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呵呵,我有一个朋友(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43027600000015

第15章 师生恋不恋

“‘妇女形象批评’剖析了传统男性作家作品对女性形象的失真刻画,以及男性评论家对女性作品的批评方式。妇女形象在男性作家那里,往往表现出一种两极分化的倾向,女人要么是天真、美丽、可爱、善良的天使,要么是恶毒、刁钻、****、蛮横的恶魔。这种现象被爱莲娜·肖沃尔特称为‘文学实践的厌女症’和‘对妇女的文学虐待和文本骚扰’……”

看到赵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小白姑娘就下定决心要把他拿下。那天赵老师穿着一件米白色牛津布衬衫,圆圆小小的贝母扣子在金色的阳光下反射出淡黄色的光。小白姑娘直直地盯着他看,直到讲台上的他也注意到她。

讲台上那人与她短暂地对视了几秒,然后又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赵老师几年前在国外进修,回国时却发现妻子耐不住寂寞,与人出了轨。赵老师原本打算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他以为自己回归之后妻子也该回来,然而他不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天,赵老师的妻子炒了一盘芹菜,她把盘子推到赵老师面前。赵老师盛了两碗饭,然后又递了双筷子给妻子。

吃到一半,妻子忍不住开了口。好吃吗,她问。

嗯。赵老师答得敷衍。

妻子不说话,也不动筷子,赵老师又补一句,我是说真的,真的好吃。

可是我吃了觉得苦,妻子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盘碧绿碧绿的芹菜上。

我出轨了,我有别的男人了,就在你出去的那段时间。

赵老师点点头。他说,芹菜炒得真是不错。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妻子说,我也没打算瞒着你。

吃饭吧,赵老师说,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的,不吃都凉了。

不是,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妻子停了一下,我是说,我们离婚吧。

我怀了他的孩子了我们离婚吧。

你在听我说话吗?

赵老师点了点头,第二天他们就去了民政局。他们为对方结束了长达十六年的婚姻。

别人都说,离婚和结婚一样,都需要在冲动时完成,然而赵老师全程都显得十分平静。

他把所有的值钱物件都留给了前妻,他嘱咐他好好过日子。赵老师把自己所有的书都装到了自己出国时的行李箱里,径直拖出家门,他净身出户了,从此再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离婚之后的赵老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次恋爱,连给他介绍对象的热心人都不多见,看来他那种空有一肚子学问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市场。

可是小白姑娘喜欢,她一见到四十出头的赵老师心里就欢喜。赵老师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看起来含蓄儒雅,又装扮得体,比身边那群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小伙子相比,真是可靠得多。

她给自己绑了两条结结实实的麻花辫,一条搭在胸前,一条垂在脑后。她在宿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习小母鹿的眼神。那个年代还未普及手机,她就埋伏在赵老师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她纯情地制造出一次偶遇,然后对着老师甜甜地喊了一声“赵老师好”。

那时候赵老师还不认识她,他只觉得她的脸很熟悉,却又叫不出她的名字,只有朝她点头致意。

她打完招呼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她无数次地想跟他开口讲几句话,但那一刻真的到了之后,她又张不开口。说些什么好呢,老师你好,老师你离婚之后过得怎么样,老师你后来有没有看上什么人,老师我很喜欢你。

老师我很喜欢你。

老师我很喜欢你。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一句话,就像在念一句咒语。

很快她又遇见了他。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是他主动开了口。

又是你呀,小同学。

她咬着嘴唇笑了笑,她说,老师,正好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说吧。他答应得爽快。

对方答应得爽快,小白姑娘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在她脑海里闪过,而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老师,你觉得我怎么样。

赵老师一愣。

小白姑娘的脸迅速变红,老师,我是想说,书上说因为父权的阴影,话语权掌握在男性手中,文学历史与文学选集的编纂由男人主导,有限的女性作品也是由男性来评论,我……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们男的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这些我在上一节课上讲过了,西方文化传统向来视女性为客体,为艺术品,为偶像,而不是主体,不是雕塑家,也不是作家,女性代表的是特殊性,而不是普遍性。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不不不,我还想问,嗯,那究竟应该怎么去解读所谓的女性作品?小白姑娘随口问了一句。

事实上小白姑娘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上一秒时她在期盼自己能够遇见他,而下一秒时她又恨不得立刻消失。

赵老师却一脸的严肃认真。他说,这个问题下一节课的时候我会重点讲一讲,到时候你要认真听——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个考试重点啊。

小白姑娘连忙点头,她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我知道了,然后就装作还有急事的样子与对方告别。

后来上课的时候赵老师点了小白姑娘的名。他说,坐在第三排的那个扎辫子的姑娘,你来说一说,芭芭拉·史密斯提过什么观点?

小白姑娘照着书上一字一句地念,她念得字正腔圆,一丝不苟,念毕又抬起头望着老师。

赵老师差点忘了叫她坐下,他们在课上无声地互动着,良久才觉出气氛异样。

他尴尬地示意她坐下,又当众夸她一番,说她认真好学。

她在课后遇见他,无论身边有没有人,都不多说话,只是甜甜地喊一句“赵老师好”。纵然他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多,但仍然被其他同学看出端倪。同寝室的姑娘曾经向她打探过心意,也故意学着小白姑娘的样子大喊“赵老师好”,赵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小白姑娘却大大方方的,她在毕业时跟全班宣布,说自己喜欢赵老师,而此后赵老师也不再刻意避嫌。

毕业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师生关系,他们能够以平等的身份交往,不必被其他人干涉。

当时小白姑娘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极力反对女儿与一个几乎是自己父辈的人交往,他们摆出一堆伦理纲常,可小白姑娘一副决绝的样子,父母拗不过她,只有由着她结了婚。

二十五岁的小白姑娘嫁给了四十七岁的赵老师。

小白姑娘如愿以偿地变成了赵太太。

这场师生恋还算圆满,可惜因为两人年纪相差太多,赵老师太老了,再婚后十六年的时候他又一次被人带上了绿帽子。赵老师这种老一辈直男不会责怪配偶欲求不满,只是心中默默失落,说自己体力不济。

退休后人们仍然称呼他为赵老师,他却不太乐意听见那声“赵老师好”了。

教师与学生之间似乎总是很容易发生些什么,白天的女学生会被男教师勾搭,而晚上的男学生又躺在床上意淫女老师,这里面有利益牵扯也有真爱作祟,如果彼此合适,恋一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