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韦书同担心这道折子被别人看见,所以并不敢将想说的话说清楚,只能含糊其辞,让朕明白他有难言之隐。另一种可能,便是韦书同故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为自己留后路。”
“后路?”
“也许西川的事情另有蹊跷,韦书同担心朝廷会查出其他的事情,所以未雨绸缪,先做好撇清干系的打算。”隆泰冷笑道:“先帝当年派他去往西川,就是让他治理好一方,成为朝廷在西川的眼舌,若是此人明哲保身,做事瞻前顾后,朕看他也没有必要待在西川了。”
“皇上,恕我愚钝,皇上说韦书同也有可能是担心别人看到折子的内容,不敢将实话说出来,那么我有两点不明,第一,韦书同担心谁,第二,他不敢说的实话,又会是什么?”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连堂堂西川刺史对此番黑岩洞事件都有顾虑,不敢说清楚,那么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是非同小可。”
隆泰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最近西川的事儿一桩接一桩,你不觉得觉得十分古怪?”
“皇上所言极是。”齐宁也轻声道。
隆泰想了一下,才道:“上次急着救人,朕也没有时间多问你,你上次被秋千易挟持而走,西门无痕就派了神侯府的人去了西川,已经开始对黑莲圣教进行调查,这次黑岩洞叛乱,淮南王的意思是黑岩洞与黑莲圣教脱不了干系,正好借着个由头,调兵遣将,将黑莲圣教也一并剿灭。”
“淮南王对于剿灭黑莲圣教似乎一直很热心。”齐宁道:“忠义侯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岚之前一直说要证据确凿,那九溪毒王闯入神侯府,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黑莲圣教意图谋反,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隆泰道:“卢霄在兵部已经开始制定围剿黑莲圣教老巢的计划,不过目下正值深冬,西川地势险要,黑莲圣教的巢穴在崇山峻岭之中,所以即使要打,也要等到开春之后。”
齐宁微微颔首,轻声道:“不过秋千易声称京城疫毒与他无关。”
“所以朝廷还是给了他们时间。”隆泰道:“黑莲圣教既然是江湖势力,朕也和他们讲讲江湖规矩,神侯府的人会去黑莲圣教,让他们交出秋千易,如果秋千易自缚进京请罪,黑莲圣教也能找到并交出在京城传播疫毒的真凶,朝廷或许还能对他们手下留情,否则......就算疫毒与他们无关,但是他们不遵朝廷之命,那也等同于造反无疑。”
齐宁道:“皇上英明。先礼后兵,也可显出皇上的皇者气度。”顿了一下,才道:“不过黑莲圣教那帮人,桀骜不驯,未必会配合朝廷。”
“那就怨不得朝廷了。”隆泰道:“西川什么时候都乱不得,但凡有一丝动荡,必定要迅速剿灭。”随即笑道:“是了,还有二十来天便是除夕了,你准备给朕敬献什么?”
齐宁张了张嘴,额头冒汗,道:“皇上,恕臣直言,应该是......应该是皇上赐给臣东西吧?”
“朕刚登基,这是朕登基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你不想着孝敬朕,还要朕赏你东西,真是好大胆子。”隆泰故意沉下脸道:“罢了,朕也不用你的东西,你也别让朕赏东西,两不相欠。”
齐宁心想老子还没瞧见这么抠门的皇帝,嘿嘿一笑,低声问道:“皇上,其实臣府里最近还真缺银子用,大过年的,手上没银子就没底气,皇上能不能先借点银子用一用?”心中暗想,你他娘的还欠老子五百两黄金,估计今生都没希望了。
“哦?”隆泰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你别当朕不知道,朕问你,从窦家要了五千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宁心知此事隆泰迟早都会知道,笑道:“窦连忠巧取豪夺,我只是从他那里拿些银子来花花。”
“你胆子倒不小。”隆泰道:“打着朕的旗号,还说要收银子准备祭天,老实交代,总共收了多少银子?”
“皇上,真没多少银子。”齐宁苦着脸道:“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两银子。”
“好啊,一万两银子你还嫌少。”隆泰笑骂道:“朕手里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朕可告诉你,前两代锦衣侯都是廉洁奉公,你小子可别砸了锦衣侯府清廉的招牌。这些银子,就当是朕赏你的。”顿了顿,才冷笑道:“小小一个户部尚书,动辄成千上万两银子,他们窦家还真是生意兴隆。”
“皇上,我可听说京城有一半的生意和窦家有关系。”齐窦两家水火不容,有此良机,齐宁当然不忘记给窦家上眼药水,“那个窦连忠只不过是窦馗的儿子,没有任何官身,可是用起银子来那可是一掷千金。”
隆泰想了想,才道:“朕知道了。”又道:“你眼下的事情,是要给朕将黑鳞营训练出来,有什么事情,都要过来向朕禀报。”
“遵旨!”齐宁道。
“对了,那面金牌在哪里?”隆泰道:“朕给你的金牌,你还没有交还给朕。”
齐宁心想这小皇帝还是想到了这一茬,上次去往神侯府,隆泰给了他金牌,方便审讯阿瑙,齐宁拿了那面金牌,一直都不曾交换,此时隆泰说出来,只能将金牌交了出来。
出了宫,齐宁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径自往兵部衙门去。
重建黑鳞营,装备粮饷自然是少不了,虽然装备兵器以及粮饷都是从户部拨银子,但军方通常都是直接与兵部交涉,从兵部领取装备钱粮,并非直接向户部索要。
黑鳞营已经开始筹建,但齐宁手上没有一件装备,也没有一分钱粮,自然是先要往兵部去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