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相信,自己在那个男人眼中是与众不同的,正如他在她眼中一样。她们相信只要坚持,总有一天,男人会看到她的与众不同。少数踩了狗屎运的得到了happy ending,多数最终不过是发现脚上踩了不少狗屎罢了。我的任务是让后者提前清醒。
气息自背后猛然袭来,发现时,彭城已经倏地跃进窗,一脸愤恨地站在椅子前。身后的彭西朗被这从天而降吓了一跳,有些怕地蹬着地,小心翼翼地缩靠在椅背上。胶质鞋底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彭城回头瞪了一眼,彭西朗肩膀抖了抖,小声地叫着“爸爸”。
“彭西朗,你来干什么?”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表面却要装作镇定,林梦觉得她说话都带着颤音,“我和你无话可说。”手伸向西朗,中途却被彭城粗暴的拍开了。
“无话可说?把我害这么惨你和我说‘无话可说’?名誉没了,没人肯出版我的书,那个贱女人带着我的钱和别人跑了,林梦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好狠啊!”
“那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林梦觉得好笑,“你说她贱,你也说我贱,全世界是不是就你一个人是高尚?”
后知后觉地发现说错了话,彭城一脸的恼怒,她没机会带走彭西朗。
“妈妈,我怕。”
“怕什么?我是你爸。”抓住细瘦的胳膊,彭城没费劲地抱起了彭西朗,“别动,再乱动我揍你。”
恐吓脱口而出,彭西朗真地不敢再动。
柴焰也无计可施了,她本来是打算趁着彭城分神,把两个孩子抢过来,可现在,她只能拉着自己走过来的小奇迹,伺机而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伸手却拉不到儿子,林梦一脸恐慌。这个反应是彭城高兴看到的,“我要的不多。”
“要什么你说。”
“复婚,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再怪你,还有就是生一个孩子。我问过医生,西朗的情况只有25%,我和你还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你再生一个,给我们彭家传宗接代。”
“不可能。”复婚?和彭城?那是天方夜谭。
“现在这样可能吗?”倒退一步,彭城站上了木椅,身后,方窗外视野开阔,风景宜人,“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和儿子从这里跳下去,我不是随便说说的。”
“妈妈……”泪渍染了半张脸,彭西朗想叫又不敢叫。
林梦咬着唇,失了方寸。
傻傻的经纪人突然举起手机高喊:“我已经报警了。”
零碎的脚步声恰好从门口传来,彭城眼神慌乱,又退后半步,“你们……”
正推开门的陈未南恍惚看到一个高大身影直直坠去了窗外,林梦疯了一样扑向了窗。
风萧瑟清冷,秋风盘旋在山岗上,卷起浮土和落叶,天地是片沙沙作响的昏黄。觉得有东西落在肩上,柴焰扭头,捻起一片干黄的叶子,再放手丢开。
漫山的灰白墓碑填满视野,本就算不上清明的天多了丝压抑低沉,柴焰望着远方,颂歌停息,堆满白色花束的墓碑前,寥寥几人正散开离去,一场简约的葬礼刚刚结束。
“被爆抄袭的前畅销作家彭城失足坠楼,不治身亡”——和最红那时一样,彭城的死也让媒体大众津津乐道了好一阵,最终,如同其他被疯狂品评的头条一样,彭城的死讯在霸占搜索排行榜第一名的三天后,被另一条更劲爆的女星出轨消息踢出了人们的视野。
除非少数,否则大部分时候,人们更关心活着的而非死了的。
墓碑前,林梦长久驻足着,心情复杂的看着抿唇微笑的男人。
她恨彭城吗?
曾经是恨的。
如果彭城没在死前把肝脏捐给西朗的话,这恨会是彻底的吧。
轻声叹气,她转身离开。
身后的男人依旧在抿唇微笑,面庞干净清秀。或许若干年后,没人记得彭城做过的那些事时,他会被当成一个英年早逝的大好青年安静地接受香火瞻仰。
林梦同柴焰在山腰汇合,两人并肩,沿着山路徐徐而下。
柴焰在停车场取回了车。
天有些凉,她关了车窗,扭开空调,“西朗怎么样?”转过一条犄角形的弯道,车沿着一条笔直舒缓的下坡道慢慢行驶。
参天树木夹道而立,树干笔直,树枝光秃,柴焰的脸随着车行忽明忽暗。
就算事情过去几天了,她还记得那天让人心惊的画面。失足从四楼直坠而下的彭城在最后关头用手臂护住了彭西朗,两人撞上了一楼的遮雨棚,稍微的缓冲后,两人一同摔在了一层外的院落。后脑遭受撞击的彭城很快便陷入昏迷,彭西朗脏器受损,生命危在旦夕。
想起那段日子,林梦仍是久久后怕,她点头,“还是只能吃些流食外加注射营养液,精神倒是好些了。”
回忆着彭城唯一的一次苏醒,林梦微微动容,好像又看到了彭城明澄的眸子。抬手已经是不能了,他只是动了动手指,指着自己,“救西朗。”
谁能想到之前明明无耻成那样的彭城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呢。
“或许是知道他大限将至吧。”绕城高速的远方,蕲南最高的电视塔如同绣花针,挺立在灰色的水泥森林之中,柴焰换个话题,“你有什么打算?栾露露发出的邀约你接吗?”
彭城出事前,栾露露便向林梦发出邀请,希望让她成为公司的签约写手。
林梦摇摇头,“等西朗好些,我就带他走。”
“为什么?”放弃这样一份让人艳羡的职业邀请?林梦的决定大胆,让人匪夷所思。
“我做写手对露露没好处,以前彭城活着时,如果我写,他们还会说我是不依靠男人能自我独立的新女性;现在,我的书畅销也好,不畅销也罢,‘害死前夫’的标签恐怕永远都摘不掉。我想让西朗平安长大,不想让他承受更多。”
沉默许久,柴焰轻声叹息,拍了下同伴的肩。
可无论怎样理解和惋惜,他人的情感都比不上栾露露的愤怒。
她以为失去一个当红作家只是一时,林梦会比彭城更红,会带给公司更多利润。现在?一切都没了!
因为这件事,柴焰专门去看望了一个人。
厚重的钢化玻璃给男人脸上镀了一层难看的灰,几月的牢狱让楚爵脸颊出现了凹陷,好在眼睛依旧犀利有神。
“所以呢?”
因为官司来看守所的柴焰申请了楚爵的探视权,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楚爵听后,得到了楚爵如上反问,“所以呢?”
“我承认,这件事我要负些责任,让你们公司蒙受了损失,不过我可没钱赔你。”
“露露说你一向敢作敢当。”习惯直视看人的楚爵没吝惜对柴焰投去眼光。
“所以敢哭穷。”柴焰无所谓的耸耸肩,她就是打算告诉楚爵一声,他老婆现在遇到一些危机和损失,如是而已,“听说你就快出来了,你老婆嘴上不说,可估计早想你想疯了。”
她扯着衣角起身,“先这样,我有事先走了。”
“是我我也会那么做,你不必内疚,更不需要在意。”看着猛然顿住步子,显然是被戳穿心事女人,楚爵觉得有些好笑。
装扮的再坚强,不过也是个会闹情绪的女人。
黢黑的大门在身后慢慢闭拢,滑轮发着哐啷哐啷的旧响,刚刚进入十月,日光却已经变色成了苍凉的白,天气湿冷,柴焰跺着脚,重新戴好围巾,这才觉得缓和了些。
头顶的天穹高远明澈,让她想起陈未南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这天一样明亮,总是满含笑意,唯一不同的是,天是凉的,他是暖的。裹好围巾,想着陈未南去外地开会,已经几天了。
一个人的晚餐明快而简单,一碗清汤挂面,加了两块秘制腌肉,柴焰捧着蓝色的大海碗,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吃面。陈未南不在,时间走的无聊又慢,磨蹭着在晚九点吃完面,碗也懒得洗,她便回了书房。
案情略微地无聊,看着看着,柴焰伏案睡了过去。再醒来,房里的灯不知怎么暗了,她揉着眼睛,人还没回过神,便被奇怪的声音惊得彻底清醒。
隔音效果极差的木门吱呀一下洞开,梁沉握着手中刀柄,踮着脚尖悄声进门。
房里黑漆漆一片,只能靠摸索得知大概方向。他轻步走去床边,对准位置猛挥了两下刀,撕裂声让他兴奋的颤抖着,甚至连头顶上的灯亮了也是后知后觉发现的。
“谁!”他猛然回头。
“这话该我问你吧?”目光顺着床头滑去梁沉身上,柴焰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你是柴焰?”少年嘀咕着什么,下定决心似的点头,随后猛然挥刀向前。
小儿科的动作,三两下便被柴焰制服。膝盖顶住少年颊骨,微微用力,少年疼地直叫唤。
“说,你是谁?”
“我是送快递的。”
“送快递的不敲门,带着刀,还刮破了几百块的枕套?老实点,不说实话我就送你去警局。”
“送去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未成年。”幸灾乐祸的回答换来用力一脚,少年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说。”
“是我接了个活,让我教训下住在这里的人。”
“教训我?”鬼才信。
“不是你,是你相好,那个姓陈的。”
陈未南?
“为什么?”
“我哪知道?哎呦,别踩了,疼,我真不知道,就是口头下单。哎呦,断了断了,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活动着肩膀,梁沉坐起身,“漏了客户信息我会被拉黑名单的,以后还怎么混啊?”面对着重新抬起的腿,他举手告饶,“多了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客户姓迟。”
“迟?”
“是啊,迟。姐,你别问我客户叫什么了,这个我真不知道。姐,你怎么了?没事吧?”手在凝滞的眼睛前晃了晃,“没事我先走,我真走了。”
从最初的试探小步,到之后的大步狂奔,梁沉一路跑到了楼下。头顶,灯光糅合着星光,梁沉大口喘气,“妈的,点也是背。”
转念一想,他又乐了,抬起头,“那是个傻大姐吧,就这么轻松放我走了。小爷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吹着口哨,年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夜色里。
没入冬,心却格外的冷。
会是迟秋成吗?他会做伤害她和陈未南的事吗?柴焰摇着头,她不信。
骤然响起的电话让她一惊,号码是她毫无印象的,声音却是颇为熟悉的。
“柴焰,是我。”
“迟杨?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轻笑当做回答,“你不是猜到我是谁了吗?现在你可以确认了,我是。”
“迟秋成?”
“是我。”
“是你找人来我家的吗?”
“陈未南出差,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长叹一声,“那种货色伤不了你。”
“你变了。”“货色”这种词不该是迟秋成说的。
“我不该变吗?柴焰,你知道这几年的我经历了什么,丑陋的伤疤曾毁了我的自信心,我不敢见你,却欣喜你为我而病,为了你,我接受痛苦的治疗,再大的痛我都忍着,因为我想你,哪怕是另一个模样的我,可见了又怎样,你不认得我,不想见我。你想把我忘了,和陈未南幸福的生活。”
“不是的。你活着我很高兴,真的!”
“哦?”又是一阵轻笑,“是为了再活得心安理得一些吗?”
“你……”想否认,但柴焰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对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我要你,如果你注定不属于我,也不能属于陈未南。”
一阵忙音,迟杨挂了电话。
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久没有过的失眠再次袭来,瞪着两只国宝眼,柴焰去诊所取药。
问诊时间,何子铭无法抽身,嘱咐护士安排她在会客室等他。
明亮干净的房间,柴焰坐立不安的等了十分钟,终于等来了何子铭。
“症状明明减缓了,怎么突然恶化了呢?”何子铭才不信柴焰白开水般的说辞,打开播放机,随着旋律舒缓的小夜曲,何子铭回到座位,“柴焰,我是你的主治医,我需要听实话。”
“迟秋成回来了,就是迟杨。”柔和的节奏好似温柔的手,轻轻按捏她绷紧的神经,长舒一口气,之前还觉得难于企口的事并不那么难了。
让她觉得纠结的事在一曲过半时讲完,接过何子铭递来的白水,手来回摸着杯沿,“我觉得他变了。”
“这是正常的,任何人在遭受创伤后都会想找个依靠,迟秋成无疑是依靠你的。”拍了下柴焰的肩,何子铭勾勾手指,“手机呢?拿给我看看,可以从电话号码入手,先找到他,矛盾总要面对面化解的。”
“能化解吗?”
“当然。”轻敲着桌沿,何子铭略略地不耐烦,“手机呢?”
“好像……”摸遍全身口袋,柴焰抬头,“丢了。”
这该死的小偷。柴焰骂着,心情却好起来。想起接下来的客户,她起身同何子铭道别。
才开张不久的咖啡馆,涂鸦的埃菲尔塔和赤身的宇宙神混搭风格的挤在青砖墙角落,黑色油墨发着簇新的香,男人坐在下方偏头点了烟,慢慢吞吐着烟圈。他手指细长,衬衫袖口的暗蓝袖扣随着举起落下的动作熠熠生光。他五官精致,动作利落绅士,进店几秒里便引来无数侧目。
手才放在圆门,未及推开,柴焰便远远看见正和沈晓“调情”的陈砌。
她哼了一声,推门而入。
“聊得很开心嘛,陈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和沈律师完全可以互换下代理人。”放下公文包,她坐在陈砌旁边。
“这是吃醋了?”陈砌眨眨眼。
“不代理你的官司我一点不可惜,但是再这么胡说八道我不介意把你嘴缝上。”
“好吧。偶尔放松一下吗?毕竟我们好久没见了。”陈砌举手投降,“你还是那么无趣。”
“你们很熟?”对面的沈晓微笑着问。
“不熟。”
“熟。”无赖的男声漫溺着柴焰的思绪,她有种溺水后的窒息感,抚着胸口,她在想为什么要答应做陈砌的代理律师。
丝毫不在意柴焰表现明显的厌弃,手臂绕去她身后,陈砌笑得懒洋洋的,“当初我就是因为她失业的,不过排除这层关系,她是我堂弟的现女友,我的前女友。”
“我说的不对吗?你的初吻对象难道不是我?哎呦!干嘛掐我?”陈砌的大叫又引来一波侧目。
案子一开始便凸显出它的不和谐,而当沈晓的当事人到来时,这种不和谐又多了几分微妙味道。
是他?
“怎么是你?”梁沉瞪着柴焰,他是陪干姐姐来的。
梁沉先坐不住,趁着柴焰去洗手间跟着去堵她。
人来人往的走廊,年轻或年长的女人经过洗手间,都不禁慢下脚步,打量着身形高挑的少年。梁沉等地不耐烦,手在口袋里胡乱摸着烟。
“是在等我吗?”声音自后方而来,梁沉回头,羞怒他被耍了半天。
“你怎么?”
“我怎么了?”上前一步,柴焰把他逼至墙角,细长的手指一下下点着少年的胸膛,“虽然你未成年,但昨晚的事也够你进少管所住一阵的了。”
“鬼信你,警察又不是傻子,你有什么证据?”少年脸色苍白,强作镇定。
“证据这东西还不是简单,门上的指纹,家里的脚印,别忘了,你的刀还在我家。”
冷汗从额际流下,少年的气焰弱了下来,“你想怎样?”他终究不是柴焰的对手。
“帮我找到下单人的地址。”
“这不可能!”
“少管所……”柴焰低头摆弄着手指。
“好吧,我试试。”他吐了声脏口,“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和我姐的官司,你不能赢。”
“做不到。”女郎翩然离去,墙脚的少年懊恼的踹着墙。
“哎呦!”
一天后,柴焰接到了沈晓方面拒绝庭下和解的回应。她揉着眉角,为陈砌的性骚扰案头疼。
渐劲的秋风苍凉而过,太阳随着蓝天升至一个更高的地方,施舍给地面稀薄的自然温度。推开窗,吹着风,柴焰仍觉得气闷,远方的呼唤来的及时无比。
循声望去,在一垛枯叶旁,她看到了陈未南,他瘦了,正挥舞宽大衣袖朝她招手,“柴焰!”
“陈未南!”惊叫一声,柴焰朝楼下狂奔。
她可真想他啊。
洗好澡的陈未南闻闻自己,感叹着终于不再是那一股难闻的泡菜味了。
卧室床上摊平放着干净的衣物,从里到外,按大小件排好,擦着头发的手未停,陈未南难掩笑意,头发还没擦干,便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出去找柴焰。
锅铲滑过锅底,发出声响,抽油烟机拼命工作,烟火缭绕的厨房,柴焰忙碌着。
“嗨,美女,需要帮忙吗?”手搭着门框,陈未南吹声口哨。
“出去出去,就好了,别添乱。”柴焰摆着手打发。
陈未南眯眼扫视着厨房,目光先从撒了蛋清的地板转向空了的酱油瓶子,最后定格在盘底大小不均的鲜蔬上,抿抿嘴,“好吧。”
大约半小时后,柴焰出了厨房。
“饭好啦?”
“我明明按照菜谱做的。”
“走,去尝尝。”
陈未南津津有味的品尝到一半,放下筷子,“所以说,后天努力能弥补先天不足,这话不是绝对的。”
“今天出去吃吧,吃好我有话和你说。”思忖之后,柴焰还是决定把迟杨的事告诉他。
“No,no,no。”他摇着头,“在家吃。”深眸锁住柴焰,吻措不及防的压了下来。
火热的吻灼烧着小别的两人,不识趣的声音犹如凉水,兜头而下。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梁沉搔搔头,手忘记该放去哪里。
陈未南吓了一跳,“他是谁?”
“你就是陈未南啊,幸好前几天你不在家,不然就坏事了。”
“我在家又怎样?”
感觉事情在朝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柴焰伸手打断,“是有迟秋成的消息了吗?”
“他认识迟秋成?”陈未南收起握紧的拳头。
“不是,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姐和陈砌的事。”
“陈砌?”收回的拳头重新伸出去。
如果迟秋成代表了陈未南极其幼稚的少年时期,那么陈砌代表的则比幼稚还让他觉得羞耻。而在今天,这两段不齿的记忆都被提及了。
圣诞节前夕,城市下起了大雪,鹅毛般飞雪从天而降,遮盖路面,出行缓慢迟滞,杂乱无章的鸣笛宣泄着焦躁的情绪。灯光尽处,远离大路的小径堆满积雪,落满深浅脚印。
陈未南站在窗前,哈出口气,眼看着才散去的冰霜卷土重来。
窗外的风景更加模糊不清了。
有些无聊,抬起手,他在玻璃上随手比划着写字。指甲划过冰霜,发着刺啦响,惹得身后人不住皱眉,“柴焰?”
“在哪!”慌忙回头的样子落入他人眼,陈砌幸灾乐祸地拍了下陈未南的肩,“你小子喜欢柴焰。”
“胡说什么呢?我喜欢她?别开玩笑了。”接连地摇头,陈未南声音高地夸张,“我品味那么差,喜欢那个凶婆娘?”
“是吗?”陈砌的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玻璃上的字,“这么说你不喜欢她喽。那我可以放心追了。”
“什么?”
陈砌戳了戳玻璃,“追她啊,还是说你的不喜欢是假的?只要你说,我绝不夺人所爱。”
“你追好了,只要你追的上!”一时意气讲出来的话在随后的日子里让他无尽后悔。
太阳出来时,玻璃上的名字化得干净,柴焰成了陈砌的女朋友。
虽然是极其短暂的几天,每每听人提起陈砌,陈未南便会不自主的想起那段窝囊窝火的青春过往期,他不是讨厌陈砌,是厌弃他自己。
时隔多年,当他同柴焰走到了一起,这种讨厌没有消减,反而加剧滋长,他知道小气是病,他有病。
陈未南再次觉得他有病时,正听着一个叫梁沉的小贼在家里谈及他最不喜欢的两个人。明亮的日光映亮柴焰清晰的侧颜,陈未南走上前,“官司推了,这个案子我不许你接。”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喜欢陈砌,也不喜欢这小子。”顾盼之间,他瞪了梁沉一眼。
“是你妈打电话来拜托我的。”
“你嫁的是我还是我妈?”恼火地瞪视住女人,似乎笃定了她会答应而非拒绝。殊不知他的笃定得了拒绝的答案。
“陈未南,你多大了还玩任性专权,我们还没领证呢。”
有如飞升至天,陡然失重的感觉,陈未南的心狠狠被摔在地上,气结的他举手挥了挥,跺脚去了门口。想起什么,中途又折返回来,拽起梁沉,他气势汹汹,“跟我走。”
“为什么?”
“你没我家的土地使用权!”生起气的陈未南随口胡乱说着罪名,他才不会说是想借机问一下迟秋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带着梁沉离开的陈未南留给柴焰一阵失落懊恼,,唇边旖旎尚在,燥热却被幼稚的争吵驱赶地荡然无存。
陈未南这个家伙,太孩子气了。她瞥了眼椅背上的男士外套,扭身回房。
那家伙迟早被冻回来。她趴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望着楼下。
沿着满是落叶的马路走了一会儿,陈未南搓着手,后知后觉的发现天不暖和。
“冷?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没长抗冻的肉,就不要挑战什么赌气新极限。”穿得明明比他多,梁沉却夸张地跺着脚,“我也没有,先走了,天这么冷,回去加件衣服比较好。”
企图蒙混过关的自言自语没能蒙蔽得了他想蒙蔽的人,步子没跨出去的梁沉转瞬便被拎了回来。陈未南放开手,掏出手机,对准梁沉“咔嚓”拍了张照。
“你干什么?”
“拍照。”检查好照片清晰度,陈未南揣起手机,“我一哥们儿是省厅的名侦探,除非你跑出国,只要是国内,就算你跑进老鼠洞,我一样能把你挖出来。”
“哥,你那哥们儿不会姓柯吧?”冷笑话遭遇板地严肃的脸,梁沉识趣的闭嘴,却又不得不再次张开,“你抓我干嘛啊?”
“你是法盲,我可记得‘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
“真不愧是两口子。”踢开脚边碍眼的石子,梁沉声音发闷,考虑最近接连被逮,他想着该去找人算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抬起头,梁沉笑得狗腿,“哥,我才被我姐科普过,不盲!”
“不盲最好。”懒得计较自来熟的称呼,陈未南指着近处的矮房子,“去那儿坐坐,有事问你。”
熟悉的家常餐馆被老板独辟蹊径,加了些细致精巧的装饰,空心玻璃摆件、裂纹天鹅晶灯、被啃去一口的草莓模型,处处是逼死处女座的节奏。
梁沉不自在的扭着身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专注在面前那副还算完好的碗筷上。
没进入就餐高峰的餐馆里,陈未南坐在球形灯下,夹起红肉,放在口中,细嚼慢咽着。
“你真不知道姓迟的全名是什么?”肉几下嚼烂,咽下去,他又夹起一块。
“哥,你没经过,电视总看过吧,下这种单的买家保持点神秘感总是必须的。”摆弄着手中的牙签,梁沉伺机插起一块肉,还没送到嘴边,眼前一花,肉没了。
“你吃我看这种事做出来是会遭天谴的!”拍着桌子,他抗议。
“嗯。”嘴夸张地开合,肉香沿着齿缝蔓延至少年面前,陈未南手指天,“你现在就去上面请个雷下来劈死我!”
“……怎么比我还无赖?”
“因为你还太嫩。”终于放下了筷子,陈未南将没动过的半盘菜推去梁沉面前,“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找柴焰,和陈砌有关?”
“我姐告他耍流氓。”迅速的找来一副新筷,梁沉低着头,狼吞虎咽。
柴焰坐在房间里,沉心研究案情。
原告朱雨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前台秘书,身材高挑,一双凤眼顾盼灵动。按照她的说法,陈砌是从一个月前频繁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回忆起会面时的情形,柴焰觉得陈砌被起诉民事侵权的可能性要大许多些,至于性骚扰,有些言过其实。
轻笑着阖眼,指头按压着眼珠,柴焰有些头疼。这案子有些难打,因为朱雨并非第一个告陈砌的人,而这之前,陈砌因为纠缠年轻女性被告,败诉过不止一次。
败给沈晓?柴焰摇着头,她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呢?
厚厚的卷宗合上,推去一旁,她拿起手机,滑开屏幕。点了几下,她对着灰白色的通讯列表犹豫着:要打吗?
奇妙的是,好像真有了心电感应,她还在考虑要不要打这通电话,要找的人便抢先一步找上了门。软绵绵的铃声里,“陈砌”二字在屏幕上跳跃着。
“大律师,在哪里?”
太过油滑熟稔的腔调让人不适,柴焰举远电话,“干嘛?”
“不干嘛,想见见你。”
“我不想见你。”
“哎哎……”高音挽救差点按死的电话,陈砌的声音沙哑而无奈,“开个玩笑都不许?我在你家楼下呢,想和你聊聊我的案子。”
他一向是没什么诚信可言的,话语理所当然得了一阵沉默。轻叹一声,放弃最后一丝不正经,他投降,“我保证,只是聊案子。柴焰,你要理解我,总被人告不是我想的。”
不是你想的?难道是我想的?朝楼下望了一眼,柴焰说:“等着,我下去。”
“你为什么不请我去你家里坐一坐?”直到走近小店,陈砌还不忘纠结这个问题。
“请你?”呵呵地干笑两声,柴焰推开圆玻璃门,“我以为几年不见,你至少能有些自知之明,挨谁谁怀孕的陈砌?”
加重的尾音让男人难堪的脸红,“我不是说过吗?那几个孩子都不是我的。”
“嗯,比起质量,数量或许更说明问题。”陈砌几任女友让他喜当爹的事是当年学校的传奇般的笑谈,记忆至今,仍让柴焰忍俊不禁。如果不是陈未南的脸黑得过分,柴焰或许还会再笑一会儿。
小区附近的店没几家,才吵过架的他们遇见了。
柴焰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走了过去,“嗨。”
陈砌依样画葫芦,坐在梁沉旁边,举起手,“嗨,好久不见了,未南。”
就是因为他才和柴焰吵架的陈未南板着脸,装作没听见。
“我最近遇到点麻烦,被人告了,柴焰接了我的官司,是我的代表律师,正常往来,你别多想。”沉默并没让陈砌尴尬,他瞧着陈未南,嘴角吟笑,却换来陈未南冷冷一哼。“耍流氓的案子我能指望有什么‘正常’往来。”
无奈地耸着肩,陈砌赞同的点头,“的确,我喜欢柴焰。”
这种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说的“喜欢”,柴焰是不会当真的,可幼稚的陈未南却偏偏当了真。
“他俩都喜欢你?他们认识,是什么关系?朋友吗?”梁沉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觉得难堪的陈未南退开椅子,“我累了,不打扰你们的公事了。”
圆门轻晃,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陈砌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我们现在聊聊案子?”
“陈砌,像这样整天无所事事,把给别人找麻烦当乐子,有意思吗?”
“我没有啊。”指尖滑过杯沿,垂眸的男人矢口否认。
“你这个官司我拒绝,不接了。”
“你不能拒绝,是我婶婶拜托你的。”
“就算是我亲妈让我帮忙,我不愿意,也是白搭。”手握的空杯在掌心反转,随即被空掷去了对面,精准的角度把握让空杯撞上了陈砌手旁的,叮一声,“他不是你,他活得比你认真。”
门又是一晃,桌上只剩了两个人。
“我活得也不糙啊。”抓住还在打晃的晶杯,连同手旁那只,陈砌做了个干杯的动作,“你不是问我他是谁吗?是我兄弟。”
车流稀疏的马路,无处可去的陈未南垂头走在灯下,影子忽短忽长,沉重的步伐像在说我很沮丧。
急促的脚步自身后而来,仍沉浸在情绪里的陈未南最初并没发现,直到他看见倒背双手并肩走在身侧的柴焰。
“你……”欣喜盖过郁闷的情绪,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陈砌呢?”
“带着呢,喏,不是在后面。”手向后指,柴焰微笑地看她的恶作剧得逞,伸长脖子瞧了半天的陈未南最终扭头,懊恼地看着她。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哈哈笑着,柴焰觉得陈未南不止幼稚,人也傻气。
“那要看对谁。”轻松的气氛蓦地沉重起来,看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陈未南低下头,问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的问题,“你不是和我生气了吗?干嘛还追出来,陈砌不是还在里面?”
“我妈和我说过,世界上的情侣没有不吵架不拌嘴的,这是常态,想不吵架可以,我们一起做变态,你愿意吗?”
“不愿意!”果断执起她的手,陈未南拼命摇着头,“要做常态,可我不想和你吵架,太难受。”
“那就不吵。”虽然明知道几乎不能实现,柴焰还是答应着。
天凉了,陈未南的手暖暖的。
他仰头望着天,“我今天是不是幼稚了。”
“有点,不多。”
“哦。”抿了抿嘴角,陈未南抓牢柴焰,“以后我不那样了。”
“好。”
“还有,柴焰。”
“什么?”
“你当初一直说不想交男朋友的,为什么答应了陈砌?”
看着才说过不再幼稚的陈未南,柴焰好笑地开口:“因为他和我说,某个人说我品味那么差,是个凶婆娘,不会有人喜欢。”
“……”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知道。
不是没想过换个人试试,换了,才越发肯定只有他合适。或许,每个生男生女都曾有过这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执着。
隔壁的劣质床板吱吱呀呀,已经响了半个钟头,沈晓伏在桌前,手中的笔不时在本子上写些什么。偶尔累了,她便抬起头,用手指按压着脖颈,驱赶扰人的疲惫感。
碎花窗帘外,夜色中的新源街亮着许多红绿色的灯,晦暗的街口,穿着暴露的女人擦着劣质水粉,翘首而盼,丝裙没有御寒功能,被风轻易掀起裙摆,露出白生生的腿,或许是真的冷了,女人朝巷子里缩了缩,抱怨这生意越发难做的世道。
收回目光,沈晓有些感佩的看了眼右手边的墙,比起那个,这个明明更年轻漂亮,却耐得住高傲,能接这样的客人。阖起眼,脑中出现一具肌肉松垮的男性躯体,正在雪白年轻的腰肢上挞伐争讨。
耳边恰时传来女人的娇喘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她啧啧嘴,应该很力不从心吧。
电话轻扫掉天马行空的思绪,沈晓接起电话,“什么事?她终于知道了?陈未南呢……太好了。”
挂断电话,沈晓长久的舒气,“柴焰,希望你陷入噩梦里,再没机会醒来。”
她对柴焰有着执着的嫉妒与羡慕,这种复杂的情感在她毕业那年有了质的改变。
她恨柴焰。
大四学年初,随着学生返校,各奔东西的前奏便早早响起,宿舍里两人考研、两人打算找工作,唯独沈晓还在举棋不定。她不能考研,法学院的学费一向昂贵,本科四年她已经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了。可找工作?需要门路吧。
透过书缝,她偷偷看眼宿舍里早早定了工作的室友,艳羡不已。
现在只能盼有人慧眼识珠,给她一份不错的薪资吧。
就在她基本做出决定时,一颗重磅炸弹便悄无声息地投掷在了法学院。来校交流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系教授杰森道尔想带一名中国学生赴美学习两年,学费全免。
这个机会对沈晓来说太过诱人了,赴美留学,将来无论是留在美国或是归国,前途势必光明。
才激动片刻,燃烧在胸腔的热情便被室友的话浇灭了。
“老师找柴焰谈话了……”她失魂落魄的重复着室友的话。
“是啊,美国教授肯定是选最优秀的。”屈膝坐在床上涂指甲,说话的是那个工作有着落的人,“沈晓,其实你也蛮厉害,可惜综合排名总是差柴焰那么一点。”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沈晓垂着头,默默地走在林荫路上。湖蓝色的天透明澄净,她的心却一片灰暗。
不行。在一棵树下,她站住,倔强的昂着脸,“命运要靠人自己争取,我才不信命!”
之后,没过几天,法学院的布告栏里贴了一张通知:法学院将在一个月后举行一次考试,分数计入总考评,分值比例占0.4个百分比。
据说,是有人写了匿名信,举证质疑法学院考试成绩真实性。
这次考试便是以正视听。
那段时间里,沈晓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抛掉不安与忐忑,她全力以赴。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结果会是惨败。
只拿到毕业证的羞耻记忆注定是不快的,沈晓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柴焰总算有机会体会到什么是小别胜新婚了。
闹钟响个不停的清晨,柴焰头埋在被子下,腰酸背痛。神清气爽的陈未南却做好早饭,放在饭厅桌上,扬声朝楼上喊着“吃饭”,理所当然是没人应的。
他笑着上楼,“老婆,吃饭。”
“不吃,腰疼。”被子底下是带有情绪的声音,陈未南却委屈地捂着脸,“我脸更疼,老婆,你腿劲真大。”
“陈未南!”被子掀开,女人脸色酡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好好好,以后我只做不说行了吧,老婆,快起床,不然我‘做’的饭就凉了。”
都说人是互相影响的,和陈未南在一起久了,柴焰听他说什么,都像在一语双关地耍流氓。
被逼吃下她最讨厌的煮鸡蛋,柴焰开着车去律所,今天的日程还算清闲,没有外出任务。
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缓缓减速,前方红灯。拉下车窗,指间吹着和煦秋风,柴焰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自在从容着。
天上飘过一朵云,样子很像陈未南,用手戳了戳,柴焰微微笑着。
红灯未过,云也还浮在头顶,平静的小街却被一声紧似一声的警笛打破。隔壁的圆脸车主探出头,嘴里啧啧道:“别不是哪里出事了吧?”
废话。拉起车窗,扭开官博,柴焰希望出的不是什么大事。
二十分钟后,终于赶去律所的她才停好车,包里的手机便响了。
“你在哪儿?”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是龚宇的习惯作风。
“在门口,才停好车,怎么了?”
“不用下车了,我们去见下当事人。”透明泛亮的玻璃门一晃,龚宇推门而出,柴焰看着远处很快被门挡住再不清晰的律所名牌,总有种江山易主的感觉。
“喂。”龚宇坐稳后,柴焰徐徐将车原路倒出车位,“你什么时候有想法造反单干,和我说一声。”
“怎么?打算举手投降,成全我?”
“No。”口中吹着俏皮的口哨,柴焰操控着车上了灰白笔直的大道,“我会在你成功前先下手为强。”
愉悦的轻笑在座位上回荡,柴焰没想过,有天她会和龚宇培养出默契来,“什么大案,需要我们一起去?”
“朱雨的。”略微的停顿后,龚宇摸摸下巴,“她受伤了。”
“朱雨?陈砌那个案子?”车吱一声停在路中间,柴焰脑子有点乱,“陈砌是我的案子,再说朱雨出事去也是我去,你干嘛去?”
“程慕华,我新接的客户,成安汽车的老总,没来得及同你说。”摸摸鼻头,龚宇失笑,“他和朱雨是情人关系。”
朱雨被人发现在家中受伤昏迷,现场凌乱,有打斗痕迹,案子被警方暂列为刑事案件立案侦查,事发当晚和朱雨有过接触的程慕华和陈砌同时被警方列为嫌疑人。
柴焰笑了,这下真是热闹了,除非能再找到其他嫌犯,不然,不管哪个嫌犯被定罪,输的都会是柴焰。天晓得此时的柴焰多想找把刀,把龚宇结果掉。
她抓狂的挠头,“推了,去把程慕华的代理推了。”
“不能推。”龚宇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程慕华给的代理费很贵,说不接‘我们’要赔好多钱的。还是你推了陈砌的代理合适些,他那里不是免费的吗?”
柴焰气结,她是没收陈砌的代理费,可那是陈妈妈拜托她的啊。
怎么办呢?她想着可行的解决方案,却忘了车还停在路中。
刺耳的鸣笛恢复了走失的意识,挥挥手,她踩下油门,“先去看看情况吧。”
直到见到陈砌,柴焰才发觉事情是真的不对头。
区分局的谈话室里,陈砌一脸哀叹,接连摇着头,“我早说了,我没有骚扰朱雨,我只是想告诉她,那个男人不是认真的,他只是想玩玩,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这些了,你只和我说你跟踪了几次朱雨。”
“啊?”目光迷离了片刻,陈砌失笑,“本来想和你说的,后来忘了。”
“这种事能忘!”活得太过儿戏的陈砌让柴焰头疼失望,草草问了几个问题,她提前结束了这场算不上愉快的谈话。
在真正找到有价值证据前,陈砌暂时没什么麻烦。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她步下楼梯,去大厅等龚宇。
人来人往的办公大厅,热闹的程度堪比繁华商业区。扶着青色窗沿,身后的嘈杂成了背景,她看向窗外,不知道沈晓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等后知后觉发现时,沈晓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沈晓,陈砌的案子并不复杂,你会接是不是因为你知道龚宇代理了程慕华。”
“没有。”沈晓会心一笑,有些得意,“我本意不过是要么陈砌侵权罪成立,要么你们胜诉,被毁了名声的程慕华要你们赔钱而已,可惜苍天有眼。”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始终没想出因由的柴焰问。
“你欠我一个爱人,欠我原本属于我的前程。”她指着窗外,“不过谢谢你让秋成对你失望,他现在站在我这边。”
顺着方向,柴焰看向窗外,落叶缤纷的街角,眼神阴郁的迟杨不知道望了她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