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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第 一 章 (2)

“不会。”他语气肯定:“那些人为了活命才做强盗,只有少数是天生的坏人。如果知道打劫时会送命,便不会冒被杀死的凶险打劫了。你怕吗?”

“有你在,我不怕。”小童探手在他的腰间中型荷包掏,掏出一大把各式各样钱币。

男人的荷包分多种,小的精致可盛值钱小物品,例如:小银锭。大的盛杂物,零用钱。

各式新旧古钱币都可通用,中有一大一小。两种制钱显得特殊。小的是一文嘉靖通宝,品质比洪武钱更佳,铜九锡一。光背,重一钱三分,属于重钱,目下每文可抵两文洪武钱使用,是各代制钱中最美的一种,使用值也最高。

嘉靖朝共铸了三次钱:六年、二十三年、四十二年。就属在四十二年发行的最精美,计三种五等。三种:光背、火漆、滚边。五等:当十、当五、当三、当二、一文。光背一文品质最佳,重量加一分(以往皆重一钱二)。

目下五百文便可换一两银子,火漆镞边则需一千文。其他各朝的钱要一千三四百文,伪钱(私铸钱)需千五以上。

以往的金钱镖名家,喜用洪武钱。尤其是正面仅铸有洪武两字,背面光的洪武钱,在光 背加绘各种彩色漆,刻上标记,洒出一串,五彩缤纷真像满天花雨,即使不具有杀伤力,也可以收到吓唬震撼的功效。

“不要顽皮。小蛟,你不能玩钱币。”他含笑制止小童玩钱:“希望你一生一世,善于运用钱币,而不需用各种方式以钱币害人或杀人。回后舱告诉你娘,出了任何事也不要惊慌,一切有我,知道吗?”

“哦!赵爷,还会有事?”小蛟人小鬼大,居然听出他话中有话。

“那艘船。”他向上游一指:“会有事故发生,但不会有麻烦。”

上游里外,一艘有帆有桨的真正快船,正轻灵地在滚滚波涛中行驶,所以似乎仅在原地漂浮而已,也有意保持船位。

船首,插了七面大小不同,色彩图文各异的旗帜。

舱面的几个人,手中有弓,另一人有红色的三角信号旗,一看便知是武装船只。

“哎呀!又是贼船?”小蛟跳起来。

“不,是江防营的哨船,捉贼的船,但现在不捉贼的。”他整衣而起,从舱壁下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招文袋:“现在是督税署收钱的船,也捉欠税逃难的逃犯。”

“哎呀!我们……”

“你们不是欠税的逃犯,而是有声望的豪门家眷。不必耽心,一切有我。快,回后舱去,乖。”

外面传来船夫的呛喝声,船开始往北岸靠。上游的哨船,正不断用旗打信号。

北岸是一座大洲,停了五艘客货船。两侧也泊有两艘哨船,人影憧憧,查船的丁勇不断上上下下。

钱可通神,有钱可使鬼推磨。

只要有钱打发,官也好,匪也好,保住老命该无问题。

有钱再加上有势,运用得当,即使是天灾人祸水深火热,依然可以存活。就算真的天翻地覆大劫临头,存活的机会,也比那些又穷又苦的人大得多。

滩岸本来有五艘民船,有二艘刚好获得释放,船夫与旅客通力合作,将携上滩的船推下水。

鬼见愁的小客船,在岸上人的吆喝声指挥下,不得不直接携上滩,不许下旋,不许插篙泊舟。冲携上滩岸,想逃就势不可能了。

船携上滩岸,补上驶出的三艘释放船空缺。后面跟来的哨船,也随后在右侧停泊。

“我们来搜查。”哨船的人,向弓上弦刀出鞘,在岸上准备登船的同伙发令:“你们先处理那些人的事。”

“情势已有效控制,长上请放心。”岸上的一名大汉,向哨船上的虬髯大汉禀告。

“那些人怎么啦?”虬髯大汉跳上小客船的舱面,瞥了出舱的鬼见愁,没加理睬,指指不远处岸上的人问:“有何可疑?”

“有几个人携有刀。”岸上的大汉说:“吴三爷正在处理,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虬髯大汉挥挥手示意岸上的人离去,双手叉腰面向笑容满面的鬼见愁:“你不像船主。”

洪水已超过高水位线,洲的面积缩小了一半,滩岸已经不见泥沙,水已淹至高处的矮树丛草区。距上面的树从已不足三丈。

另两艘船的旅客,分两处被逼在树丛前,分别被两群大汉看管,几张强弓随时可能发射,想反抗的人。首先就难以逃过短距离劲矢的攒射。再想冲出刀剑重围天知道能有多少侥幸的机会了

由于鬼见愁的出现,岸上看管旅客的大汉。以及被看管的二十余名男女旅客,皆向这一面注目。

在两艘船上搜查的人,也有些转头向这里注视,受到拦截的人,应该像见了阎王的小鬼。怎敢像鬼见愁一样笑容可掬毫无惧容?未免太反常了,所以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上下相距仅四五丈,在场的人皆可将有关的人本来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鬼见越仅向岸卜各方瞥了一眼。便将中心人物的相貌看清了。尤其是那位少女旅客强忍怒火的面庞,极为鲜明一见难忘。

称为少女似乎有点不恰当,应该称黄毛丫头。可是身材高挑,而只微露动人的代表青春的曲线。

只是梳了两根代表少女的大辫子,表示还没有可以及笄梳妆的年龄。眉目如画却不能涂脂抹粉。

穿了两截白底小翠花衣裤,衣内腰带鼓起一只绣花荷包的形影,腰间攀纽悬了一条蝉纱织花长饰巾,可不是汗巾手帕。

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中,强忍怒火的神情居然很慑人,隐约流露出一种妩媚的光彩。

在某些人眼中,这种光彩颇为诱人,正所谓急怒薄嗔,另有可人的情调风华。

另一位二十余岁高大健壮的英俊年轻人,穿了月白色长衫佩了剑,英气勃勃人才一表,虎目中冷电湛湛,怒火已蕴藏至爆发边缘,似乎有放手一拼的神情流露。

“在下是旅客。京都来。”鬼见愁的京师官话流利极了,与先前和水贼打交道迥然不同,一面说,一面打开招文袋笑容可掬:“姓李,李雄。随船同行的内眷与子女各……”

“住口,我不问你这些。”虬髯大汉沉叱。

“哦!我得先说出来才对呀!如果不先交代,你阁下怎会知道该采何种态度处理?你是钦差武昌府督税总署的人吧?对不对?”他的笑容消失了,脸一沉不怒而威。

虬髯大汉一怔,楞了一下。

“御马监的陈公公陈钦差,驻荆州分府,总督税署设在武昌,下豁二十处分署。家兄李人凤,是荆州督税分署的传奉官。我护送家嫂和侄儿女,随行有九名亲友和奴婢。”鬼见愁将取出的一叠文书递过:“这是京都所发的一切旅行凭证,与及所发的文书,请查看。”

一听是里荆州分署的官眷,虬髯大汉的发愣变成惊讶,大水冲倒了龙王庙。笑话闹大啦!

“荆州分署的事我不熟悉。”虬髯大汉大概看不懂公文,不接文书伸手挡回,脸色不自然:“你们从京都所带来的人。有许多是传奉官,我也认识不了几个。” 一

“不能不多带些人手,所有派出京的钦差,都得招请大批保护内外的人,内防刺客外防暴民。哦!你不是武昌分署的人?”

“我是黄州分署的人。”

“贵姓呀?”

“姓隆,兴隆的隆,隆四海……”

“哎呀!你是天下闻名的血魔,隆四海隆大爷,失敬失敬。”鬼见愁收妥文书欣然说:“钦差所雇的得力亲信,共有十八位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你……”

“什么高手名宿?人称咱们十八妖魔。”血魔隆四海冷冷一笑:“你可以走了,请代向传奉官致意。”

“谢啦!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鬼见愁将招文袋挂上肩,指指不远处的人丛。

当他说出了血魔的绰号时,那边的佩剑年轻人与少女,皆脸色一变,惊容明显。

“盘查奸究,按规矩抽税。”血魔说:“有人携带刀剑,必须严加盘诘……”

“何必呢!隆大爷。”鬼见愁泰然地说:“各地钦差皆以高价聘请护卫,天下各地的英雄豪杰,皆以投效钦差为荣,这毕竟是出人头地名利双收的好出路。他们可能是前往钦差府投靠的人,你等于是阻挡了他们投身之路,日后见面,会不会心存芥蒂?”

“投靠的人固然多,阴谋行刺钦差的人也不少,不得不防。”血魔凶狠地扫了那边的人群一眼:“陈公公开府湖广,迄今仅三年而已,先后发生十二次刺客事故,武昌、汉口镇、黄州、襄阳、湘潭等地,也发生八次刺客激发抗税民变大事故。因此,必须防患于未然。”

“哦!我记起来了,黄州民变,发生在正月,那时,隆大爷也在?”

“我带人从武昌赶来,成功地镇压……”

“那么,隆大爷也怕刺客……”

“你不要激怒我。”血魔不悦地大叫。

“呵呵!我哪敢?”鬼见愁陪笑:“如果太平无事没有刺客,钦差犯得着聘请护卫?”

“按规矩向他们的行李抽税,三抽一。”血魔愤怒地向那边的人群怒吼:“携有凶器的人,罚一百两银子。没有银子,剥光他们,打发他们滚蛋。”

“呵呵!隆大爷,别生气,小心得胃气痛。”鬼见愁嘻皮笑脸,向船夫打手式,示意赶快把船推下水。

血魔跳下船,大踏步向人群走去。

船夫急急忙忙地把船推下水,撑出几丈外升帆向上游溜之大吉。

税监陈奉陈阎王,或称陈魔王,是前年二月天光临湖广荆州开府的,钦差府分建在荆州和武昌,一年来,把湖广刮得天高三尺。

在各地加设了二十余处督税分署,遍设关卡,货物与旅客的携带物品,包括行李杂物,一律估价征税三抽一。以往的税是十征一。无钱抵缴;即以没收抵价。

然后是大开矿坑采矿、杀官、抢劫、掳掠女人、掳人为奴、滥杀平民、抄家……

对外,即使在湖广藩王楚王面前,这位钦差太监,公然自称千岁。

结果,湖广境内,道路上正当商旅几近绝迹,江上少见货船,货船皆勾结税站的爪牙,以及江湖豪强,明目张胆走私,甚至插上督税署的旗号,通行无阻。各地的官吏与治安人员,没有人敢管,连巡捕也躲在衙门里吃闲饭,以免被钦差的税丁打死。

钦差的爪牙头头,公然称为护衙,是用重金聘请的宇内凶残恶毒高手名宿担任的,湖广人称其中十八名最可怕的人为十八妖魔。

其实真正的职称,一律称为税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