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举起的筷子,在嘴和饭桌之间做突然的中途停顿,而不是轻易地就扣在桌面之上。
罗兰·巴特对于筷子称颂有加。他认为,相对于刀叉,筷子有一种母性的温柔,它“不切,不抓,不败,不穿……是在移动一个婴儿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恰如其分的谨慎动作:它是一种力量,而非一种冲动。它从不穿透食物,从不弄断食物,从不撕裂食物,从不破坏食物,而只是提起食物,转动食物和移动食物……食物不再是需要施以暴力的捕猎对象”。
巴特的灵感来自曼谷的水面集市,泛指东方的筷子。不过,在日本的武士时代,筷子却有过作为攻击性武器的记录。由于古时的餐厅不准带刀进入,武士们遂因地制宜地将筷子磨尖以备不时之需。因此,按照和食的餐桌礼仪,筷子的摆放不可正对他人,必需横向地靠在筷枕之上,似有今日“核武器互不瞄准”之意。
中国古代,宫廷中亦行横箸之礼,不过此举与日式的横筷并无关系,表示的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至朱元璋始废。中国历史上,亦鲜见以筷子伤人的记录。当然,判官笔似乎是最接近筷子的一种冷兵器,用来点穴解穴,多见于唐人传奇小说。不过,正史却始终未将其列入十八般兵器,属于壮夫不为的异术小技。判官笔多以精钢铸就,用法以点、刺、拨、挑为主,双手分执,更接近于刀叉。
在中国文人的幻想中,对筷子及其使用的用心体察,有助于武功的迈上新台阶,见之于《雪山飞狐》那一场饭桌上的切磋。“胡斐不再伸筷抢莱,却将筷子高举半空,迟迟不落,双眼凝视着苗人凤的筷子,自己的筷子一寸一寸地慢慢移落,终于碰到了白菜。那时的手法可就快捷无伦,一挟缩回,送到了嘴里。苗人凤瞧不见他筷子的起落,自是不能拦截,将双筷往桌上一掷,哈哈大笑。胡斐自这口白菜一吃,才真正踏入了第一流高手的境界。”
筷子虽不直接伤人,却有着一种隐性的、内在的力量。
这种内在的力量并不体现在筷子的使用过程中,而在于它的暂时停止使用,近似于道家的房中之术。在中餐的饭桌上,一个人要显示威严,无需大声咆哮,更不必砸烂器皿,只消把筷子“重重地”扣在桌上即可,既不失礼貌,又捍卫了尊严。相比之下,刀叉就不适宜“拍”或“扣”,巴特先生如果碰巧在蒙帕那斯的某个饭局上光火起来,就惟有将刀叉在雪白的桌布上乱抛一气,而且第二天一定会成为小报的头条丑闻。事后,巴特先生也将会为此而羞愧万分。
摔酒杯只是一个信号,真正出力的是埋伏于屏风之后的刀斧手;筷子就不同,它既是信息也是媒体。当一双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案上,扣下的筷子,需保持整齐不乱,越整齐越有威严,那气势,只有惊堂木可以相提并论。
这个权力只供长者或饭桌上的权威人士享用,而且多行使于奉行家长制的家庭。司马光《家范》云:“家人之道,尚威严也。”如果一个家长在饭桌上只是享有起筷的优先,而没有获得将同一双筷子随时拍在桌上的权力,这样的权威体系无疑是不完整的,具有君主立宪的色彩。与此同时,适宜“扣筷”的桌面,以硬木为佳,玻璃次之,皆不可覆盖桌布。塑料桌面以及任何发声偏闷者,都是对权威的否定。我注意到,凡是厉行家长制的家庭,都比较喜欢以硬木或玻璃来做餐桌的桌面。
让举起的筷子,在嘴和饭桌之间做突然的中途停顿,而不是轻易地就扣于桌面之上,与此同时,脸色亦不可骤变,而宜保持一种凝滞的胶着状态,此乃“扣筷”的最高境界。所谓“引而不发,跃如也”,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80章你的伴侣帮你确信自己是一个有价值、有头脑的人,那就证明爱情运行在正确的轨道上
爱不是对另外一个人的重塑,而应该是双方在强烈的吸引力之下去欣赏接纳各自的不同,珍惜共同点。
英国一份新的调查结果——他们经过四年跟踪调查几百对伴侣,尽管一些人彼此还心存爱意,最终却有59%的人分了手。什么是这些人分手的理由呢?那就是爱没有增长。这些人在想什么?增长!难道爱是胎痣,是疣,是风信子的球根吗?“爱”到底是什么,我最青睐的定义是一位当代哲学家充满智慧的话,他说:“因为同她在一起,我现在非常喜欢我自己。”听起来倒像是自恋,也许你对另外一个人存有更多的浪漫情怀,但这一个使你能够喜欢自己的人才是爱情涵盖的核心意义。如果你爱得真爱得切,就不应该让忧虑和自卑排在爱情等式的一侧,如果你的伴侣帮你确信自己是一个有价值有头脑的人,那就证明爱情是运行在正确的轨道上。还有更多的迹象表明那就是爱,包括对你的幽默对方开怀大笑,你感到自己有魅力、机智和性感而不是力不从心、愚笨迟钝以至于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
鲜活的爱情会有许多热吻,常紧紧地相依相偎乃至嬉戏翻滚在一处,同时伴有充耳不闻的电话铃声、视而不见的水电费账单。甚至一方或双方摇身一变成了阴谋家,监视着对方日渐增多的忘记的职责——租金没付,给妈妈的电话没有打。否则这一对儿就很难维持平衡的摇摆舞,因为不是冒出个叫菲利的壮汉要搬走家具,就是一队被迅速调遣前来安置他们的侦缉大队,或者二者同时发生!这是爱情第二阶段的序曲,是刚刚度过那段时不时抛出几瞥惆怅、趿着拖鞋撇着嘴的日子。
在此阶段又有太多一本正经的人不知该怎么办,许给亲吻对象匆忙的一抱作为改进。当然这其中的讯息也透露出你的伴侣没有品位,只是寻找一位异性而已。但是这样的人却愿意做迅速的翻新以便与模式相符。不要为此而迷惑,因为这是以无能为力的主角最终陷入绝望的一部冗长又乏味的小说的开篇。爱不是对另外一个人的重塑,而应该是双方在强烈的吸引力之下去欣赏接纳各自的不同,珍惜共同点。
除了企鹅和鲸类,大多数动物都会直奔主题省却了冗长的求爱和繁琐的仪式。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有一种理论认为,人们在无意识当中会由于遗传物质相似与一个似曾相识且常常看起来像家族中的人相互吸引。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迈克·杰格尔尽与那些头颅大的女子结婚,最明显的是他的第一位妻子毕安卡看上去就像他的孪生姐妹。再仔细看一看报摊上杰尼弗·阿尼丝特和布莱特·彼德的合影,就像变换了性别的镜中人,他们的下颌简直是出自同一个模子。还有一种理论认为某些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会诱发我们大脑中的胺多酚,其中包括一种能使我们感到性兴奋的化学物质苯乙胺。有些时候当我们以为爱意浓浓,其实也可以说是正热望着一极美味的巧克力,因为这种物质也在巧克力中被发现。
最后引证琳·艾尔顿博士的著名试验。她曾让一位女调查人员站在两座桥的一端向通过的男子发放问卷并留有电话号码,以方便事后他们另有发现的联系。一座桥距离地面只有几英尺,安稳又牢固;另一座则悬在几百英尺之上的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面上,又窄又长且骇人地摇晃着。在那座骇人的桥上通过的被调查者发现原因并拨通了电话,而另一座桥则没有人这样做。艾尔顿的结论是:由于恐惧造成的不断的摇摆,手掌出汗和心跳剧烈正酷似恋爱的感觉。基于此,有些时候我们的爱实质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一些关系破裂的情侣,在开始爱的疯狂而后又感到不能忍受的厌烦。
依据这么多的可能性去判别,毫无疑问我们对爱情很难说得清楚。如果我们企望爱情“增长”,首先必须确认它得到了悉心的培桓和坚定不移的呵护。还必须清楚,我们企望能够丰硕的是爱情本身——而不是凭借单纯的化学物质、惊吓或是一张碰巧相似的漂亮脸蛋儿,否则我们必然成为那59%不十分清楚原因何在就分道扬镳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