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老哈尔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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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刘金铠被捉现刑

一天上午,塔基亚娜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惊惶失措地乘一辆出租马车来到“鼎新泰”面粉厂。

“荣老板在哪儿?我要见荣老板!”她急切地问门卫。

门卫听不懂俄国话。她推开门卫,径直跑向办公楼,门卫一边追一边喊。荣连贵听到走廊上喊声,走出办公室,迎面遇上塔基亚娜。

“是你……出了什么事?”荣连贵问。

她手抚胸口,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进屋,到屋里说。”荣连贵把她领进办公室。

她心惊肉跳地喘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话:

“刘被抓回去了!我被赶出来了!”

荣连贵心头一震,暗想:“刘金铠摊上大事了!”

“刘被抓回去了,我被赶出来了……”她喋喋不休地反复唠叨,像无巢可归的小鸟,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荣连贵问。

原来,刘金铠在外面包养俄国女人的事,不知怎么露出马脚,被老婆知道了,今天一早由刘夫人亲自指挥,率领二太太从吉林赶过来,一举捣毁刘金铠的香巢。刘金铠被捉现刑,乘乘就擒。塔基亚娜遭到一通大骂,挨了一顿拳脚,被赶出屋。好在塔基亚娜不谙中国话,听不懂骂她的具体内容,但损失极为惨重,除了身上穿的,她是什么也没带出来,刘金铠所赠之钱物,都成为刘夫人的战利品,并把这些战利品作为刘金铠**证物。塔基亚娜身居异乡,举目无亲,从教堂街19号被赶出来,无处可去,想想在当地认识的人中,只有伊琳娜,这才来到“鼎新泰”。

听完塔基亚娜叙述,荣连贵马上意识到,塔基亚娜是个灾星,她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可不想卷入到刘金铠的家庭纠纷中去。中国有句古话:“奸情出人命”,他刘金铠能不下工夫查找这个“坏”了他好事的人吗;找到了,他荣连贵则无事;找不到,他荣连贵将是最大嫌疑人,刘金铠岂能放过他?

想到这里,荣连贵出了一身冷汗,他做出的第一个判断是,赶快把这个“灾星”送走!绝不能让她见到伊琳娜。

可是再看身材矮小单薄的塔基亚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可怜相,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伊琳娜现在不在厂里。”他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安排你到旅馆休息,另外派人去找伊琳娜,让她去见你,好吗?”

塔基亚娜情绪稍微安定下来,点点头,哽噎道:

“可是,我身上没有一戈比……”

“没关系,我给你。”

他从抽屉里取出几块现大洋,给了她。

她前脚离开工厂,荣连贵马上赶到花园洋房。

伊琳娜正在给陶梦儿上俄语课。

“停下来,听我说,塔基亚娜出事了……”荣连贵把塔基亚娜的事说了一遍。

“她在哪儿?我必须马上见到她!”伊琳娜焦急地说。

“伊琳娜,这是个麻烦事,我们需要认真对待!”荣连贵说。

“有什么麻烦?”伊琳娜问。

“你想想,刘金铠能饶了坏了他事的人吗?不能饶。刘肯定要找这个人。咱们这时候站出来,刘肯定会怀疑咱们是坏他事的人,咱们岂不背黑锅了吗?”

“有这种可能。”伊琳娜同意荣老板的分析。想了一下,又说:“荣老板,把塔基亚娜交给我,让我来跟刘金铠交涉。”

“交给你?你交涉?”荣连贵诧异地望着她。

“交给我,你跟这件事就没有关系了,刘也不会去找你麻烦。”

“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把她藏起来!”

“哈哈哈!”荣连贵笑了,“你就是把她藏到天上,我也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伊琳娜满脸不解。

“你把她藏起来,刘金铠找不到她,可是找得到你呀,找到你就找到了我,还得冲我算账!”

伊琳娜叹口气,雪白的脸庞因为同胞命运担忧而涨得通红。

这时陶梦儿插话说:“伊琳娜,咱们不管这个事!让他们老爷们儿管去。”

“你们可以不管,”伊琳娜说,“可塔基亚娜是我的同胞姐妹,我不能不管。”

这句话让荣连贵和陶梦儿一时面面相觑。

“塔基亚娜在哪儿?荣老板快带我去见她。现在她孤身一人,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呀!”

“连贵,你还怔着干啥?快带伊琳娜去呀!”陶梦儿说。

他带上伊琳娜刚走出屋,梦儿把两人又叫住:

“回来!我说呀,你们这样慌慌张张去见她,到底想把她怎么办,是赶她走,还是留下她?你们琢磨好了吗?”

“先稳住她,跟她讲清厉害关系,再拿主意。”荣连贵边走边说。

“连贵,我捉摸这个塔基亚娜千万不能让她走;我替你想了一下,你别看刘金铠今天被老婆打个措手不及,事过之后,哪天刘金铠过来跟你要人,你要是把人弄没了,那可是罪加一待。你琢磨琢磨我的话在理不?”

他把迈到台阶下的脚又收回来,回身看着梦儿:“嗳,你说的有道理,我咋没想到这一层。”

“你是着急,一时乱了阵脚。依我说,你不能这么躲来躲去,躲也躲不开;不如光明正大,把她好好养起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金铠来要人,就给他。这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不是?”

荣连贵歪个脑袋,看着三太太,乐了:“哎,没看出来,梦儿的脑袋瓜,比我的好使!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死该活,听天由命吧!”

“走,我跟你们一块去,看看这个小可怜!”梦儿说。

三人坐上停在院外的俄式马车,来到中国大街马迭尔宾馆。塔基亚娜被荣连贵安排住在这里。此时,那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神情沮丧的塔基亚娜,已经恢复为一个美丽的少妇。

“伊琳娜!我受到了侮辱!”眼圈红肿的塔基亚娜扑进伊琳娜怀里。

“没关系!我来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伊琳娜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

塔基亚娜宛如见到久别的亲人,抑制不住激动,说:“我是按照中国人的规矩,正儿八经地嫁给刘金铠。刘夫人太没礼貌,太野蛮,太粗鲁,骂我,打我,把我赶出来!中国是个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最讲礼貌待人,中国准许纳妾,为什么对一个按规矩嫁到中国的外国女人,如此不讲礼貌?”

荣连贵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说:“中国就这么一个不讲礼貌的夫人,让你遇上了。”

“连贵,别说笑话,快办正经事!”梦儿说。

“好吧,塔太太,我把伊琳娜给你找来了,有什么话,你跟她说吧。”

“伊琳娜,我现在只有你,请你不要抛弃我!”塔基亚娜说。

“亲爱的塔基亚娜,我是你的同胞,怎么会抛弃你呢!”

“亲爱的伊琳娜,你救了我!救了我!”

“好啦,现在你跟我走!”伊琳娜对塔基亚娜说。

“去哪儿?”荣连贵问。

“去我宿舍。”

“然后呢?”

“我想起一个地方,我要把你藏起来!”

“藏到哪儿?”

“现在是个秘密。”

荣连贵看了伊琳娜一眼,没再追问下去。

塔基亚娜在女宿舍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加尼雅按照伊琳娜的吩咐,把三太太从花园洋房接过来,四个女人——三太太、加尼雅、塔基亚娜和伊琳娜,乘出租马车向西南方驶去。

已是深秋,鲁伊斯卡娅家院里静悄悄的,葡萄架上叶子大部分已经脱落,剩余的枯叶在秋风中摇来摆去;菜园里一片倒伏的茄子秧和柿子秧;仓房盖春天苫的洋草开始变黑;两只奶牛在栏里吃草,牛脖上的铜铃被摇着“哗啷哗啷”乱响。

伊琳娜打开院门,带着三个女人走进院里。

鲁伊斯卡娅在屋里迎了出来。

“哈!我的美人儿,你怎么飞来啦!”

“房东大婶,今天我给你带来两位客人……”

“欢迎欢迎!——快请屋里坐。”

瓦夏不在家,西屋空着。

“瓦夏呢?”伊琳娜问。

“钓鱼去了。”

鲁伊斯卡娅卧室十分整洁,墙上挂着一组彩画,是亚当和夏娃来到人间的的故事。

“大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荣老板的三太太,梦儿。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塔基亚娜。”

鲁伊斯卡娅像只快乐的老母鸡,嘴里不停地咕咕咕笑着,拿出酸奶、蜂密、糖果招待客人。

“茶一会就好!我给客人烧一壶新茶喝。”

伊琳娜说:“大婶,您别忙乎,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你说呀!”

伊琳娜看着塔基亚娜,说:“我这位朋友遇到一点困难,我想把她放你这儿住些日子,给你作伴,你不会不乐意吧?”

鲁伊斯卡娅似乎没明白:“让她住在我家?给我作伴?”

“你愿意吗?”伊琳娜问。

“愿意!愿意!”鲁伊斯卡娅忙不迭地说。

伊琳娜说:“塔基亚娜,快谢谢大婶!”

“谢谢大婶!”塔基亚娜给鲁伊斯卡娅行了个标准的俄罗斯致谢礼。

茶煮好了,鲁伊斯卡娅给每人斟上新煮的茶。

伊琳娜悄悄把女房东领到外屋,小声对她说:“大婶,您可叫瓦夏对塔基亚娜好一点,别让他对塔基亚娜发脾气;瓦夏是个好小伙儿,我想把塔基亚娜介绍给他做媳妇。”

“哎哟,伊琳娜,你是我的恩人,我替瓦夏保证,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

“是啊,应该照顾好她——因为我们都是俄罗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