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她，你能留下来吗？”雪凌皓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口噎住了倾沐聆，令他哭笑不得。
因为被意外的噎住，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雪凌皓顺理成章的转移话题，将视线移到了萧上“你今晚倒是带了一把良萧”
“这把萧通体墨兰，用的是上好的蓝田玉。其中有做萧师傅的精细用功，看得到萧上的缠枝图样吗？”倾沐聆对于无法再询问芳锦一事感到有些遗憾，但是今夜，原本就没有多大兴致去询问。倒也就罢了。
既然说萧，那么就好好的品一次萧吧。倾沐聆将自己最珍爱的玉箫递到他的手上，然而雪凌皓在细细观察之下。也是没有看见所说的缠枝图样。
雪凌皓无功而返，显得有些失落。但是倾沐聆却是笑着说没事“等我吹完一曲之后，你便会发现其中的奥妙”
倾沐聆将萧对好之后，开始吹奏。原本性子就有些不羁的他，在沉浸箫声意境之时，更是原形毕露。萧尾的湖蓝穗子晃荡不已。箫声空灵毓秀，哀怨绵长。
只是……这韵律……
听着听着，雪凌皓便有些哭笑不得。急忙打住正在沉浸的倾沐聆“怎么了？”
“你没事吧？”看着他疑惑的眼神，雪凌皓忍着笑意问他。而当事人却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怎么吹起‘湘妃怨’来了？”
“是吗？”看起来，倾沐聆真的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吹了什么曲子。还真是一个音乐呆子啊。他凝望着手中的玉箫，思绪飘向远方令雪凌皓不禁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过了一年吧”雪凌皓莫名的转移了话题，但是面前的人似乎在发呆，却又淡淡的回应“嗯……”
看着面前的人两眼无神，像丢了魂一样的状态。无奈，只能将视线到异常皎洁的月光上“今晚的月亮，太圆太亮了”
听到身旁人的感叹，倾沐聆也不由得将视线再一次转向曾被他忽视的月光“是啊，再过几天。就到‘血月’的时候了吧”他顿了一下“那天的月光，仿佛被血染过一样。妖艳又悲伤”
“不知道‘迷途之城’的月光，是否也是一样？”倾沐聆回眸看着好友将问句用带着哀怨的陈述说出，片刻。他笑了，却没有引来雪凌皓疑问的眼神。因为他仅仅只是在唇边淡淡的笑了。
“我去通知染源，顺便收拾行李”没有得到想象中回应的倾沐聆，识相离开了这片难得的良辰美景。独自留下雪凌皓单薄的背影在月光下逐渐皎洁。
在雪宅中，芳锦正在忙碌着。想当初，没有来这里之前，自己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可是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洗衣，煮饭，砍柴，挑水……什么都会了。
——那个该死的路痴！！
如果他没有路痴这个毛病，就不用什么都自己做了。至少砍柴挑水这些事情不应该由她来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芳锦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得相当妥当，正巧。被前来的倾沐聆看个正着，可他也不出声。只是定定的站在不远处看着，眼中满是好奇。
过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动静。于是倾沐聆便自己走上去。
“我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此话一出，成功的将芳锦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虽然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可也只是得到了专注的眼神。倾沐聆继续道“你怎么就忍受的了凌皓那样的性子？其余的姑娘，可是看到那座冰山，就被他的冷酷给吓跑了啊”
通过芳锦的眼神，倾沐聆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还有些毫不在意与轻微的不屑。即使那不屑隐藏的不错，可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是他，我是我”就在倾沐聆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芳锦却开始边干活，边对他说道“那个家伙再怎么冰山，也是一个超级大路痴。而且我和‘其余’的姑娘不同，他再怎么冰山，也不肯能是真的冰山。所以没必要怕他”
芳锦毫不在意的说着，倾沐聆突然察觉。原来自己一直都站在一旁，没有帮她做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明明是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却让这些琐碎而又费力的事情交给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做。
只是，芳锦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阻止“哎！别”倾沐聆有些糊涂了“你要是因为帮我干活儿而受伤，那才是给我添麻烦”
倾沐聆被她的突然发言给镇住了，不由得暗想“原来我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啊”
可是，看着芳锦挑水那么吃力，还是不忍心就此离去。所以不顾芳锦的反对，轻松的将绳子拉了上来，有些得意的看着芳锦眼中的惊愕。
“现在可以让我帮忙了吗？”倾沐聆心中的小小得意令他没有料想到之后的事情，若是提前知道……或许就不会在芳锦面前显摆自己的力气了。
“会做其他的事情吗？”芳锦的脑袋开始高速运转。
“会”虽然倾沐聆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可是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应承了下来。
“那还不错”芳锦点点头“过来吧”
倾沐聆似乎将自己来的目的给忘了，在被芳锦毫不客气的使唤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记起。
“对了染源”芳锦停下手中的活儿计“三天后要出发到‘迷途之城’去，你也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好准备出发了”
原本以为会得到满心欢喜的答复，没有想到芳锦却是继续干活儿。而且不发一言。
“染源？”倾沐聆下意识的轻声询问。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芳锦的怒气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倾沐聆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芳锦却转身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
只留下无言以对的倾沐聆，在风中凌乱。
芳锦阴沉这一张脸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饮酒赏月的雪凌皓。她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随后离去，恰恰是这一声响惊醒了雪凌皓。等他回头的时候，却没有了人影。
风景已经被人打扰，也再没那个兴致。于是就顺着回廊来到倾沐聆那里。
“怎么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正在失落的倾沐聆突然眼中精光闪过，箭步冲到雪凌皓身前。在他抓住自己胳膊的前一刻，雪凌皓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的魔爪。倾沐聆却没有因为此事而有任何异象。
“你来了就好办了！”
虽说没有什么异象，可是倾沐聆的莫名失落和莫名的欣喜。都令雪凌皓的心中警铃大作。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一声冷哼，再联想起倾沐聆的怪异举动。他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挖苦的笑容“你不会是将事情办砸了，惹她生气了吧？”
“额……”
倾沐聆愣住了，他才想起。自己算计的是什么人，不，不应该这么说。眼前的身影，才不能称为人！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雪凌皓无谓的开口，倾沐聆还是一副被戳穿的窘迫样子。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倾沐聆带着自认为的神秘感，对着眼前的人说道。
雪凌皓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负荆请罪”
听闻此言，雪凌皓沉思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了浅笑，同意了他的方法。
“你打算怎么请？不过说起来，你又为什么要请罪呢？”雪凌皓看到倾沐聆头疼的样子，显得有些心情愉悦。
听到雪凌皓挖苦的话语，倾沐聆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反而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雪凌皓被他的眼神给盯的心里发毛“怎么了？”
他叹了一口气“人明明是你救的，现在却像是毫不在意？真是令我费解啊”
雪凌皓收起眼中的笑意，目光仿佛要穿透倾沐聆“那个丫头心中的结一天没有解开，就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或许雪凌皓说对了，因为怒气冲冲的走出去的芳锦。在某处月光投进的山间，换上了悲伤而绝望的神情。
“心中的绝望与悲伤一天没有被撕开，就不会真正的快乐”
“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哀伤的仿佛过了几个轮回一般。不论她平日里怎么掩饰，都不可能真正被掩盖”
一字一句，仿佛穿透了房间。直达芳锦的身边，夜晚的风轻轻卷起空气中湿润的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柔和的拂过芳锦的鬓发。或许是因为山间刚刚下过雨，或许是那湿润的味道……芳锦毫无预兆的流下了眼泪。
一滴一滴，渐渐汇成小溪、江河。泪水犹如雨下，原本极力掩饰的呜咽的声音，在此刻犹如决堤一般的放声哭了出来。
这是在为谁哭泣？是为了死去的洛修，或者是为了自己，还是……现在生死未卜的“好友”君绿苒？
可那哭声所传达的分明就不是担忧与悔恨，而是浓稠的哀伤与犹如深渊的绝望。
现在的芳锦，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芳锦的哭喊声与磅礴的大雨连为一体，分不清脸上的痕迹是泪水还是雨水。
或许是哭的太久了，芳锦的声音嘶哑的再也哭喊不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如豆般的雨水细细密密的打在芳锦的身上。
一声惊雷，照亮了芳锦在雨中的模样，也打醒了雪凌皓的思绪。
他急切的说道“糟了！丫头又做傻事了！”
虽然雪凌皓那突如其来的话语显得有些突兀，可是倾沐聆却还是读懂了他眼中担忧是因为什么。
两人急急忙忙的来到芳锦最常去的那个山头，找到了躺倒在泥浆中的芳锦。不由得同时放慢了脚步，这样的默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没有对对方的行为感到疑惑或者是询问一声。
当倾沐聆打算上前打算将芳锦扶起的时候，却瞥见身旁的一抹白影冲上前去。等再看向芳锦的时候，她已经在雪凌皓的怀抱中了。倾沐聆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间，他感觉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来。心情难以平静，同时他也看到了雪凌皓的表情。
如果身旁有另一个人在，肯定会吃惊。为什么雪凌皓会这么的镇定？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但，站在这里的，是最为了解他的倾沐聆。
尽管看起来是那样的镇定，只是那眼底深处的担忧却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自己成为了最淡定的人。
倾沐聆看眼前的人还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出口提醒“这雨越下越大了，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雪凌皓显得有些窘迫“也对”他顺手将芳锦横抱起来，顺着倾沐聆带领的路线前进。
两个落汤鸡带着一名因伤心过度而晕倒的女性，狼狈的回到了住所。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能回来真好啊。
他们动作熟练的将芳锦安顿好了之后，相互看看对方，那湿淋淋的衣服。显得他们是那么像一只落汤鸡。
不由得轻笑出声。一扫刚才的阴霾情绪，现在的心情很适合处理事情了。
“先回去把衣服换好了再来吧”倾沐聆如此说道。
穿过回廊的时候，雪凌皓突然停下了脚步。凝望起这磅礴的大雨来了，倾沐聆似有感应一般的回头望了一眼。
“发什么呆呢？”
“啊……没什么”他顿了一下“只是想起染源复苏后的情景”“说起来，那天和今天一样，都下着大雨”
雪凌皓企图制止歇斯底里的芳锦，可是却不见有任何起效。
“放开我！放开我！！”芳锦大声的吼叫，惊雷仿佛是和着她的叫声。打的愈发的尖锐，刺眼。
虽然她想要挣脱他的禁锢，但这样的挣扎仅仅是让雪凌皓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哭喊和挣扎都不见这个人有任何的动容。
“别闹了！”雪凌皓不禁吼了出来，芳锦也终于停下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只是哭的太狠抽噎的声音依然没有办法停下。
“别闹了”看着芳锦安静了下来，雪凌皓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起来。芳锦哭肿着双眼，低声啜泣的滑落地面，她仅仅的攥着雪凌皓的手臂，将头埋进他那温实的胸膛。
虽然雪凌皓被吓到，可是也没有做更多的举动。
——要是再喊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让她平静下来了。
这是雪凌皓心中的想法，他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类的事物。
“为什么？”芳锦的声音闷闷的，雪凌皓可以感受到从胸膛处传来的温热气体“你们都要抛下我，为什么？”
原本以为拍拍她的肩膀会让她心里好受些，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又开始哭了起来。手足无措的雪凌皓僵硬在那里，芳锦哭了很久直到把嗓子都哭哑了。才晕了过去。
“这可真是和今天差不多的情况啊”倾沐聆静静的听他说道。
“是啊，可再不换衣物。就要生病了，虽然现在身强体壮，到底也是会生病的”雪凌皓现在是出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