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极大,却几乎看不到人影。
凭着她习武的敏锐洞察力却能察觉的到,这个院子里还是有保镖存在的,只是都无声无息的隐匿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这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薄靖司大病初起,身体还比较羸弱,走的不是很快,她便也跟随着他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平和安静的走一走了,事实上,不止从爸爸过世以后,可能更早。
记忆里,从董芳到了这个家以后,她逐渐变得浮躁,骄横,喜欢喧嚣厌恶宁静,然而此刻这样的静谧,居然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来。
或许是近两年养成的习惯,她只是与他并肩而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夜风袭来,卷着海风特有的腥味儿。时初只觉得手掌一阵温暖低下头,不知何时,他已经握上了她的。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乖巧的任他牵着,听着他略沙哑却又不失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认识言溪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很玲珑的一个小姑娘。虽然那个时候她跟现在还……不太一样,但我看的出,这孩子不会是池中之物。”
这孩子……扬了扬眉,时初对于他的这种称呼还真的不太习惯,事实上,言溪的她还真的没有问过,但是从她办事的利落和老练,总觉得应该比自己大,至少也是差不多。
似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他偏了偏头看她,“她今年二十一岁。”
“……”是挺年轻的,真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是圈内名声大噪的金牌经纪人了。
“算起来,这丫头也跟了我五年多了,刚开始是历练,其实现在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应该在留在我的身边,她应该有更广阔的未来,你说是不是?”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脚步寸寸,声音一点一滴随着轻风卷入她的耳中。
“可你明知道她的心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微微一笑,“明知道又怎么样?你何尝不是明知道我的心意?”
“……”
“感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如果注定不可能承诺她什么,我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给她希望再剥夺,你不觉得这是一件更残忍的事儿?”他一脸认真的问,时初无言以对。
关于讲理,关于嘴皮子工夫,她是永远不如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道,“言溪跟她的姐姐,不像吗?”
大约是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是谁,薄靖司还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说言泽?”
“她叫言泽?”虽然听到言溪提起过多次,可这却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个女孩的名字。
缓缓点了下头,他停下步子,仰起头看着天空。
时初便也停了下来,随他一起仰头。
天空如一块上好的墨蓝色锦缎,这里终究是远离城市的,夜空干净的一尘不染,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他仰望着星空,长长的舒了口气,却是转头看向她,“想知道她的故事?”
时初抿唇不语。
看着她明明想知道,却又绝口不提的样子,薄靖司扬了扬唇角,“想知道就问,爷又不会笑话你,嘶……”
微微眯起眼睛,她一只手轻轻的掐住了他的胳膊,看似扶着他,其实指甲已经扣入了肉里。
当然,她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也不会很疼,可他夸张的表情,好像真的很痛一样,摇了摇头,“真是个狠心的小女人!”
轻咳一声,这才正色道,“言泽那丫头特别简单,她跟言溪不一样,远没有她妹妹那么通透,那么八面玲珑,很多时候,她属于那种会被人骗卖了,都还会帮着人数钱的那种。”
“……”不自觉的,安静的听着他描述着,时初还真的有点意外,她没有想到,他喜欢的会是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唐人街被一个流氓欺侮,最搞笑的是,她还以为那个流氓真的是要给她介绍工作,岗前的耐力考验。我从来没见过世界上有那么笨的女人,你说,她是不是笨死了!”摊开手,一边摇头,他一边笑着说。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着都有点涩涩的味道,让人瞧着很不舒服。
“也可以说,她很善良,很单纯。”时初安静的回答。
其实,要说笨死了,自己何尝不是?
她笨的把豺狼当忠犬,笨的至今弄不清爸爸的真实死因,笨的被人骗尽钱财却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此刻只能站在他的身侧,依附着他才能生存下去。
“是很善良,也很单纯!”这点,他倒没有反驳,点了点头,“但是太缺乏自保能力,所以,我无端端给自己揽了个责任。”
听这意思,他似乎还不太情愿,而且提起那个言泽的时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来她……”时初想问,她怎么样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言溪不止一次说起过,他唯一爱过的,曾有过的女朋友就是她的姐姐,既然薄靖司说自己揽了个责任,就不应该会随意的丢下这个责任,那那个女孩子呢?
“后来她死了。”
出乎意料的,他格外平静的说,“癌症,白血病。是不是很狗血很老套?”
失笑出声,薄靖司幽幽的叹了口气,“但现实就是这样,而且更狗血的是,她临终的时候,把她唯一的妹妹,也就是言溪,托付给了我照顾。你瞧,我一时冲动,给自己揽了两个麻烦,是不是?”
“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替她照顾妹妹那么多年。”时初笑不出来,想着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这么年轻就病殁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感情总是有的吧,养只小猫小狗还得有点感情呢,更何况是人。”他述说着这些的时候,都显得极为平静,没有激动的起伏,看上去情绪的波动并不是很大,时初很有点意外。
她以为,提起曾经爱过的女朋友,怎么也会有些难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