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女生就被放掉,而雅子即刻被于温怡拉到靠岸的石礁旁,地上两块大岩石相叠的部位圈着一条链子,不知是何时备好的。雅子被推到那里,双手被于温怡抓着用粗重的链子绕起,“咔嚓”一声上锁。于温怡做好这些就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就在这里受着吧。”
原来计划是这样发展的……
接着,安琦言蹲在雅子的面前:“别指望我爸替你做主,期末考试时你替人作弊的事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个宣扬法。我爸再怎么欣赏你,他也还是我爸。”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有深意,言语之间警告她不准泄露今天的事情。雅子看着安琦言,安琦言神色不变,又留下一句:“告诉你一声,要涨潮了。”
雅子心里一紧,双手上的链子重得抬不起来。她再次抬起头看向这些女生,她们还在无所谓地谈笑,视生命如鸿毛,性格扭曲至此,让人心惊胆战。
于温怡的最后一举将雅子的心彻底震碎,她把开锁的钥匙“咻”地一下丢到十米远的乱石内。反倒是安琦言神色一敛,低声问:“扔了干吗?只那一把钥匙。”
“反正绑得又不紧,没几分钟她就自己出来了。”于温怡轻言,又提醒,“我们该走了。”
……
一群女生居然可以将欺凌别人做到这个地步,无视所有危险与不可控制因素,将人命踩在脚底,与尊严一起肆意践踏!雅子在咆哮的海风中低头闭眼,失望至极。
腕上的链子没有于温怡说的那么松,甚至紧得将她的手都磨红。摆弄几下后,确定单靠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挣开。她转过头看向越发汹涌的海浪,再抬起头,望着这一片阴沉的天空。
暴雨要来了。
7
冰冷的海水还差大概三米就要漫过来了,雅子的手腕被链子箍着,磨破了皮。风很可怕,她转过头避开风,但发梢还是被卷得往脸颊上扬,很冷。
已经在这里僵了半个小时,潮涨得越来越迅猛,来势骇人,恐怕整块礁石区都会被淹没。
口袋里的手机正在振动,她想拿,但是够不到,几近无力。
刺骨寒冷的雨滴打下来,心里涌起一股哀伤,膝盖也被石头磕疼。她喊过人,却都被海浪声盖过,手机还在振动,她费力去拿手机。等终于拿到手低头看时,她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不是他,屏幕上亮着的终究不是“段佑斯”三个字,而是半个多小时前找过她的那个人。
最想他的时候偏偏来的是别人,手机已经停止震动,后方传来动静,彦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莫雅子?”
当时她脸色略微苍白,疲惫地抬起头,看到栏杆前的彦琛。他走到这边,几步就来到雅子身侧,低下头看了看,然后脱下外套利索地裹到她身上。
雅子几乎失去了全身气力,而后被他扶起,手上的链子也立刻被他看到。
“你这是哪出?”他问。
她无心回答,他又问:“安琦言?”
看来也已经了解安琦言这个人,不用雅子回答就从这种做法怀疑是她下的手。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对安琦言不放弃,就像段佑斯也从没对安琦言说过分手。到底是多么美好的过去,让这两个人都如此留恋。
“她原本不是这样。”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雅子听。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拉开链子,痛得她闷哼出声。
海水已经漫到脚踝,彦琛并不紧张,换了个位置站到雅子面前,蹲下来问:“钥匙呢?”
“安琦言原本是什么样子?”雅子问。
沉默了一会儿,他回答:“和你一样,温柔友善,不与世争,稍微有点儿倔,让人怜爱。”
“那……”
“是段佑斯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雅子望向彦琛,这句话说得绝对,透着不满。
他说:“自从他们交往后,她就变得善妒,段佑斯既然给不了她安全感,就应该放开她。”
“如果不肯放开的是安琦言呢?”
彦琛看着她,还未回话,发现海浪越来越汹涌,便再次问:“钥匙呢?”
雅子对他的抗拒并没有消去,她不急于开口,彦琛则捏起她的下巴,直接说:“趁我还有人性前告诉我,否则我说不准要亲你一下才救你。”
……
“被丢在那边了。”雅子回他。
话音刚落,彦琛立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海水已经漫到膝盖,她因链子所限退无可退,再朝彦琛的方向看去,他动作很利索,神情认真。她看了几秒后收回视线,心内怅然。
雨滴噼里啪啦砸到礁石上,身上渐冷。没多久,在乱石中翻找的彦琛终于起身,他几步回到雅子面前,蹲下来,还真把钥匙找到了,晃在指间说:“表扬我。”
雅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刘海凌乱,眸中尽是虚弱之色。他也看着她,渐渐看得认真,伸手要将她贴在脖颈上的头发拨开,她敏感地转过头避开他的手。
他冷笑一声:“段佑斯到底有多好,你们一个个都失魂落魄地要跟他走,而你充其量也不过是安琦言的暂时替代品。”
“我对于你也不过如此。”
听雅子把话说成这样,彦琛眯眼:“我总要比段佑斯好。”
“不。”雅子说,“你比他更过分。”
彦琛还没说,她就继续说:“你知道你哪里过分吗?你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看出来,只知道段佑斯的就是好的,你对我的追求也不过是好胜心作祟。”
“难道你对他就是理智的?”彦琛稍显生气地说。
雅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那好,我问你,你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12月24日,平安夜,瑛士路86号餐厅。”
“错,是十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四,你收到安琦言的短信来格莱,我帮你指的路。”
彦琛神色一敛,雅子继续说:“其实你能抢在段佑斯前面,但你那时候的心思全在安琦言身上。段佑斯的身边是谁你就抢谁,你根本没有把那个时候的我放在心上,我又为什么要在现在留一个机会给你?”
下巴猛地被捏住,彦琛说:“那你倒是把第一次见我的日子记这么清楚。”
“因为安琦言那条短信是我发的。”
话一出口就使彦琛的手一抖,雅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件事是我做的,是要惩罚另一个总是打扰我的女生。至于你的电话号码当初就被我从学生档案上背下来了。可怕吧?我就是那种喜欢暗地里做事的人,如果你对我没用我就根本不会理你!”
“莫雅子!”
雅子这次错就错在过早地对彦琛全盘托出这些东西,以致手还被束缚着就被彦琛托住后颈强吻,这个吻里蕴含着强盛的怒气与征服欲。她紧闭双眼,转头避开后气喊:“你干什么!”
同时,她拿到被彦琛落下的钥匙,而他早已换一种神色,一字一句怒意凛然:“既然你是这样的女人,我干吗还要用矜持的方法继续哄你?”
第二次侵略马上就要过来,在快要与彦琛的嘴唇相触时,雅子费劲地躲,最后与他的视线相触,颤声问:“你真的要这样对我?”
彦琛微微一怔,趁这个空当,她快速解锁,一解开就立刻起身。彦琛反应过来抓她,她被石头磕到,再次起身时又被他拽住手臂。她只好往他的膝盖踢,他一下子松了手,她往上跑!
可还是在大路上被他抓住,力道那么大,他从后直接抱住她整个人。或许是那一脚踢痛了他,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挣扎时呵斥道:“别动!”
“那你放开我!”
“莫雅子,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女生!我告诉你,这次是真的,我真的想把你追到手!”
“放开!”
这时彦琛确实放开了她,可就在放开的一霎那将她转过身拥入怀里,她被这一举动吓到动弹不得。
雨势凶猛,他的力道很大,后来还想吻她。她转过头躲开,也就是在侧过头的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十米外雨雾中的皇甫一妃……与段佑斯。
灰沉的天空,海浪,暴雨,她浑身湿透。
段佑斯站在皇甫一妃撑的伞下,身上未沾丝毫雨水。他静静地看着她和彦琛,不知道看了多久。他面色冷淡,可是眼里那丝阴郁被雅子深刻地感受到底。
“彦琛!”她急喊。
彦琛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可在看到段佑斯后毫不收敛,直把雅子的肩膀搭住,正面与他相对。
她被彦琛钳制着无法动弹,想说话也被彦琛捂住了嘴,彦琛擅自替她对段佑斯说:“她没事,在闹别扭,别管她!”
皇甫一妃皱起眉头,而段佑斯不再有任何兴趣,他甚至没和皇甫一妃说一声就离开了,淋着雨走到停靠在路边的车前,开门进去,“砰”的一声狠狠关上门。
雅子将彦琛的手咬痛,他倒抽着凉气松开手。她却已经筋疲力尽,才迈出一步就虚脱,又被彦琛及时扶住。
“你们……”
皇甫一妃满脸失望,无奈地摇了摇头,几步上前将伞交到雅子手里,又看彦琛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等她一上车,车子立刻发动,然后驶离,不带一丝犹豫。
许久之后。
暴雨还在继续,身上却已经感觉不到雨淋,感觉不到凉意,感觉不到满头的胀痛感,只记得段佑斯走时决绝的背影与那一声关门声,在心里和脑海中不断徘徊,越来越悲伤。
彦琛仍扶着她,他在说话,他对她说“糟了”,对她说“段佑斯走了”,对她说“你好像没有后路了”,对她说“你好像只有我了”……对她说了这么多,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雅子侧过头看着他。
他还在得意,她的眼睛已经微红,一直看着,后来苍白无力地回复一句话。
“你放过我,好吗?”
8
似梦。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似梦。
彦琛放开了她,她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一人回家。他虽然跟着她,但也不再和她说话,直到目送她进了家门。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难受了一整夜,不曾睡着。
第二天,寒风萧瑟。
校园的小道上铺满了被暴雨打落的枯枝败叶,雅子静静地走着,低着头出神。卢简儿在她的身边说话、开玩笑、打闹,她都丝毫没有反应。
“雅子。”卢简儿摸她的额头,“你今天状态好差,发烧了吗?”
她别开脸,说了声“没事”,这时候又被后面走来的伊夏凌撞到肩膀,简儿迅速扶住她。
伊夏凌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道歉,甩着包继续跟姐妹们说笑。简儿正要抱怨,雅子却摇了摇头,只想简儿安静下来。
这一天,段佑斯没来学校。
日子一天天过去,雅子一个人来回学校,一个人出神发呆,一个人进出学生会会议室,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折纸鹤,一个人做一个人的事。
晴天,阴天,晴天,雨天。
时间都被寂寞打发,在家里抱着泰迪的时候也是脑子放空。她想闭眼,却不敢闭眼,因为会难过,会想哭,所以每次都静静地凝视着一处地方,把心酸都逼回去。
第四天的时候,听说段佑斯来了。
听说……只能靠听说,听说他回学校了,听说他心情并不好,听说安琦言一直陪着他,听说他只让安琦言陪着。
雅子看不到他,即使偶遇的几率也比之前低得可怜,除了那些“听说”,雅子就再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只有一次……
在一节很久之前被安琦言调动过的体育课上,雅子看到了他。
下过雨的草坪异常潮湿,二年级整理队伍,三年级一班如往常那样闲散在看台上。
万野在闹,女生在笑,唯独他安静地靠着栏杆,背对着操场,看不清神态。即使安琦言在他面前轻言笑语,他的背影透着的孤傲还是那么明显。
雅子散队后正要离开,一年级男生的篮球却弹进草坪,滚到她的脚边。
她蹲下身捡起,学弟跑到她面前,高高的个子,阳光健康型,见到雅子的时候笑了笑,说:“谢谢学姐!”
从雅子手里接过球后,他将球搁在腰间,回头望了一眼球场上等着的兄弟们,又加快语速地问:“学姐,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雅子看着他,而身侧的伊夏凌等人立刻意识到要告白,“哦”的煽动一声。
“学姐,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个学弟直截了当地告白,说完后,在兄弟的叫唤下赶回球场,又留下一句,“学姐,可以考虑我哦!”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操场的男生拍掌鼓动,连看台上的三年级一班的同学都被打扰到。
安琦言往这边看来,笑了笑,又在段佑斯的面前说话。他虽然听着,却从始至终未往这边看一眼。
“莫雅子,虽然知道你很难搞,但你这个‘高校男生最佳初恋情人’的称号早就传出去了,是不是也该选个男朋友了?”一边的伊夏凌打趣。
雅子没理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不过那件事被皇甫一妃知道了。
下课时,雅子在回教室的走廊上被皇甫一妃叫住,她让卢简儿先走,然后与皇甫一妃对视。
等到周围的同学渐少,皇甫一妃慢慢走近雅子,问:“你们两个到现在都没说过话,是不是?”
……
“想冷战?”
雅子脸色透白,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这次的导火索是什么,是彦琛?还是段亦莎?”
皇甫一妃把事情摸得很透,雅子的沉默等于默认,于是她又说:“如果是彦琛,那你喜欢谁就选谁。如果是段亦莎,我就必须要说一些佑斯不告诉你,你就永远都不知道的事。”
话说到这个地步,雅子看向她。
“佑斯的性格藏得很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小时候有自闭症,你又知道他的自闭症是怎么出来的吗?是被逼出来的,是被继母天天锁在房间里给逼出来的。”
雅子心里一紧,皱着眉头看着皇甫一妃。
皇甫一妃继续说:“那个时候,唯一瞒着继母天天帮他开门的就是刚上二年级的亦莎,锁一次亦莎就开一次,每次翻钥匙都能翻出一身伤来。你能体会吗?家里有成年的姐姐在,有保姆在,有天天走动的助理在,但所有人都不敢插手,甚至都不敢对他忙碌公事的父亲提醒一声。只有年纪最小的亦莎一直帮他,这就是他们的童年,这就是他们兄妹的感情。”
雅子问:“难道没有人管……”
“没人管。”皇甫一妃摇头,“他姐姐后来把那个女人赶走了,但佑斯的性格就已经这样定了,对什么都很冷漠,只对他的妹妹好。我甚至认为安琦言也没打开过他的心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帮你吗,雅子?因为他对你不一样,他一开始对你展现的就是最阴沉的一面,你连这样的他都包容了,离他的心就不远了。但是雅子,你现在正在触他的底线。”
她忍着难受摇头:“所以这次又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双方都退一步,佑斯那边我也会去说。”
雅子这边完毕,临走前,皇甫一妃又想到另一件事,干脆也告诉了她:“上次我说亦莎的手术很成功,让你先回家,其实不是,亦莎血小板很低,做手术是万不得已的选择。那场手术整整做了半天,五天内病危通知单都下过一次,直到昨天才脱离危险。那个电话是佑斯让我打给你的,他要陪亦莎,但也不想让你苦等。”
皇甫一妃已经走了,雅子扶着走廊的墙璧,疲累地抚了抚额头。
她想起梵芝那句劝告她离他的私事远点儿的话,她那时不知道,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
因为离他的私事越近,越想要好好爱他,越深陷在他的伤痛里,难以自拔。
9
教室里空荡荡的。
窗口吹来冷风,皇甫一妃坐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倚在窗口的段佑斯。
“你怎么打算?难道一直这样下去?”
他沉默不语,皇甫于是又说:“莫雅子不是没人追,想把她追到手的男生不比在你身后排队的女生少,能把她捧在手心的也大有之,是她没给机会。她把后路断了,只跟着你走。”
他还是不表态,皇甫无奈地说:“你知道彦琛这个人,你也明白莫雅子的心意,那天的情况如果你不清楚就让她解释啊,还没说话就冷战,双刃剑伤的也有你。”
“有我?”
这句话他回得很淡,仍看着窗外。
“对,有你!”皇甫一妃肯定了他的反问,“不要用亦莎做借口,你这几天的心情完全被莫雅子牵着。刚刚体育课上有个学弟向她告白了对不对?知不知道你那时候的脸色有多难看?伪装差到连安琦言也差点儿看出来。”
他扯开领带,皇甫一妃紧接着问:“你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向莫雅子主动走一步?”
“除非她能让皱纸复原,让破镜重圆。”
段佑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皇甫一妃失望地叹气,刚好走到教室门口的雅子也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