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最深的爱,最好的你
44535200000026

第26章 悄悄地在一起(1)

陆璃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到游乐场坐云霄飞车的时候。

毕竟只是花枝上的倒刺,宋枫蔷的手之前看着流了不少血,实则只是轻微的扎伤,并不严重,用酒精消了毒,又贴了张创可贴,也就没什么事了。但也不知是她之前受了惊吓,还是因为在陆璃面前大哭一场觉得失了面子,整餐饭下来都显得有些恹恹的,完全不复之前那副优雅又不失爽朗的模样。

宋枫城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话不多,只是不止一次地凝眸盯着陆璃打量。

陆璃对于宋枫城的一举一动本就十分关注,自然知道他对自己时不时地打量和观察。对于他的这种毫不掩饰的一反常态,陆璃倒不觉得十分惊讶。毕竟这许多时日不见,两人之间早已划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而造成这道沟壑的原因,正是她和展皓在与宋枫城分别那晚经历的车祸和枪击。陆璃可不认为宋枫城会对此一无所知,她现在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在整起阴谋中,宋枫城究竟参与了多少?他是主谋,还是从犯?整件事到底根本就因他而起,还是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无论如何,宋枫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彻头彻尾地改变了。如果说原先她在面对宋枫城时,尚且有点罪恶感,那么现在宋枫城对她而言,则是与宋涛一样不相上下的仇敌。因为无论宋枫城到底参与了多少,他都在设计展皓的事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她现在所不能确定的是,经过这段时日,宋枫城的心里对她有了怎样的评估。他是否已经在暗中得知展皓遇袭的确切消息,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被展锋扔出的迷雾弹迷惑住了双眼,他有没有看出自己在整个事件中不对劲的地方,从而对自己也有了某种不同于从前的怀疑。宋枫城对她的判断,也决定了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早已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个曾经试图将展皓置诸死地的阴谋家。

而更让陆璃感到不安的,是宋枫城这种毫不掩饰的打量,显然早已落入了另外两人的眼中。宋枫蔷会如何想她尚且可以忽略不计,展母的感受她却是不能不去顾虑的。可她又不可能自毁长城,宋枫蔷难掩厌倦,沉默不语,而展母却在这样近乎诡谲的沉默中毫无芥蒂,无知无觉一般继续温言温语地跟她说话,为她夹菜,仿佛饭桌对面毫不应声的两个人只是陆璃一个人的幻觉。

展母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她或许早已不过问商场上的事,可一个人镌刻在骨血里的精明睿智,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随之变得浅薄的。对于展母的大智若愚,陆璃也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却也在同时隐隐感到一股焦虑。宋枫蔷对展皓的那些小心思,肯定瞒不过展母,她和宋枫城之间的那些不对劲,展母也都一一看在眼中,那么,她和展皓呢?

送走了宋氏兄妹,陆璃和展母将下午茶的地点挪到二楼书房。书房的视野极好,面朝别墅后面的那一片山林,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一直望到很远的山脉。每年冬天下过雪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从这里都能看到那些山脉上未融的白雪,而当盛夏来临,那种近乎苍黑的葱郁又将整座山峰掩埋。起风的时候从这里望过去,整座山便如同黑暗之中波涛汹涌的海。而现在刚刚是初冬的时节,B市的第一场雪还没有来临,而那些苍翠的叶片早已零落成泥,那些山峰也就显得有些光秃秃的,颜色倒不似冬夏的时候那般极端凛冽,而是金灿灿的土黄一片,光看着就徒增温暖和煦。

母女两人便在这样的午后,就着玫瑰蜜茶的氤氲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坐下来。书房里有一架年头已久的钢琴,自从展父去世后,陆璃很多年都不见家里有人弹奏。而这架钢琴,据说原本便是当年展父买来送给展母的定情之物。

茶过两巡,陆璃的脸颊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指尖也不像午饭席间那般冰冷。

展母放下茶盏坐到钢琴前时,陆璃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怔怔望着展母的背影。直到温暖又俏皮的小夜曲在耳畔响起,她才猛地回过神,而展母脸上隐含着怀恋的深情,让她在第一时间噤了声。

一连弹了三首,展母才放下钢琴盖,起身走回到陆璃面前的沙发,端起茶喝下半盏,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好久没弹了,好在阿皓每年都找人给这架琴调弦,不然即便我有这个兴致,估计这个老朋友也不愿意配合呢。”

陆璃微笑着为展母斟了些热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记得上一次听您弹这首曲子,还是哥哥满十八周岁那天。”

“是啊,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展母看向陆璃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而你和展皓也都长这么大了。”

大概是幼时经历的缘故,陆璃对于身边人情绪的变化异常敏锐。她迎着展母的目光,想要立刻解释些什么,却发现面对着展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任何欺瞒的话,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一晃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展母抿了口茶,望着手里的圆杯,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小璃,不管外人怎么说,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来,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女儿看的。我也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和展皓的位置很重。”

陆璃不知道展母说这些话的用意,又不敢唐突解释。这么些年来展家人对她的恩情,以及她和展母之间不是母女恰似母女的真感情,也让她无法用对付外人的那些心机、手腕来对待展母。所以她只能认真地听着,径自沉默。

展母看着陆璃轻轻垂下的眼,唇边的笑纹更深了些,继续用那种轻缓的语气说:“可是,在你心里,一直有些东西比我和展皓更重,或者说,你已经把那些东西背负得太沉重,连什么时候已经超过负荷、喘不过气来都顾不上。”

陆璃听到这儿,猛地抬起眼看向展母,就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也有一些让她心惊的严肃和警诫:“小璃,宋枫蔷是为了什么主动亲近我,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可宋枫城的心思,我却看不大通透。”

“妈。”陆璃嗫嚅着唤了展母一声。

“我看着,你对他好像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从他前前后后说的话来看,好像你们俩之前走得很近。”展母说到这,身体略微前倾,看向陆璃的目光里也多了些许压迫的意味,“如果你还把我当亲人,就跟妈妈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怀疑当初你父母的事跟宋家有关?”

饶是陆璃一直咬牙强撑,听到展母问出的这句话,还是浑身一震。她轻轻舔了舔唇,斟酌着说辞看向展母:“妈,我不喜欢宋枫城。”她的语速并不快,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仔仔细细考虑过才说出口的,“我确实怀疑宋家跟爸爸当年入狱的事有关,不过都只是猜想,我…”

“小璃。”展母打断她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说话的语调也蓦地拔高,“小璃,你忘记你妈妈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里是怎么写的了?”

当年从监狱传来展父畏罪自杀的消息后,陆璃的母亲一日一日消瘦下去,终于在某天,哄着陆璃睡着后,她用一瓶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对外的说法一直是她在丈夫自杀后思念成疾,日益消瘦,最后因病去世。这也是展母对陆璃的解释。陆璃在去Y国留学之前,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当着展妈妈的面,她一直佯装不知。包括那封所谓的“最后一封信”,也是展家夫妇“善意的谎言”。她自己手里就有母亲年轻时的相册和记事本,只要仔细观察研究,还是能够分辨出不同的。而且后来她还在国外找到专业的笔迹鉴定人员,鉴定出来的结果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当年陆璃的母亲自杀前,或者给她写过遗书一类的东西,可那些东西至今还保留在展妈妈的手中,即便陆璃这些年掌握了许多资料,那封真正的遗书却并不在内。陆璃不止一次想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妈妈遗书的内容与展母“制造”出的这封信有着很大的差异。展妈妈是担心她在看了真正的遗书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才把遗书藏了起来,并托人模仿妈妈的笔迹伪造了她后来看到的那这封信。

陆璃强忍着掉泪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展母的眼睛回答道:“我记得。妈妈说,让我好好地生活,不要执著于过去的事,只要我过得开心,她和爸爸才会感到欣慰。”

展母看到陆璃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眼睛里闪耀的泪光,悄悄松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所以小璃,乖乖听你父母的话。当年的事就让它彻底翻过去。宋枫城那个人,妈妈不太喜欢,他不适合你。以后除非必要的场合,不要跟他有太多的往来。”

陆璃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妈妈,我真的不喜欢他。”

展母看到陆璃微红的眼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妈妈这边。”

陆璃乖乖走到展母身边的位置坐下。

展母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为她擦了擦眼睛:“小璃不哭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的。”陆璃接过纸巾,挡住眼睛那一片汹涌而出的湿润,也挡住眼底那一片难言的晦暗,“我知道,妈妈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有些事,不能因为会对她一个人不好就不去做。如果不还当年的事一个真相,死去的人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展皓飞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的光景。展母一向早睡早起,这个时间早就在自己的房间歇下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展少本来还是一副美颠美颠的欠扁样,嘴角含笑,脚步轻快,手里的钥匙圈滴溜溜转着,要不是考虑到展妈妈已经睡了,就差吹起口哨了。推开门看到房间里一片黑暗,再把卧室、更衣间、洗手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他那颗火热的小心脏就凉了半截。他疾步走到陆璃的房门前,一拧门把手,发现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剩下的那半截小心脏也凉了个彻底。

他轻轻敲了两声,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却没听到半点动静。他紧皱着眉,嘬着牙花子极度不甘心地一步一步退回了自己房间。

没过一分钟,陆璃就听到床头柜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她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床头,拿过手机毫不犹豫地摁掉。很快手机又响起,她再摁掉。那人耐心很好地再拨了过来。最后陆璃索性直接关机,把手机直接往床边一甩,好在地毯很吸音,手机只在上面灵巧地翻了几个身,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