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宗昌想起方才郡王看小素仙的眼神和赞美,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那意思意味着什么,可福晋的反应也有些耐人寻味,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对福晋如此忠心耿耿?昨天晚上都险些把命搭上了。”虽说福晋认了小素仙做干女儿,可卫宗昌冷眼瞧着,小素仙却跟府里半个下人差不多。
小素仙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福晋肯在府上收留我,所以情分总是不同。都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吃了郡王府里这么多年的饭,如今这府里有事,她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自然要不辞劳苦,尽心罢了。”
此时有人已剪断了水中的铁链,有人拿了根铁棍放在箱子下撬动,喊着号子把水里的东西向上拉,只见水中重物逐渐出水,文小坤张口骂了句娘:“他妈的,还真他娘的是口棺材!”
只见出水的,正是一口黑黝黝棺椁样的石箱,却极短小,像个盛放小孩的棺材。小素仙探身观瞧,只见棺上刻着简陋的纹饰图画,仔细看,却又像古怪的文字。而宁虚子脸色却愈发惊惧,喃喃道:“不要动它,不要动它!不要把它打开,千万不要!”起先小声,后来嚷了起来。这一闹扑腾起水花,那石棺也刚好随之震动,众人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了。
文小坤怒道:“你瞎折腾什么,吓了小爷一跳!”伸手就在宁虚子脑袋上拍了一记。却见宁虚子一声不吭,面如金箔,向后直直倒入水中。
众人又连忙将宁虚子拖到亭榭里,卫宗昌上前看了看,郡王打发太监来问,卫宗昌笑道:“不碍事,高人这是中暑了。”又命人继续将这石棺拖上来。
片刻,那石棺抬到岸上,里面时不时有震动。郡王和福晋围上来,也不敢太近前,左瞧右看,郡王问卫宗昌道:“宗昌,你说这里是个什么东西?”
卫宗昌低声道:“不瞒郡王,此物瞧着有两分邪门,瞧着半新,可看这纹饰却不像中原之物,还是请贵人们退后,我们打开看看究竟。”
拾翠娇声道:“哎哟,这可不好乱开,万一里面真封着妖魔鬼怪呢?没瞧见刚才老神仙也不让动这个东西么?”
福晋冷冷道:“怕什么,宗昌是奇人中的奇人,我那贤侄小坤也是降妖捉怪的状元,这青天白日能有什么妖魔鬼怪?素仙,你跟着去,替我瞧瞧那棺里到底有什么。”又自言自语一般道:“什么老神仙,早就不中用晕死过去了。”
拾翠登时委屈的红了眼,去扯郡王的袖子,郡王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口中道:“既如此,我们退后,那就开棺吧。”
小素仙暗想道:“此物蹊跷,要不我先找个无人之处,用这盏灯去看看。”刚动这个念头,却听卫宗昌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万不可用你这盏灯。”说完走到石棺跟前。
那石棺上面捆着几条铁链,卫宗昌和文小坤拿着钳子一一剪断,此时棺中撞击之声愈发厉害,仿佛有东西将要冲撞而出。
小素仙心提到嗓子,莫非这当中真的有养成的僵尸不成?
不多时,铁链都已剪开,卫宗昌与文小坤各抬一头棺盖,对了个眼色,两人双手同时发力,大喝一声,只听“咣当”一声,棺盖推开,登时那天色也仿佛随之一暗,骤然刮起一阵狂风,大片的云彩遮住太阳。那棺内也露出真容,冒出一股极难闻的腥臭之气,四下弥漫,呛得人头昏欲呕,众人不由纷纷掩鼻。
卫宗昌拧起双眉,文小坤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小素仙过去一看,只见那棺中清水里有一侧卧蜷缩抱膝的白骨,并无衣裳,显是装殓时就是裸体,那白骨上,伏着一只硕大的鳖,向天用力伸长脖子,双目圆凸,甲壳黢黑发红,四肢和脖颈遍是肉瘤,有股说不出的诡异和狰狞,刚才的显是它在棺中撞击,那棺材中散着几个龟鳖的空壳,小素仙脱口而出道:“鳖蛊!”
一语未了,那鳖忽然蹿起,直奔小素仙咬来,速度之快,竟让人来不及防备,小素仙向后连退两步,卫宗昌抢上前,一脚将那鳖踹开,那鳖却张口咬在他鞋上,口涎四流,显是有毒。文小坤挥刀上前,“嗤”一声砍断了巨鳖的脖子,登时身首异处,可那鳖口仍死死咬住卫宗昌的鞋帮,眼睛一睁一闭,怒瞪着似要流出,显是仍未死透。
小素仙忙问道:“没事吧?”郡王等人早已看呆了,问道:“宗昌,这是什么?可咬着了?那棺里究竟何物?”
卫宗昌用力将鞋蹬掉,道:“没咬破皮肉,不妨事。郡王爷,棺中异状,大家勿要靠前。”说完对小素仙微微而笑:“你又欠我一次。”
小素仙讷讷着道谢,卫宗昌反而笑道:“算了,你已欠我一次,也不在乎多欠几回,你心里记着就好。”
文小坤问道:“鳖蛊是什么?”
小素仙道:“蛊是西南才有的东西,《本草纲目》里记载过,造蛊的人捉一百只虫,放入一个器皿中。这一百只虫大的吃小的,最后活在器皿中的一只大虫就叫做蛊。蛊原本是一种专门治毒疮的药,后来才被人利用来害人,中蛊者皆死。蛊种类极多,像虫蛊、蛇蛊,其中便有鳖蛊。取数鳖入瓮,数年之后开启,必有一鳖食尽诸鳖及尸首,便是养成了。相传此鳖不单可毒人,其血也可续命,但此蛊也是最难养的,需以人的尸身喂补,怨气重的女尸最佳。”
文小坤道:“这他娘的是邪术啊!”
卫宗昌道:“这池塘长生之气极旺,有人再此养鳖蛊,只怕还别有用心。”看向小素仙:“鳖蛊是西汉时期古滇国才有的异术,后被禁止,渐渐失传,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素仙心说,总不能说是在梦中见的,便随口说:“是在一本破书里看见的,记载也不多。”
卫宗昌也不再追问,三人围着这石棺发怔,何人将此棺沉于池地,棺中的白骨又如何来的,郡王在荷花上看到的小人儿与这棺材可有干系,桩桩件件犹如心头疑云。
小素仙却没瞧见卫宗昌时不时朝她看一眼,那目光复杂闪烁,却极其意味深长,透过她,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他有时觉得小素仙就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