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菡俏脸寒霜,齐宁坐在一旁,也不好说话,片刻之后,瞧见门外有人影躲躲闪闪,瞥了一眼,瞧见顾文章正探头探脑向里望,心下好笑。
“还不进来。”顾清菡自然也已经发现,没好气道:“是要从今以后再不相见吗?”
顾文章这才陪着笑脸进来,道:“妹子,这次是为兄不好,你别生气。小侯爷,你可回京了,这次西川之行怎么样?是不是带兵打仗,威风不威风?”他也不敢看顾清菡,只是笑着向齐宁道:“我现在真是后悔,这次要是随你一起去西川,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齐宁到现在也只晓得顾文章在外欠了几万两银子,究竟发生何事,还不清楚,起身来,拱手道:“舅父这阵子可好?”
“不好。”顾文章苦着脸道:“我的事儿,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小侯爷,你既然回来,这可太好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这次我是被人坑惨了。”
“住口。”顾清菡丝毫不给面子,斥责道:“是你贪心不足,自己往里钻,怪得了谁?你做事素来好高骛远,爹爹在世的时候,就说你眼高手低,从不踏实,这次就算不栽在这件事情上,迟早还要惹出其他乱子来。”瞥了齐宁一眼,才道:“我带他来,不是来给你撑腰,待会儿你收收拾,直接跟他去京都府衙门,住大狱去吧。”
顾文章急道:“妹子,你就眼看着大哥被关进大狱?你还是不是我妹子,心肠怎地这么狠?”
顾清菡柳眉竖起,斥道:“你说什么?是我心狠,还是你心狠?你明知道娘年事已高,爹爹过世之后,娘这两年的身子也是越来越弱,你不好好维持家业,悉心照顾娘,反倒是从江陵折腾到京城来。若是到了京城,你踏踏实实做事,那也没什么,可是.....可是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是要气死娘。”说到这里,眼圈又是泛红。
齐宁从未见顾清菡如此着恼,唯恐顾清菡伤了身子,轻声道:“三娘,你先别着急,没事怎么别惹事,可是有事来了,怎么也不要怕事,尽力想办法去解决就是。”
“是啊是啊,小侯爷这话说的是。”顾文章半边屁股搭在一张椅子上,宛若遇上大救星,“妹子,大哥是做错了事,你骂也骂了,可咱们还得想法子解决才是。你我只有兄妹二人,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娘由谁来照顾?”
顾清菡咬着红唇,恨恨瞪着他,也不说话。
齐宁道:“三娘,要不你先去瞧瞧老夫人,这边我和舅父聊聊。”
顾清菡这时候对顾文章又是恼怒又是担心,更是担心顾老太,也不说话,起身来,径自去看顾老太。
顾清菡走后,顾文章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冷汗,端起手边冷茶,一口灌了下去,这才苦笑道:“小侯爷,今天要不是你来,我这妹子又不知要如何收拾我。”
“舅父,到底出了何事,听说你在外欠了好几万两银子?”齐宁皱眉道:“是做生意赔了本,我听说是和一幅画有关?”
顾文章先不说话,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向外瞧了瞧,见到顾清菡柔美多姿的身影已经去的远了,这才回来在齐宁身边坐下,一脸沮丧道:“小侯爷,这是圈套,他娘的有人存心要谋算我。”
“谋算你?”
顾文章道:“小侯爷知道,我来京城,是要光宗耀祖,我爹一辈子待在江陵,虽然也有些产业,可是胆小谨慎,不敢将生意做大。你想想,江陵才多大一个地方,怎能比得上京城繁华?”
齐宁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我在京城,弄了三间铺面。”顾文章道:“这其中有一家是当铺,我听人说开当铺可以挣不少银子,所以也就办了一间。要做大事,就要用人,所以我专门聘了一位老掌柜,这人眼力极好,对当铺的事儿了若指掌,是了,这狗杂碎姓江。”
齐宁心想这顾文章说话还真是没头绪,前两句还在夸人家,这后一句就骂人家是狗杂碎,问道:“此事与江掌柜有关系?”
“关系大了。”顾文章没好气道:“我到京城之后,免不了结交一些朋友,平日里这几个朋友对我也算豪阔,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其中有个叫乔俞的,很有才学,而且对古董字画非常在行,我因为开了当铺,平日里和他也就走得近了不少。”
“乔俞?”齐宁问道:“他是何人?”
“他是官家子弟,听说他父亲在户部里当了个小官。”顾文章道:“我去过他的宅子,他单独有一栋宅邸,养了一个女人在里面,宅子里都是古董字画,还告诉我那些古董字画的来历,有几样价值连城,所以......!”神情有些不自然。
齐宁叹道:“所以就舅父就以为,古董字画最容易挣钱?”
“我.....我是这么想的。”顾文章苦笑道:“乔俞还说,那些古董字画,除了一部分是他自己收藏,有不少回头是要大价钱卖出去的。我问他都卖给些什么人,他告诉我说,每年都有从其他各地进京的官员,要拜见朝中的重臣,不少官员都会先到他那里去买些古董字画,一来也是备下厚礼孝敬那些上官,二来如果能在他那里购买古董字画,他父亲可以帮着牵线搭桥,有门路去见那些达官显贵。”
齐宁皱起眉头,也没有说话,顾文章继续道:“我当时就问他古董字画值多少银子,乔俞便和我说了许多,告诉我说有些古董字画看起来似乎很值钱,但真要出手,买不了多少银子,只有那些真正的大手笔,才能价值不菲,他见我有一家当铺,还告诉我应该收那些古董字画,若是真能收到,便可以转手卖给他,他一定出重金收购。”
“后来如何?”
顾文章道:“当铺开张之后,一开始人不多,但运气不错,确实收了几样好东西,都是死当,我便带去给乔俞瞧,乔俞说我运气不错,还真的都收了过去,不到一个月,当铺只从中间倒手,挣了五六千两银子。”
齐宁心知五六千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心中便觉得这其中大有古怪,顾文章继续道:“那天黄昏时候,我正在当铺转悠,快要打烊关门的时候,有一个客人上门来,带了两卷字画。”
齐宁知道事情应该就由此发生,凝神细听,只听顾文章道:“那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我本以为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当时江掌柜也在场,那人开口就问我们银子够不够。”握起拳头,才冷笑道:“我听他口气很大,心里就有些不快,就说只要是好东西,就算万两黄金也不在话下。”
齐宁心知顾文章这就是大夸海口。
顾家是江陵大户,这自然不假,若说顾家的所有产业尽数加在一起,值个万两黄金,齐宁倒也不怀疑,可是股价虽然进京,可是远在江陵的地产和房产却不可能全部带过来,手头上的银子,因为在京城置办寨子和店面,自然也是花销不菲,手头上若是有个几万两银子周转或许不假,但想要轻易拿出一万两黄金,那自然是虚张声势。
“那人听我这样说,就将其中的一幅画卷递了出来,我听他口气大,就想瞧瞧是什么画。”顾文章苦笑道:“我当日若是不在,或许就没这屁事,我一看那画,就吃了一惊,小侯爷,你可知道那是谁的画?”
齐宁心想我哪里知道,却道:“能让舅父都吃惊,当然不是普通的画作。”
“那是韩生子的画。”顾文章道:“韩生子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代画圣,说起画作,没有人不知道韩生子,他的画技超凡出神,据说他随手一幅画,都能卖上几万两银子。”
这个世界与齐宁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自然不知道韩生子又是何方神圣,但听到顾文章这样说,知道这韩生子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一幅画能卖出几万两银子,还是让齐宁心下吃惊。
“韩生子虽然画技出神,但传说他并不轻易出手,有时候几年也不画一幅画出来,传之于世的画作更是少之又少。”顾文章道:“现存于世流传下来的画作,不出十幅,其中最有名的是神女图。”
“神女图?”
“不错。”顾文章点头道:“我平时听他们说起过,神女图共有两幅,一副是神女朝露图,乃是晨曦时候,神女飞天的画作,另一幅是神女暮归图,是神女在黄昏时候回到仙峰之图。这两幅图据说是当时的皇帝亲自下旨让韩生子所画,韩生子为了这两幅图,整整花费了五年的心血。”
齐宁心想韩生子随手一幅画,就能几万两银子,若是花了五年的时间画出来的画作,那就只能是无价之宝了。
“按照传说,那皇帝连续几日做梦,都是梦到了神女,他想将梦境中的画面让人画出来,当时只有韩生子有这个能耐。”顾文章道:“皇帝派人找了两年,才找到韩生子,又花了五年时间成作,完成之后,据说那画作与皇帝梦境一模一样,所以两幅画成为了宫廷之宝。”
齐宁皱眉道:“那天送到当铺的,就是韩生子的神女图了?”
“不错。”顾文章道:“那人那出来的那副画,正是神女朝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