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陆璃从一旁的用人手里接过一个心形的布包,又朝展母微一颔首,“妈,我陪宋小姐在后院转转,过一会儿就回来。”
展母朝两人摆摆手,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才收回视线,瞧见宋枫城若有所思的表情,客气地笑了笑说:“小璃这丫头不太懂事,让宋先生见笑了。”
宋枫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倒觉得陆璃这样的脾气挺讨人喜欢的,真实不造作,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像她这样真性情的女孩不多了。”
展母浅浅一笑:“不少人都知道,小璃其实是我的外甥女,不过这么多年过来,我和家里人都把她当展家的女儿疼爱。小璃小时候吃了不少苦,自己又是个知道上进的好孩子,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很放心。都说女儿娇养,除了尽我们所能给她最好的,我还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了。”
“您确实把她教得很好,我觉得陆璃这样的女孩子,未来一定有很多优秀的男士追求。”
“她才刚回国,年纪也不大,我也有私心,早就跟她哥哥说过,一定要多留小璃几年。”展母抿了一口茶,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朝宋枫城歉意地笑了笑,“看我,年纪大了,抓着个人就喜欢唠叨,这些跟宋先生都没有关系的。”
宋枫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轻巧地转了话题:“听说这次展皓跟M国那边的合作案进展得很顺利,在这里先要恭喜展阿姨了。”
展母细眉轻挑,保养得宜的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优雅随和的笑容:“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真要恭喜,也该恭喜展锋那孩子,为了我们家阿皓,他可是费了不少心。”
晾凉的玫瑰蜜茶,甜味有些发腻,苦味也加重了几分。宋枫城含了一大口,不动声色地咽下,放下茶杯朝展母轻轻颔首:“您慢慢喝,我去前面院子吸根烟。”
秋末冬初的天气,寒凉的空气里显出几分干燥,两个年轻的女孩一前一后出了别墅。陆璃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镶着羊羔绒的小皮靴落在菱格砖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枫蔷穿着一件深V领米色毛衫,搭配宝石蓝色的一步裙,颈间的爱马仕丝巾随着她拨弄头发的动作轻轻摇曳,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大方,不可方物。她并不急于追上陆璃的脚步,而是继续优雅地迈着步子,但也没有落下太远。
陆璃拉开花房的门,站在门边略侧过身,朝身后的宋枫蔷点头致意:“这里就是花房。”
宋枫蔷颇显风情地一撩卷发,宝石般的大眼友善地轻轻眯起:“谢谢。”说完话就率先进了花房。
从别墅到花房的距离并不算远,并且花房内是常年恒温的,景致上也更为精准地诠释了“四季如春”这四个字。宋枫蔷似乎一进门就被满眼红翠迷住了眼,招呼也没打一声,便沿着当中那条石板路朝里踱步而去。
陆璃脱下风衣放在一进门的椅子上,袖子挽起两圈,取了一把喷壶,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两旁的花草。
宋枫蔷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陆璃半弯着腰站在一盆植物旁,一手戴着手套,另一手则拿着镊子一样的工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走得近了,宋枫蔷才看清楚,陆璃手里的镊子尖上正夹着一条蠕虫。那虫子的颜色青白青白的,正在奋力扭动着肥软的身体,妄图逃出一条生路。这种虫子正是一般女孩最害怕的几样生物之一,宋枫蔷自然也不例外。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看向别处,姣好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显得有些扭曲:“你这是在干什么?”说话的语气乍一听十分平和自然,但大概因为语速太快,多少能听出一些指责的味道来。
陆璃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面前的盆栽,一边将镊子上的虫子甩进一旁木架子上的小铁盒,一边说:“这盆花是去年妈过生日时,哥哥托了许多朋友,辗转从M国带回来的。”
宋枫蔷闻言飞快地调转目光,扫了一眼那株深酒红色的花:“这花是…”话没说完,刚巧看到陆璃举起那只用来装虫的铁盒子,脸颊抽了两抽,咬着牙又赶紧看向别处。
陆璃仿佛丝毫未觉宋枫蔷的厌恶,捧着盒子朝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嗯,就是青龙卧墨池。”
宋枫蔷脸都不敢转,声音冷涩,语速快得仿佛被人拿枪指着头:“很漂亮,听说这种牡丹纯种的不多了,市面上卖的多数是杂交品种。”
陆璃走到她身边,砰的一声放下盒子。其实她放的动作并不重,只是铁质盒子与木质的东西相接触,她又没有刻意轻拿轻放,声音难免会响亮一些。
宋枫蔷却背脊一僵,若是仔细看她勉强控制住上身的动作,会发现她刚刚险些跳起来。她抚了抚脖颈上的丝巾,转过眼,目光落在陆璃白皙的侧脸上,却发现她神色淡然,丝毫看不出刻意为之的意思。
陆璃一手轻轻扶着面前的花枝,另一手拿着一把精巧的金色小剪刀,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截花枝已经掉落在地。
宋枫蔷看到那截花枝上含苞待放的粉色花朵,不禁惋惜地“呀”了一声。
陆璃眼皮不抬地继续修剪,轻声说话的语气异常温婉,耐心细致得仿佛在给小朋友讲述床头故事:“这朵花看着是可惜,不过枝条早枯了,勉强继续拖着,只是在浪费这株花主体的养分。”
“听起来,陆小姐对养花倒是很有研究。”宋枫蔷打量着她的侧脸,“之前听我三哥不止一次提起陆小姐,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陆璃的嘴角翘起一朵笑:“哪里比得上宋小姐。”她的话并不算多,比起宋枫蔷的长袖善舞、侃侃而谈,她的只言片语听起来总不那么顺耳,细细听来,好像总含着些嘲讽。
宋枫蔷晶亮的大眼闪了闪,笑着问:“陆小姐这是在夸我,还是在笑话我?”
“有时候说话的人是好意,面前的人不一定听得出来;有时确实说的不是好话,可有的人偏偏当成恭维收下来。”陆璃修剪完面前的盆栽,站起来,歪着头观赏片刻,才转过脸看向宋枫蔷,“宋小姐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听说这些年陆小姐一直旅居国外,怎么说起话来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国人还要古意?跟你说话可太累了,总要猜谜。”宋枫蔷耸了耸肩,一副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的模样。
陆璃把手边的几件工具收好,捡起地上的几枚花枝,放在先前那个小铁盒里,另一手拿起喷壶,慢悠悠地朝前走着:“宋小姐喜欢什么花?”
宋枫蔷皱起眉心,厌恶地扫了眼陆璃手上的铁盒,始终保持在陆璃身后三步开外的距离:“我对这个不太懂。不过我前阵子收到过一次别人送的花,感觉还蛮有新意的。”
陆璃倾斜了手里的喷壶,静静听着。
宋枫蔷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半点要问的意思,强压下心中气恼,津津有味地继续道:“那个人把送给我的花装在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子里,我本来不懂那些花的名字,好在送花的那家花店把花的名字和寓意都写在卡片上了。我只记住了其中一种紫色的花,好像是叫桔梗。”
陆璃点了点头:“那是很漂亮的一种花。”
宋枫蔷脸上的笑容更为明亮了些:“怪不得我三哥说,你跟展皓默契得很,你们兄妹俩的品位很相近。”
陆璃举着喷壶的手停在半空,扫了宋枫蔷一眼,放下喷壶,转身走向门口的方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是啊,三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宋枫蔷明媚的大眼飞快闪过一抹嘲讽,在看清陆璃走到门边,又取了一只喷壶朝回走的时候,眉心并不明显地轻轻皱了皱,嘴上的话一直没停,“我收过那么多生日礼物,只有展皓送我的这个最有新意。那只花匣打开放在桌上,连续几天房间里都弥漫着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