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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北军南下汉口激战(3)

在黄兴指挥汉口之战的这四天内,发生了许多军心涣散之事。第一协统领宋锡全率部从汉口败退后擅离汉阳,突然向湖南开拔;汉阳知府李亚东也随之走了。第三协统领林翼支在部属溃散后不能坚持,逃回随县老家(被土匪杀害);在他们之前,詹大悲一行已擅自乘日轮东下,声称是去争取安徽革命党人支援……

有文章描述詹大悲的出走实为万不得已。其时汉口军政分府“流弹已毁屋瓦,职员星散,大悲返分府,欲以身殉。”詹大悲沉痛地说:“汉市糜烂至此,是我等罪也,何颜以对人民?”欲与城共存亡,李文辅等强行拖他,冒着弹火而行。这里离江边不远,詹大悲与温楚珩、黄侃、陈冕亚等一帮疾呼“大乱者救中国之良药也”的文人,于大乱中乘船避难跑到下游九江“解放区”,请军援鄂。撤离职守,临阵出走,这肯定是为军法所不容的。何况汉口军政分府与武昌军政府早显离心离德之状,文学社与共进会的门户之见裂隙已深。詹大悲“见鄂事危殆,若返武昌又恐为黎元洪、孙武所不容,必死无疑。故有东下请援之行。”(温楚珩语)

硝烟没有燃尽。11月1日下午5时许,剩下的民军皆集于玉带门一带。清军节节放火,烧一段则前进一段。入夜,火势更大,居民仓皇逃走,儿啼妇哭,哀声遍地,惨绝人寰。“第一军总统冯示”的布告在汉口到处张贴:“此次匪党举乱,贻害闾阊不浅。官军连日大胜,克复在指顾间。匪心业已涣散,弃械四处逃免……”一场革命眼看就要被剿灭了。

41.汉口被焚损失惨重

“楚介南服,火德居望。而汉镇又适当五达之衢,黔庐赭壁,何时蔑有?”(范锴语)王葆心在列举了明万历至清乾隆汉口的十几次火灾后说,“至近百年,则无论乱世平世,火灾已成恒事,有不胜列举者。”《纽约时报》特约记者T·W·K1877年10月7日“在大清国的心脏旅行——扬子江游记”中写道:登上龟山“往南看,则是炊烟袅袅的山村,再往前便是高墙矗立的武昌城了。坚固的石墙包围起巨大的空间,这情形与外国人熟悉的射杀野兔的狩猎围场子一样。但这里面有很多地方都非常凄凉、凋敝。当地人说,原来这些空地都修满了房屋,所有的地方都被人占满。但是,武昌、汉口、汉阳三镇在太平天国起义时,惨遭兵乱,有四分之三的建筑物都被夷为平地了。如果从山上看下去,能很容易地看出破坏的痕迹,尽管起义已被镇压20多年了。”

阳夏之战的兵燹损失之巨堪称空前绝后。

丁格尔在他所著的《中国革命目击记》中写道:

你能想象出烈焰被强力地煽到一边,巨大的火焰迅速向前蔓延,接着又摆回来,继而又再次快速地向前展开,最后稳定下来,犹如把倒霉的敌人死死地控制在自己手中,慢慢折磨它,并残忍地杀害它的情景吗?你能看到如波涛滚滚般的一团浓烟,甚至连强劲的北风都吹不散,慢慢地向前移动,接着变成白热化的‘格格’射击声和巨大力量,愤怒地把它深红的火焰送入云霄的情景。透过厚重的浓烟你能看到不计其数的屋顶、教堂尖顶及拱形的中国建筑,好像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躲闪着,像整个疯狂的装甲兵团,它们在不停地跑着,然而却没有前进一步,拼命努力,但却毫无用处。它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原地跑动,最后放弃了所有的希望,被迫地倒在浓烟里,永远地消失了。

汉口全城被焚之状,蔡寄鸥的《鄂州血史》有如此记录:

延烧至马王庙江边一带,打扣巷、龙王庙、沈家庙等处,火光亦大。敌自十日纵火起,至本日更盛,教堂被焚者亦多。汉口繁华市场,化为丘墟,人民损失的生命财产,难以计算。所余者,上仅硚口至遇字巷一带,下仅张美之巷至花楼一带而已。当火烧歆生路时,胡石庵的大汉报馆亦化为灰烬。石庵带着家小,逃到襄河边一个茅棚里头。火烧到茅棚跟前,才唤来一个小划子,渡江往武昌。船至江心,风浪大作,流弹又来去如蜂,船上打死几人。其他的渡船,中炮弹而沉没的不少。这一天,汉口陷落的景象,真是天地变色,非笔墨可以形容。袁世凯带着军队,来屠杀湖北人;这笔血债,湖北人怎能够忘却呢?

李西屏抗战时期所作《武昌首义纪事》中写道:

冯军占满春茶园、徽州会馆及襄河口等处,我军退守张美之巷。俄而敌纵火烧水塔附近民房,火焰逼近张美之巷,俄而河街、四官殿等处火亦起。黎乃下令退武昌,派队迎黄克强先生渡江,汉口遂陷。冯国璋纵兵奸淫掳掠,商民四处散逃。烟焰蔽天,达十余昼夜,汉口三十里街市俱为灰烬。

《申报》1911年11月l0日报道,题为《北军焚杀汉民之惨剧》:

冯国璋于初九日忽令官军在汉口分三路纵火焚烧市镇。一由水电公司后街,一由四官殿,一由玉带门,烧至三日,火尚未熄,情状甚形凄惨。据闻此策系湖北军事参谋官铁忠所主持,盖铁自鄂乱起后,仓皇出奔赴荫昌行营求其收留,荫返京即以铁荐之冯充行军参谋官,铁故出此计以为报复云。

又京函云,有客自汉到京,称官军初十日在汉三路放火,任意抢劫,沿街惨杀人民无算,三岁小孩多被杀尽。汉口有十二龄幼女、滠口有五十余岁老妇,均被北兵轮奸而死,其凶虐已可想见。且有投入北军之测绘学生某某及军士四百余人,均被丁士源饬令正法,真惨无人道之举也。

又闻袁世凯主张议和,黎元洪、黄兴等本有允意,免致渔人得利,然因官军焚杀汉民,惨无人道,现已一反前意,不愿与政府协商,且其部下亦复不可再以讲和之说进矣。如北军者,非所谓自取灭亡者耶?

《申报》1911年11月17日发文《汉皋血泪图》:

十六夜有大队民军渡江至汉口,预备攻击官军,而北军亦屡欲渡江,有已行至黑山附近者,均为汉阳山上炮台击回。是日黎都督夫人亲至红十字会医院慰问伤兵,凡见受伤兵士,必赠以鲜花数朵、橘子两枚、洋两元,并以和善之言安慰之。时官军与民军分排而卧,黎夫人并无彼此之分。有一北军谓我为敌军,不能受夫人赠品。夫人告以我等皆属同胞,何分尔我?该兵士卒受之。并有一童子,系由萨镇冰旗舰中登岸购物被弹击伤者,亦得洋数元。

日前汉口大火,北军所掳衣物现尚在街售卖,衣服不分皮棉,每件只售洋二元。惟乱后赴汉人少,罕有顾而问者,故衣服尚如山积。华界一带死尸有数万具之多,令人惨目。昨日红十字会始雇人抬埋于后湖铁路线外,恐非三五日所能蒇事也。

有辜仁发者回忆:“清军所到之处,逢人便杀,积尸遍地,悬揣死亡之数约计五六千人;受伤的军民呻吟道侧,伤者无力抵抗,其惨状不忍目睹。汉口后湖有名的八堆枯骨,就是这次许多无名烈士的战迹,足资后人凭吊。”

清军的暴行受到中外舆论的谴责。但是,也有人认为战争是无情理可言的,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11月2日,英文《汉口日报》在“叛乱”一文中,公开批评《华中邮报》(即英文《楚报》)竭力“为革命辩护”的言论不符中立立场,鼓吹火焚汉口是清军取胜的惟一手段:“选择战场的不是清军,而是我们同行所坚决支持的叛军。当他们被迫撤退时,他们就退到租界周围并以此为掩护进行偷袭活动,他们还不时利用屋顶狙击清兵。……我们同样可以问,革命军为什么不撤离歆生路以免它被清军破坏?我们对任何这类问题的答案都是:战争中的一切都是公正的,如果烧毁一排房屋能根除狙击的危险,这也是取胜的手段。我们承认,已经发生的火灾是极为令人遗憾的,也是灾难性的;更不要说汉口城内目前的大火了。但无疑这是把叛军从危险据点赶走的唯一手段。”更有甚者,立宪派黄中垲竟诬称汉口被焚,“实则为蒋翊武暗令党徒为之,谓我败去决不会令北军得完全之汉口。北军之掠亦乘势为之,致冯国璋蒙纵军焚掠之名,即北军亦不知火之所自来。”

这真如《民国演义》作者蔡东藩在自序中所言:治世有是非,浊世无是非。

附录民军内部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