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孟尝君传①
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②。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③，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④，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⑤，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呜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注释】①孟尝君传：指《史记》卷七十五的《孟尝君列传》。孟尝君，姓田名文，战国时齐国的公子，封于薛（今山东滕县东南）。尝，地名，在薛之旁，田文排行居长，故称孟尝君。他和当时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和魏国的信陵君，都以好客养士出名，被称为战国四公子。本文旨在破“孟尝君能得士”的传统之见，全文不满百字，共四层转折，笔力峭拔，辞气横厉，尺幅中具有万里波涛之势，有“短篇中之极则”的称誉。文中，作者认为所谓鸡鸣狗盗之徒，是不可以称之为“士”的，所谓“士”，应当具有经邦济世的雄才大略，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者对人才的看法。②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秦昭王十年（公元前297年），孟尝君入秦被囚，求助于昭王宠姬，宠姬向他索取白狐裘作为报酬，可是孟尝君的白狐裘已献给秦王了。他的门客中有一人惯盗，半夜学狗潜入宫中盗回白狐裘，献给宠姬，宠姬在昭王面前说情，使孟尝君得以释放。孟尝君被释放后，连夜逃至函谷关，关法规定，鸡叫才能开关，门客中又有一人善学鸡叫，这才骗开关门，使孟尝君得以逃出秦国。事见《史记·孟尝君列传》。③特：只不过。雄：头子，首领。④擅：拥有，据有。盂尝君曾为齐湣王相，故云“擅齐之强”。⑤南面：古代以面向南为尊，帝王坐北向南，南面即指称帝称王。制：制服。
【译文】世人都称道孟尝君能够接纳士人，士人因此都投奔他。孟尝君终于依靠那班人的力量，得以逃脱虎豹一般的秦国。唉！孟尝君只不过是鸡呜狗盗之徒的头领罢了，哪能谈得上得士呢？如果不是这样，他据有齐国的强大力量，假使能得到一个真正的士人，应当可以称王，制服秦国，哪里还用得着借助那班鸡鸣狗盗之徒的小技呢？鸡呜狗盗之徒出入盂尝君的门下，这就是真正的士人不到他门下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