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自己一睁眼,就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这个空间里游荡着一些很好吃的光团。
如同初生婴儿的他,完全受不住诱惑,开始吞噬这些光团。
慢慢的,他知道自己是这把名叫青冥剑的剑灵,是两个人将他从一堆铁块变成了现在这个人类世界称为剑的东西。
那么,这两个人就应该是自己的父母了吧。
他虽然不能出去,但是可以从剑内看到外面的世界。
此时,剑的主人正盯着他看,这让他有些不敢与那个人“对视”,因为他觉得被盯着的感觉不舒服。
但是,抑制不住好奇,又瞧瞧打量了几眼。
眼睛长得中规中矩,鼻子长得中规中矩,嘴巴依旧长得中规中矩,唯一算得不错的,就是那双浓眉了,看着青冥剑时的样子,眉毛感觉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这是青枫子的视角,一个刚刚来到人间的小小剑灵,那时的他还没有名字。因为没人会给剑灵起名字,可能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吧。
青枫子感觉自己的主人很喜欢自己,天天把自己配在身上。尤其是当那个叫张道陵的主人握住剑柄往里面灌注真气的时候,青枫子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生活在了仙境。那些高品质的真气正好就是剑灵最喜爱之物,作为回报,剑灵也会帮助使剑的人战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青枫子对张道陵特别的依恋,好像这个人就真的是他的爸爸一样。
因为依恋,所以会模仿。
随着时间的流逝,青枫子的灵智大开,他开始模仿张道陵的一切。
比如:兼爱天下,愿为人间谋福泽的信念。张道陵想要守护这个人间,所以他也想要守护这个人间。张道陵想屠龙,他跟着屠龙。张道陵想破天,他想也没想也跟着去破天。
最后,哪怕张道陵已经消散在了天地间,他仍旧坚持着张道陵的信念,安定天下。
所以,他把自己和那条恶蛟关在了永不见天日的寒谭中。
起初,他觉得自己此生无望,生命里最依恋的那个人化成了天地间的尘埃。自己只能够在这水中虚度一生,他不知道自己的寿命有多久,想来也不是无尽的吧。要真是无尽的话,那可真的是太无聊了一些。
下面的那条傻龙,还想着要出去,弄得自己本源大伤,像条死蛇一样趴在那里。
水里的生活真是太无聊了,青枫子每天都在数自己身边的水草。连着昨天数的数继续数,数着数着自己就记不住了又重新开始数。后来他跟自己身边的八爪鱼说话,可惜八爪鱼不会说人话。好好笑,好像自己也不会说人话。青枫子就这样看到什么就跟什么说话,看到章鱼跟章鱼讲自己曾经斩断过一条尾巴的大章鱼的故事,看到水蛇就跟它说你的老祖宗还躺在这下面呢。
可惜的是,这些生物看不到青冥剑,更不到下面那条绝望得恶蛟。
近千年的时间,青枫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很想看看天上的太阳,以前总觉得那家伙太刺眼,挂得那么高那么亮,但是连人都杀不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如今水下面呆久了,反而还有点想念。可能人也是如此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俗语。
青枫子开始想念人间了,那个有许许多多或喜欢或讨厌的人的人间。
那时的大唐虽然快要灭亡了,但是长安城依旧是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青枫子只跟着张道陵去过一次长安,后来张道陵就没再带他去过。按照张道陵的说法是“世上最繁华也是世上最肮脏”。
但是,这不妨碍青枫子向往长安。那里的糖葫芦是他见过最大颗的,那里的皮影戏是他见过最精彩的,那里的姑娘是他见过最水灵的。记得上回张道陵带他去了一座寺庙,他们进到了一个叫六儿祖师爷的禅房,墙上面的挂得不是佛教的禅机妙语,而是一些流传多年的艳诗媚词,这让青枫子映象很深,不过张道陵对这个人极为推崇,说这人乃“天下一生,天下一僧”。
寂寞的排解,莫过于睡觉了。所以青枫子不断地逼迫自己睡觉,睡不着就数水里倒映着的星星。
水中不知岁月,青枫子在经历了睡了醒,醒了睡十几次之后。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人,这一瞬间他想流泪,可惜他流不出眼泪。
这些人穿着新式的道袍,从以前的右裁密缝一百单八针,变成现在的左开密缝九十九针。但是大致款式没变,所以青枫子还是能够辨别出这些人的身份。
从他们嘴里知道他们是来加固阵法的,并且他听到了一个改变他人生,哦不,剑生的事。
加固之后的阵法不再需要剑灵的坐镇。
既然是不需要,那么就意味着可以离开这个昏暗阴沉的地方。
他早已看烦了死气沉沉的恶蛟,厌倦了年年都数不清数目的海带,厌倦了那只两百年多没动过的老乌龟(至少他醒着的时候是没动的)。
所以,加固一完成,他就离开了水下,来到了水上。
空气真是好啊,天空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像水里都是水腥味。
这时候的他觉得天地间的什么东西都是美好的,自由飞翔的鸟儿是美好的,郁郁葱葱的树林是美好的,就连平时最不爱看的太阳也是美好的。可能在他眼里,也就只有下面那片寒谭是不美好的吧。
只是灵体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去长安城看看。听人说长安城每日都有人歌诗三百,散尽了意气悲欢。坐在花楼的小姐,静静为心上人绣着牡丹。还有得不到重用的书生,只身睡在杨柳岸。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当年的长安。
繁华依旧繁华,却不再是当年的繁华。
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他的想象,不是他心中那副画卷里的模样。
突然,这个不再叫做长安的城市开始下雨,雨水淋湿了繁华,青枫子迷失了方向。
继而何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