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徐知遥的速战速决,还有许多记者没来得及赶到现场,现场就散了。场馆有好几个出口,每个出口外都聚集着一撮记者。南风和陆笙出来时,俩人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这情况太扯淡了,他有点后悔没请个保镖团来。
陆笙也很无奈。没有南风的提示她不敢回答任何问题,怕自己言多语失,被记者们抓住把柄断章取义。可那些记者围上来,最前面的记者几乎要扑到她身上了。陆笙只好推了他一下,本来是想把他推开的,哪知道那个男人虽看起来壮壮的,实际竟有点弱不禁风,才被她推了一下,就向后仰到。不仅他自己倒下了,还压倒了身后一群人。
陆笙:“……”
南风:“……”
她挺不好意思的,微微弯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南风忍着笑,对一地的记者说:“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明天我会在XX酒店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一切事情说清楚。”
本来被推倒的记者们有些火气,某些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写新闻报道陆笙,动手推人是事实,且极具看点。不过现在南风说有新闻发布会,这显然是意外之喜,他们也就收起那些不友好的心思,眼看着俩人翩然离去。
他们到酒店才和丁小小徐知遥汇合,四人一起吃饭庆祝陆笙和徐知遥拿冠军。不过徐知遥虽然赢了比赛,看起来却没什么精神,陆笙有些奇怪,问他:“徐知遥你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吗?”
徐知遥扯了一下嘴角,摇头道:“那样的比赛,一点劲都没有。”
陆笙明白他的意思。丁小小问道:“你是不是想打专业比赛啦?”
这个问题,徐知遥没办法回答。
想打就能打吗?他已经离开那个圈子,选择另一种生活。换句话说,他现在无论打什么规格的比赛,都充其量算是“玩票”。
南风适时地岔开话题,问徐知遥:“什么时候回去?”
徐知遥:“下午吧,下午还有课呢。”
南风:“你竟然会上课,真是不可思议。”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丁小小想起一事,问徐知遥:“现在大一生都军训呢,你怎么没军训?”
“我们军训是明年。”
丁小小便一脸遗憾地说,“唉,好可惜哦,还想看你被练呢。”
徐知遥瞪了她一眼。
当天下午,徐知遥归校,陆笙归队。第二天,南风真的进行了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他正式确认了自己和陆笙的恋人关系,挑挑拣拣地回答了一些问题。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昔日巨星,突然光明正大地开了新闻发布会,尽管他并没有回答全部问题,但与会的记者们依旧倍感满足。
在发布会上,南风重点提了一下,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陆笙,让她安心训练和比赛。他说得很郑重,且再三强调,搞得好像谁要是打扰陆笙就算得罪他似的。
这场发布会很快又占据了各大媒体的显著位置,晚上南风和陆笙一起吃饭时,他接到南争鸣的电话。
南争鸣也是从新闻上才知道自家儿子干的好事。果然和那个叫陆笙的女孩搞在一起了,他就是为了她才和自己的亲生父亲闹翻的!
南争鸣自然不可能同意他们之间的事,在电话里把南风一通狠批。
南风接电话时面上表情淡淡的,陆笙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她听到他说:“请不要这样称呼您未来的儿媳妇。”
这话让陆笙心口一振,她激动地抬眼看他。恰在这时,他也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南风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温柔的安抚。他一边说着话,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南争鸣气道:“谁说她会是我儿媳妇?我不同意!”
南风答道:“您可能误会了,我的婚事,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你,你这个不孝子!”
南风轻笑了一下,陆笙感觉他的笑容有点冷。他说,“既然您提到了孝顺不孝顺,那么我们就掰扯一下这个问题。我私以为,假如我无条件地屈从你,对你做的错事不闻不问,那才是真正的不孝。您意下如何?”
在“孝”的问题上,父与子之间产生了强烈的三观差异,最终为了避免争吵,南风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
陆笙还在因为“未来儿媳妇”这个称谓心花怒放着,南风看着她粉红如朝霞的脸蛋,十八岁的女孩子,无论怎么打扮都是美丽的。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
陆笙抬眼看他,抿了抿嘴,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挑眉看她,明知故问:“我说的什么?”
“就是……咳,未来的儿媳妇……说的是我吧?”
这傻子,还用问么!南风偏不回答。
陆笙抓着他的手摇晃:“是我吧是我吧是我吧?唔——”
南风突然把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眼看着她被丸子堵着嘴巴,眼睛瞪圆,像是一只小青蛙。他牵着嘴角,凑近,在她眼角亲了一下,接着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徐知遥只在学校上了一个多月课,便开始有了一些知名度。长得帅身材好就是占便宜,很容易圈到一些以貌取人的追随者,网球打得好也是一个加分项,可以满足妹子们的幻想。另外,越是高智商人才聚集的学府,越是容易对智商有一种别样的膜拜。刚好,徐知遥有一颗“最强大脑”……
如此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质帅哥,在大学生求偶市场中那是相当具有竞争力的。
所以倒追徐知遥的女生络绎不绝。一开始徐知遥的室友有点嫉妒他,还试图排挤他,后来发现这货有点没心没肺,关键是对于那些倒追他的女生,他能做到一不接受二不炫耀,显得特别特别的清心寡欲。
真是一个有着高尚操守的男神啊!
室友们就决定接纳他了。但是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他们又有了另外一个忧虑:徐知遥似乎对女生一点兴趣没有,那么,他会不会对男生有兴趣啊……啊?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徐知遥如果真的对男生有兴趣,那么他们显然处在最危险的第一线!
天!
从此以后就没人愿意和徐知遥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了。万一要面对捡肥皂这类艰难的抉择呢……对吧?
就这么相处了一段日子。直到有一天,徐知遥和室友们一起观看了苍老师的电影,才无形中化解了某种不可说的尴尬。
然后室友们为了向徐知遥示好,教会了他打游戏。这个时候学生间最流行的游戏是DOTA,英雄联盟这时才在国内上线一年,名声不太好,普遍被认为是DOTA的阉割版,小学生才玩的。
学会打游戏之后,徐知遥同时学会了逃课。一开始只是逃公共课,后来连专业课也逃了。逃课也不干别的,就是打游戏,打得没时间去食堂,就让室友帮忙带回来,或者吃泡面。打游戏时,他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另一个时空,没有烦恼,没有忧伤,只有战斗的快感。
辅导员找他谈过话。徐知遥毕恭毕敬地听辅导员扯了一堆大道理,回到宿舍继续打游戏。
有一次陆笙晚上训练结束后,给徐知遥打电话。徐知遥接电话之后,她听到那边很嘈杂,背景里有人大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词儿,徐知遥说了句,“我现在忙,晚点回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却并没有回她电话。
陆笙有点难过。她觉得徐知遥变了,说不清楚是哪里变,反正两人渐行渐远了。每次都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话敷衍,还很忙,可又不像是在忙学习,听着倒更像是打架。
陆笙找丁小小倾诉,丁小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多学生刚上大学时都会有那么一段混混沌沌的时光。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丁小小也打电话劝徐知遥,可是徐知遥全当了耳旁风。丁小小有些郁郁地想,也对哦,遥遥怎么可能听她的话嘛。
丁小小专程去学校找徐知遥。徐知遥开开心心地请她吃了饭,吃饭时丁小小又想劝他,徐知遥就有点烦。
在丁小小眼中,徐知遥最可恨的一点是他太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难以说服。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思维,相当自信,很难撼动。
那顿饭吃得她也很不开心。回去之后,她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丁小小:这是以前的你。‘图片’
丁小小:这是现在的你。‘图片’
丁小小: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徐知遥头天打游戏太晚,第二天才看到这条信息。
室友都去上课了,屋子里很安静。
他看到那两张照片,以前的自己阳光健康,干净利落,现在的自己一脸菜色,颓废漠然,看起来像个犯罪分子。
视觉冲击力有点大,他丢开了手机。
可是那句话却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这个问题,想必十个沉溺游戏的人,十个都会回答不满意。
浑浑噩噩,头昏脑涨,暗无天日。这样的日子和“满意”这个词汇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可是在他这里,满意的生活也绝不是定点上课,复习,考试,社团活动……
有那么一瞬间,徐知遥突然感觉茫然了。
在上大学之前,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上了大学之后,他并没有做一件正确的事。
以及,他也并没有改变的动力。
他看到室友桌上有一包打开的香烟。因为“好基友不分彼此”,室友们很不见外地经常不问自取他的零食,于是他也不见外了,几乎没有犹豫,就拿了香烟,点了一根。
香烟的味道很刺激,他被呛住了。适应了好几次,才终于制伏它。
徐知遥就趴在窗前抽香烟,抽完一根又一根,抽到最后他都有点犯恶心。
恰在这时,室友们下课回来了,其中一个室友帮徐知遥带回了上一次的专业课作业。他把作业拍在徐知遥桌上,“遥哥,上次作业老师留的最后一题,全系只有你一个人做对了。”
室友说这话时的心情有那么一丢丢酸爽。在入学之前,谁不是自己高中的尖子生呢?到了大学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经他们是备受学渣仰望的存在,现在,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学渣仰望别人了。
室友自我安慰: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对方太变态。
“嗯。”徐知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一手夹着烟,眼睛还望着窗外。今天下了一场秋雨,外面葱茏的古木被水洗过,愈发苍翠。树木那边是高楼,以及络绎不绝骑自行车经过的学生。
大家看起来都很匆忙,只有他,闲得蛋疼。
室友见徐知遥反应那么平淡,凑过来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徐知遥转过头,像模像样地吐了个烟圈,“那道题太难了,老师调戏你们呢。”
室友感觉牙痒痒:“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老师虽然没点名,但是他记得你,知道你没来,扣了你的平时分。”
徐知遥有点无语。他总共没上过多少课,但是专业课老师几乎都记住了他。有的老师比较宽容,他不去,老师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有的老师就比较严格了,扣起分来绝不手软。
他又看向窗外,室友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们宿舍的窗户,正对着南方,那是T市的方向。
徐知遥摇了一下头,突然又叹气,“没什么,就是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
室友觉得徐知遥可能距离大彻大悟遁入空门也不远了。不是他夸张啊,数学是最接近哲学的一个学科,聪明绝顶的人很容易把人生看透,然后就……
下午,徐知遥去了趟T市。他不想回家,也不敢去找陆笙,独自一人在他长大的城市兜来转去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去了树青业余体校。
门卫老大爷还没退休,徐知遥给他留下一兜水果,然后老大爷告诉他,卫校长和丁主任出门去电台做访谈了,要和听众们聊一聊陆笙在树青体校的光辉岁月。
徐知遥便去了网球场。今天并非周末,网球场上很空旷,没人。他坐在球场边的大树下,恍惚看到了昔日他和陆笙练球的身影。
那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抗过,犹豫过,却未曾逃离。
直到此刻,他甚至在怀恋,怀恋那样一段日子。
徐知遥看着满地夕阳,突然有些唏嘘。
都道是时光无情,实际时间是最有情意的,且它的情意从不掺假。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你的痛苦与快乐,都被时间一笔一划地记录着,不紧不慢,温情脉脉,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它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回馈给你。
此时,站在时间的这一头,蓦然回首,会更加清晰地看清那段时光的真正面目。
他以为他的坚持只为一人,然而将近七年的时光,犹如刻刀一般,雕刻的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只不过那人刚好站在那世界的中央。
我们总是以为理想的世界虚无而遥远,实际大多时候,它是触手可及的。
——你的心在哪里,你的梦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