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第二天下午的课是满的,他翘掉了第二堂。
走在人群里把自行车推出来——自行车是新买的,昨天那辆放在外面被人偷走了,他在学校东门修车店里又买了辆二手车。据说二手车不容易丢。
在正式考到驾照之前,自行车就是他主要的交通工具。
今天中午他抽空把头发剪短了,变得和以前一样,露出额头和耳朵,清爽齐整。因为个子太高,看人的时候他目光会微微低垂,有那么点睥睨众生的味道。
正是下课高峰,路口堵了不少人,南风扶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等着。
离他不远处,有一小撮姑娘在窃窃私语。
“从来没见过脸上有疤还能这么帅的男人,有颜任性。”
“我感觉他有疤之后变更帅了耶,更man了!”
“好想做他脸上的疤,这样我就可以永远亲他啦……”
“好想做他的自行车,天天被他骑。”
“……尼玛!”
“他手上戴的那个是什么黑科技,我表示看不懂。”
“卧槽宇舶,装逼利器。”
“‘卧槽宇舶’是一种表吗?”
“……宇舶是表,前面那俩字是语气助词。”
blabla……
他们很小心地控制着音量,南风并没有听到。几人不知道又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生被她们推出来,她红着脸走到南风面前。
漂亮女生:“南风,从这里到逸夫楼好远,你能不能载我一程呀?”
南风低头扫她一眼,“抱歉,我腿脚不好。”
从N大到树青体校,骑自行车只需要二十分钟。南风到的时候,陆笙和徐知遥还没过来,他先去找了卫校长。
“校长,以后陆笙的牛奶费就从我的薪水里扣吧。”南风开门见山地说。
“好好好。”卫校长忙点头,在这个抽黄鹤楼の男子面前,他总是不自觉表现得很顺从。
“剩下的给她冲饭卡。”
“好好好……等等,陆笙吃不了那么多饭,她又不是猪八戒。”
“没关系。”
傍晚,陆笙和徐知遥几乎是同时到的。师徒三人在网球场会师之后,南风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南风,是你们的新教练。”
徐知遥笑嘻嘻的,“南教练您好,我叫红中。”
陆笙生怕南风像她一样上当,连忙说道,“他不叫红中,他叫徐知遥!”
徐知遥一瞪眼,“嘿,我几天不教训你,你要造反是不是!”说着,不等陆笙防备,抬手就要弹她脑袋。
陆笙没来得及躲,不过这一下也没碰到她——南风很恰到好处地抬了一下球拍,挡在她头上。
于是徐知遥蓄满力的手指戳在了硬邦邦的碳纤维球拍上,那一瞬间的疼啊,简直天崩地裂,他惨叫一声,夸张地甩着手,像只中风的猴子。
南风就镇定地看着他抽风。
等他抽完,南风检查了一下他的爪子,确定他没有受伤。
南风指指球场,“先来点热身运动。”
徐知遥看着他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总感觉要不妙了,果然,他说道:“绕着球场跑圈,陆笙跑三十圈。徐知遥撒谎要受罚,多跑二十圈。”
五十圈……徐知遥有点眼晕。
他们的球场一共有三块网球场地并排着,算周长的话有将近两百米。一圈两百米,五十圈就是一万米。
徐知遥还在忧伤,陆笙已经撒开腿跑了,而且是很规矩地绕着球场跑大圈,一点也不知道投机取巧。徐知遥暗骂她傻瓜,只好也跟上去,跑了一会儿,偷眼瞄到南风没注意,立刻半路穿行而过,跑到了陆笙前面。
南风慢悠悠的声音从球场那边飘过来:“徐知遥,加罚两圈。”
徐知遥:QAQ
他不敢再偷懒了,跑吧。
南风在球场边抱着胳膊看他们,边看边说,“在网球对抗中,体力是很基础的要素,没有好的身体素质,再高的技巧也无用武之地。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一步步加强你们的体能训练,为以后打好基石。”
徐知遥:“教练,我跑了几圈了?”
“不知道。”
“……”
遇上这样一个又坏又狠的教练,感觉不能好了。想哭,想回家……
徐知遥一开始还数得清楚,后来他注意力一跑偏,也就忘了,又生怕自己多跑了,忧心忡忡之际,突然脑袋瓜一亮:陆笙不是要跑三十圈吗?他等陆笙跑完之后再数二十圈不就好啦?
徐知遥心想,我真是一个天才。
陆笙跑步的时候一直闷不吭声,默默地循规蹈矩地围着球场跑。跑过前十圈,她也累了,脚步渐渐沉重,速度放缓,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冒出亮晶晶的汗水,浸湿了刘海。
南风仔细观察陆笙,发觉她脸上并没有劳苦后的不耐和怨气,她脚步虽慢,却很坚定,满脸汗水,一双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
他暗暗点了一下头。畏难畏苦是人之本性,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却心智坚韧,像一只精气神十足的小牛犊,难得难得。
小牛犊身后跟着一只丧家犬。
徐知遥迈着小碎步,身体颠颠颠的,一边跑一边抱怨,“我好命苦啊”“教练我好累啊”“我能不能歇会儿啊”“陆笙你跑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啊”……
南风冷冷地说,“是不是爷们儿,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徐知遥果断闭嘴了。
让跑三十圈,陆笙跑了四十圈才停下来。她的想法很朴素:既然跑圈对自己有好处,那我就多跑跑。
跑完之后她两只腿轻飘飘的,感觉快要飞升了。
南风领着她做了些恢复活动,然后两人站在树下,一起悠闲地看场上的徐知遥跑圈。
徐知遥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命苦过。
陆笙站在南风身旁,突然说道,“南风……啊不,南教练。”
“嗯?”南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
陆笙挠了挠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陆笙想到昨天小熙妈妈说的那些话,她有些郁闷,问,“是不是真的只有脑子笨的人才学体育、当运动员?”
南风奇怪地挑了一下眉,“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
“我听说,学体育的都是成绩不好的人,只能把体育当出路。”
“陆笙,”南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而坚定,“你记住,这世上每一种努力都应该被尊重。”
“可是好多人都那么说呀。”
“因为好多人都错了。”
陆笙歪着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对哦,他们是错的,你怎么可能是笨蛋。”
南风被她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的,眸子中像是映入了阳光,灿烂又明亮。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指尖儿轻轻戳了一下陆笙的脸蛋,“你这小朋友,真会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