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下午考完试来到树青,看到陆笙和徐知遥正在对打。徐知遥的水平比陆笙高出许多,因此练她,他也不费劲。
下午五点不到,太阳还是高高的,南风就看着小姑娘在热烈的阳光下跑来跑去,不知疲倦。
南风突然说,“你们两个先别练了,过来跟我说说签表。”
徐知遥提着球拍乐颠颠地走过来,“报告教练,我第一轮轮空啦,哈哈哈哈哈哈!”
南风有些无奈,转头又问,“陆笙你呢?”
徐知遥抢先帮她答了:“她抽到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应该没问题。”
陆笙没有徐知遥那么信心十足,她只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好巧哦,南教练,她也姓南呢,名字很好听。”
“嗯?叫什么?”
“南歌。”
徐知遥啧啧摇头吐槽这个名字:“一个女的怎么取名字叫‘南哥’,她爸妈是不是特别想生个儿子呀!”
陆笙一直在注意南风的表情,见他听到“南歌”这名字时眉头轻轻锁了一下,她有些不确信地问,“教练,你认识南歌?”
“嗯,她是我爸的私生女。”
“……”
“……”
陡然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两个小朋友直接懵掉了。他们毕竟才刚刚小学毕业,对这种狗血的接受程度尚浅。
“当然,现在已经转正了。”南风补充道。
徐知遥有点结巴,“就、就是说,她、她是你妹妹?”
南风点了点头。
徐知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吞一下口水,继续问道,“那么,教练,这场比赛,你是站在你妹妹那边,还是站在陆笙这边?”
南风低头看一眼陆笙,发觉她也在看他,清澈的眼睛,目光有些……紧张。
她也很担心这个问题吗?
南风有些好笑,他抱着胳膊,神态悠闲得很,“我当然是站在我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看着陆笙的表情从紧张期待变成失望难过,他忍着笑继续说,“徒弟这边。”
陆笙:呜呜呜……诶?!
他的徒弟不就是她吗?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笑容灿烂地望着他。
真好啊,南教练!
徐知遥觉得很稀奇,“教练,你不喜欢你妹妹吗?”
南风反问道,“如果你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
徐知遥:“我妈妈会打断他的腿。”
“……嗯,然后你妈妈打断了你爸爸的腿,再然后,你会喜欢这个女儿吗,你的妹妹?”
徐知遥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最终摇头,“我不会喜欢。”
“所以,我也不喜欢。”
晚上不到八点,陆笙他们就停训了。
因为乔晚晚杀进了温网青少年组女单总决赛。尽管青少年比赛的影响力远低于成年组,但是,天才少女乔晚晚是中国女网的新希望,考虑到男网的南风陨落、后继无人,那么说她是振兴中国网坛的希望之星,也不为过。
所以乔晚晚的决赛,国内球迷很是关注。
决赛将于当地时间下午13点、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多开始,陆笙他们早早地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直播。
一起看直播的还有南教练、卫校长、丁主任,以及球迷若干。
这场比赛,乔晚晚状态很好,和乌克兰小选手激战两个小时,最终获胜,捧到了冠军奖杯。
陆笙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欢呼。
南风坐在她身边,见她发呆,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发什么呆?”
“她……”陆笙回过神来,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她很完美!”
南风轻轻摇一下头,“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任何人都有弱点。”
“乔晚晚也有弱点吗?”
“当然。你现在好好练,以后遇上时自己去寻找。”
陆笙的神情有些梦幻般的迷茫,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会有机会和她打吗?”
南风挑眉,“你不是要拿大满贯吗?”
迷茫变成了坚定,她用力抿了抿嘴,“嗯!我一定打败她!”
然后南风就把两个小朋友轰去睡觉了,卫校长和丁主任去吃夜宵喝酒吹牛逼了。
回到宿舍之后,南风打开几个月不用的电子邮箱,邮箱里堆满了邮件,其中有好几封是乔晚晚发来的。
他一封也没查看,只是给乔晚晚发了一封祝贺邮件。
然后,这个邮箱就再也用不着了。
7月10日。
陆笙的比赛在上午十点半。场馆是比赛专用,有好多个,可以多线同时展开比赛。陆笙所在的场馆是最小的,网球场地周围只有一百多个座位。
座位这么少还是坐不满,毕竟只是青少年、业余组、第一轮。
热身完毕后,陆笙进场,她看到了南歌。修眉凤眼的一个女孩子,气势有些凌厉,和南风一点也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真的是南风的爸爸亲生的女儿吗?
陆笙有点困惑。她见南歌朝着场边几个人挥了挥手,于是顺着望过去,看到一个与南歌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
好吧,一定是亲生的。
陆笙转过头,看向场馆的另一边,那里坐着南风和徐知遥。徐知遥举着个牌子,牌子周围缠着彩灯,正中写着陆笙的名字。名字是他亲自写的,书法有点……惨不忍睹。
他把牌子举起来大幅度地摇晃,一边旁若无人地喊:“陆笙!加油!陆笙!必胜!”
空旷的场馆内,他的声音显得那么有魔性,像一大团云彩盖在整个场馆上方,挥之不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南歌。
南歌也就发现了南风。仿佛生日宴会上拆出了意外惊喜的礼物,南歌激动极了,跳着朝南风挥手,“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比赛的!”
徐知遥好心提醒她:“你老实打比赛吧,他不是来看你的!”
南歌:“关你什么事儿,滚蛋!”
裁判走上来,对南歌的不文明用语表示警告。
南歌终于安分了,在裁判的见证下,她和陆笙用猜硬币的方法决出了第一局的发球方。陆笙运气不错,拿到了发球权。
正式的女子网球比赛一般采用三盘两胜制。每盘至少赛六局,每局至少打四个球。
一局球的胜负评定标准是“满四胜二”,也就是说,你要赢够四个球,然后还要领先对手两个球以上,这一局才能获胜。如果赢了四个球之后没能领先那么多,那不好意思,你就得继续打下去,直到你能领先两个球才能算胜局……或者你不小心被对方追平之后反超两球,这样你就输掉此局了。
赢一局只是开始,接下来你要继续打,直到把这一整盘拿下。一盘的胜负评定标准一般是“六局先胜+平局决胜”。
六局先胜类似于“满四胜二”,你要赢够六局,同时还要领先对手两局以上,这样才能拿下这一盘。如果你赢了六局,对手赢了五局,那么不好意思,还要加赛,下一局如果你能赢,那就“7:5”获得胜利,如果对手赢了,你们两个进入“6:6”的平局模式……好吧,继续加赛。
不过,这个时候再加赛的话只需要加一局——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加加加加下去,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不能当牲口使。
因此,在出现“6:6”平局之后,会采用一局定输赢的方式,这就是“平局决胜制”,俗称“抢七”。
“抢七”局的规则比较繁琐,和前面的都不一样。
好,不管怎么说,通过“抢七”,你艰难地拿下了这一盘。不要高兴得太早,后面还有两盘等着你呢……
所以网球的职业比赛是对体力的严峻考验,体力不好,相当于一座大楼没有地基,那么它就算用再好的建筑材料、再科学的楼体设计,都白搭。
当然了,眼前的业余小选手们不需要经历如此严峻的体力考验——陆笙和南歌的比赛规则是精简过的,两人只需要打一盘,一盘定输赢。
陆笙握着网球拍,学着南风平常的样子,把网球掷在地上轻轻拍了几下,寻找手感。
她有些兴奋,似乎听到了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以及血管中血液飞速涌动的哔哔剥剥,像干燥的松枝在燃烧。
站在发球线后,侧头看了一眼场边坐着的南风。他正望向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陆笙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你是我的徒弟,徒弟是师父的脸面。所以,陆小笙,你要给我长脸。”
她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握球拍的手又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抛球,起跳,挥拍,动作一气呵成,球顺利击打出去,越过球网落入有效区内。
南歌轻轻巧巧地拍了回来。
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放松,陆笙不自觉地心口一紧。飞快跑到预判地点,用力把网球击回去。她左手握拍,用正手时就相当于在攻击对方反手,这一点很占便宜。
一个正手大力回击冲向那一头南歌的反手,陆笙心头涌起一点期待,然而南歌却嘴角挂起冷笑,双手握拍,反手回击,一个对角线抽击稳准狠,网球的落点远远地冲向距离陆笙遥远的另一侧,她慌忙跑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好!”南歌的亲友团在为她叫好。
0比15,南歌领先一球。
网球起源于法国贵族的娱乐活动,计分方式一直沿用古老的传统——表盘式。赢一个球不是记1分,而是记一刻钟,也就是15分。赢两个球记两刻钟30分。本来赢三个球应该记45分的,但是贵族们太懒了,说话喜欢用简称,“40”比“45”的发音方便一些,所以就算40分了。
表盘就那么一圈,再多赢的话就不能用表了,否则容易记乱套,所以之后就记谁领先,领先两个球就算获胜。
这样的计分方式放在现代,多少有点蛋疼。
现在,南歌领先一球,而且是非常漂亮的主动攻击,陆笙有些难过,她悄悄看一眼场边的南风,他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她心想,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尽管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想法是那样令人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