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衣父亲看了看两位少年,面色凝重,转身朝山上走去。旭儿赶忙告别青松子小跑至父亲身后,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后看去。发现青松子挑着水跟在自己后方不远处。
山风吹起了他的衣摆,桶中溅起的水打湿了青松子的布鞋,从穿着上很容易能看出他的节俭,布鞋应该是常洗的,原本是青布的白底间纹布鞋,被洗的泛白,衣服也是山下最便宜的粗麻衣服,若是山下的市井汉子穿着,断然不会有这么简洁,干净。其人性情可窥一斑。
很快,三人便走上了山顶,眼前是一片广场,场上干净,看得出常常有人清洗,广场四角有白玉雕龙的石柱,石画栩栩如生,四条龙各不相同,应是取自四海龙王齐俯首的典故。张天师持剑天涯,见民间疾苦,有的地方暴雨不息,有些地方常年无雨,百姓颗粒无收。遂拿着剑拜访了四大龙王,以一己之力让四海朝拜,后来百姓为纪念这位天师,便筹钱在玉阳宫外建了这个广场,雕刻四海朝拜的故事。广场后面便是玉阳宫,整座宫殿气质古朴,给人以厚重的历史气息。
旭儿满以为既然是道教圣地,怎么也得房屋千间,道庙恢弘,往来无白丁,到处都是手持拂尘的出尘仙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寒酸,一宫殿,一广场,两三茅房便是全部。暗自咂嘴,又看了青松子一眼,发现青松子眼睛死死盯着场内,便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早先的两大气场早已消失,场上有四人,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长相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嘴唇时刻荡漾这令人目眩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把炫白剑鞘的直柄宝剑,抱胸看着场内。而这位女子则是把剑背在背后,茕茕而立。看其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太瘦。十足十的美人,看着年岁不大,眉眼间还带有些许稚嫩,不过更是增添了她的青春动人。
场中还有两位中年男子,两人对面盘膝而坐,头顶隐隐有气烟冒出,显然是用功到了极致。面朝旭儿的是位身穿道袍,头系云鬏的中年道士,背对着的那位只能看出身穿星袍,锦衣华服,最惹眼莫过于他背上那柄仙剑,并无一物做剑鞘,剑身犹若一泓秋水,丰润为骨,剑长三尺二,剑柄处赤红如血,剑尾有红绫寸许,刻有两个古朴小字。旭儿定睛一眼,竟然是“纳兰”二字,怪不得能引起那般天象,这把剑名曰昆吾,是千年前铸剑大师欧阳治所铸造,一直是纳兰家的家主所掌握,是历代家主的象征。
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纳兰家当代家主,纳兰承平!
被誉为纳兰家最杰出的天才,九岁便有资格修炼遏云剑法,二十岁入天道境,一生比武近千次,未尝一败,纳兰家上任家主将昆吾剑交给纳兰承平时曾说:“纳兰有你,当兴!”
如今竟然在这里与青城山掌教比武,对旭儿来说,无疑是见到了活神仙一般。
忽然,广场上气浪翻滚,两人袖子鼓荡,看来是到了关键时刻,胜负决断的时候到了。只见青枫子掌教手指掐诀,一连变了十二个手印,对应十二地支,口中默念咒语,大喝一声“散”。两人就如同断线风筝飞了出去,小道士青松子赶忙扔掉手中水桶,跑到道士身边,扶起道士便要为他疗伤。
“无妨,一点点小伤,去把我酒拿来。”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溅红了道袍,道士脸上全是惋惜,这可是一年的香火钱买的啊!本来香火就不多,省吃俭用扣下的一点,这下又没了,全怪这笨弟子,没事瞎凑什么热闹,害我说话,好好的高人气质全没了,哎,惆怅哟!
另一边,纳兰承平已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了句承让,如此小子便拜托你了,若风,还不来赶紧拜见师父。持剑抱胸的俊美男子闻言,走至青枫子面前,面色恭敬的一揖到底,道:“徒儿拜见师父,师父受的伤颇为严重,这里有纳兰家自制的金凤丸,对治疗内伤极有效用。”
掌教悠悠一叹,看来这个徒弟是不要不行了,谁教我技不如人呢!自己前半辈子就收了一个徒儿,以前是个和尚我也就不挑什么了,居然还特别傻,道德经短短五千字,上山五年有余,哪怕一年记一千字也记完了,而他呢,读得通顺就算烧高香了。下山买酒不敢看女人,店家短斤少两他也不讨要回来,最爱坐在飞仙石上看云海,说什么云中有鱼,唉,我这傻徒弟。
马上自己就快有了二徒弟,这位的资质,天赋肯定没得说,他来也定是想学习我当年连破天道五境的本事。本来教教他也无妨,可这算什么。老子帮儿子求师,反而把师父打了一顿,以后不给你穿小鞋,我就不姓青,咦,好像我真的不姓青。
俊朗少年见他久久没有伸手拿自己手中递出去的丹药,以为青枫子不愿收自己为徒,想违反与父亲的约定,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道:“既然师父不愿,这药权当做赔礼了。”
“要要要,如何不要。”青枫子笑着接过了药便往嘴里送去,入口微凉,不仅不苦,还有淡淡花香,端的是上品良药。旭儿看傻了,本以为道家仙长都是高风亮节,架子端过头顶盖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模样,真真是涨了见识。
纳兰承平见状,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便准备祭出仙剑,回自己的江北。
“等一下。”这时候,被旭儿误认为是和尚的小道士青松子大声喊道,“再等一下。”纳兰承平转过身疑惑的看了小道士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小道士忽然小跑至旭儿身边,众人只看见小道士好像是说了什么,旭儿先是惊愕,而后大笑。侧头对小道士说了什么,小道士偏偏头对旭儿说:“这样说,厉害吗?”旭儿拍拍胸脯说道:“可不咋地。信哥的没错的。”
等到小道士将信将疑走到掌教身边时,两只手紧握成拳,努力往下甩了几下,好似下定了决心,涨红着脸对纳兰承平说:“你打伤了我师父,这个仇我他日道术有成,一定会报。”
一瞬间,掌教老泪纵横,这孩子,虽然傻,但心善,懂得疼师父。小道士的下句话立刻让这个青城山掌教开怀大笑。
“所以,让你儿子学艺的时候小心点,我可是他师兄!”
言下之意便是要给你的儿子穿小鞋。
掌教甚是欣慰,此子,终于开窍,尽得我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