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呵呵,我有一个朋友(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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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安是归处(2)

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睡得浅,早晨醒来的时候,仍旧感到有些乏。

洗漱的时候我对着镜子认真观察自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副容貌一般。淡的眉毛,褐的眼,鼻梁略有些塌,嘴唇微微泛白。我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很满意,有时看自己觉得太瘦,有时又觉得过胖了。不看自己倒罢了,越看问题越多。

穿过弧形的门,我来到阳台。时候尚早,室外微凉。虽是阳台,却也有不小的地方。阳台上摆了桌子一张,座椅两把,还架了秋千。我向阳台另一头走去,那里连着想眠的卧室,只是她关着门,放下了窗帘,暂时与此地隔开了。我站在阳台朝外望,这里的绿化相当漂亮,我们楼下不远处有小滑梯和跷跷板,只是太早了,还没有孩子过去游乐。

我到客厅的时候想眠已经在了,她换了条裙子,乳白绸子的无袖连衣裙,领口密密的一圈雪纺钉珠小花。

“你不多睡一会儿?”我问她。

“睡不着。”想眠情绪不高。

“都说人如其名的,怎么你却相反?”

“越是穷困的人,名字里越爱带上金银,名叫想眠的,自然是不爱睡觉。”她歪着头,脸上带着任性。

我正想同她辩论,她房里的手机却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凯伦安的歌声浮动在空气中,渐次充斥了整个屋子。

她接完电话便将房门打开,斜倚在2402的门框上,抱着臂,卷发倾向一边。

“有个朋友过来。”她道,“说是已经到了楼下,所以我来等他。”

她再一转头,那人便到了,抱着一只大箱子。

想眠接过箱子,小心放在地上。

男子穿着苏格兰格子的绒衬衫,套发白的仔裤,圆脸微胖,个头与想眠持平。他捶捶自己的腰背,说辛辛苦苦替想眠搬来画具,让我们邀他进去喝杯咖啡。男子向里张望,然后摸了摸下巴说,“这么漂亮的房子,还有这么漂亮的两位女士。”

“抱歉。”我说,“昨天刚搬来,家里还没有咖啡。”

“是是是,你不如送佛送到西,帮我们把咖啡也准备好再来。”想眠催他去买些东西送来,那男子最终被推着进了电梯。

“你男友?”待她送人回来,我问她,其实我并不关心。

“算是吧,最近的一个男友,交往了有一两个月。”她抬抬眼皮。

她是极美的,有大把大把的男友也是意料之中,因为这是属于美人的特权。但我有些洁癖,不是一直像患有强迫症一般打扫房间擦拭桌椅的那种洁癖,而是情感洁癖:男友换得太勤,我内心是抗拒的——尽管这是想眠她自己的事情,同我没有半点关联。

“对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问过你,你有男友,还是单身?”。

我摇摇头,“时间和精力都够不上,因此还是单身。”

到目前为止,我的情感世界还是一片空白。时间精力全是借口,是一直遇不到合适的,也不愿意冒险的缘故。我还是活得太小心了,唯恐自己有一步走错,最终落入深渊万劫不复。

我唯一异性朋友,还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他叫张乙黎。他至今仍在念书,我却在毕业之后选择了工作。

我们依旧生活在一个城市里。

有时我想,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可以同彼此闲谈,也可以互不打扰,安心做着自己的事,这于而言我是很好很好的。若能同他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然而他未开口言说过此事,我也不愿提起,便至今没确定下什么关系。不过令人庆幸的是,乙黎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

对想眠提到乙黎,她也拿他这位男友的资料来回报我。

“他叫高欢,是个台湾人。不久前我在台湾办了个小型画展,他辗转联系到我,从此对我展开攻势,我去哪里,他就到哪里,俨然成了跟班。”她讲,“我以前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都不及他这般热情。他每天捧着花来告白,有执著的神情。有时送来早餐,有时递来夜宵,找着各种名目买来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像个想着法子追求伴侣的男学生。后来我想,大不了就接受他。”

这令我想到与自己相熟的一个写手。

那姑娘有个狂热的读者,他为她的每部作品写评,默默参加她的每次签售,盗用她朋友的账号同她对话,不断尝试着进入她的生活。那男子终于在今年的签售上露面,穿了件柠檬黄的Tee,然后交给她一本日记。日记里记的是他对她六年来的痴迷与爱恋。后来姑娘把那日记给我看,扉页贴着他的照片,姓名签得极为用力,划破了翻过来的一张纸。男子长着剑眉,浓黑的眉毛放肆地向上扬,是极偏执极冲动的面相。那姑娘说,她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用这事迹劝想眠,她却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择安,三个人之间,通常会有什么故事?”她问我。

“三角恋么,小说里总是这样写的。”我答她。

她窝到沙发里,双腿交叉着搭在扶手上笑起来:“择安,你若哪天看上高欢了,直接同我讲,我定会去教他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才不会有三角恋。”

高欢再来时,带了一只三花幼猫,它小小的,又很孱弱。它身子瑟缩在高欢臂弯里,脑袋却大方地露出来,蜜蜡般的眼睛里闪着温润的光。

“楼下花圃里的猫,一直小声叫着,大概是饿了。看它惹人怜,于是把它捉了过来。你们若是喜欢,就留下它,若是不留,之后我带它走便是。”

想眠伸手挠挠猫,猫绵长地叫了两声,随后用脑袋蹭蹭想眠的手,伸出了小小的粉色舌头。

“择安,留着它可好?”她问我,带着幼童撒娇的成分,甜而腻的,却又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猫来穷,狗来富。我们只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却要逞强再养只猫,让它的九条命来折腾我们的两条命。

我转头看猫,猫也看我,滚圆的眼睛,好奇的模样,它还天真得不可一世。

“那把阁楼安排给它。”我最终败给了这只小怪物,不忍心将它留给一个男人。

我让高欢进来坐,他把小猫放在沙发上,提议我们为它取名。

“叫双喜吧。”看它跳到地上,我走近去捉住它,“双双欢喜。”

在过去,这是顶顶普通的贱名字,在街上唤一声,都有二三人回头的。想眠说这名字喜庆,便叫开了。

高欢给猫拿了盒牛奶,又开了几罐啤酒,分别递给想眠与我。

“你莫不是打算留在这里喝酒用餐?”想眠挑眉。

高欢笑笑,同我们约下了一顿饭,“既然你不愿,那就改到下次吧。下次大家一道聚聚。”

“此话最不靠谱,你倒是给我个准确日子。”想眠不依不饶地笑。

“你们定,我随时都有空。”他对想眠一味地退让与纵容。

“那就定在下周六,平时择安要上班,她那位师兄也抽不出空。”

饭局最终定了下来,想眠要我约上乙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