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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散文卷(10)

同单位好人最要好的一个朋友老爱说个领导长领导短的。好人经常劝他不要背后议论领导,说这样不好。朋友说:“我也就是给你说说,别人我才不说呢!”谁知那年要在好人和朋友中间提拔一个科长,论资历论学历论能力毫无疑问应是好人,朋友说任命好人天经地义,好人也觉得理应如此。谁知任命下来,偏偏不是好人而是好人的朋友。好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才知道几个领导都认为好人虽有能力但爱背后议论领导。议论的事正是朋友经常给好人说的那些事。好人愤怒之余替朋友害臊。看见朋友好人先双颊发烧,谁知朋友见了好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人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使劲揉揉眼睛再看。不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那位正是好人以前最要好的朋友。好人忽然觉得很累。

姥爷,祝您熬过了千年

姥爷不行了。

他静静地躺在农家的土炕上,双目定定地盯着顶棚,一脸安然、祥和的神态。有人说过:“视死如归”。姥爷可真是不折不扣地视死如归,面对死亡他就像回家一样,心静如水无怨无悔,平声静气娓娓而论……

半个月前,83岁的姥爷不慎摔了一跤,从此便躺在炕上不吃不喝。问他哪里疼,他也说不上。只说:“我都83岁的人了,该到走的时候了……”他拒绝打针,吃药,躺在坑上静静地等着撒手人寰。

等我赶到时,他已经滴水未进好几天了。姥爷和我的感情很深,好几次我面临辍学的困境时,都是他毅然决定卖掉自己在房前屋后栽下的柳树救助了我。“姥爷,您一定得打针、吃药,哪怕输些液体也行啊……”我大声说。

“打针、吃药干啥?”姥爷问。“治好病,多活几年。”“多活几年干啥?”

“好好享受一下太平盛世。”

“我83岁了。该干的事都干了,再活下去什么也干不成了,多活上那么几天有啥意思?”姥爷的脑子很清楚。

我无言以对。只好对他说:“姥爷,无论如何您坚持3天。您知道不,再过上3天,就到2年了。熬到了元旦,您就等于又活了一千岁。这几天,全世界的人都在庆祝新千年到来。您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走!您不想和全世界所有的人一起迎来2000年吗?”

姥爷想了想说:“那你就折腾着给我输点液吧,只三天,多一天我都不输……”

我赶紧张罗着给他输液。输上液后,因为工作忙,只好回到单位。那几天,我心惊胆战,一听见电话铃声就不知所措,担心姥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姥爷,您一定要熬过这几天,熬过这今天就等于又活了一千年,真希望你再活一千岁……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往过捱。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了,人类的又一个千年开始了,我赶紧往老家打电话。当得知姥爷还留在人间时,不禁热泪盈眶。

姥爷,您终于熬过了这一刻。姥爷让人在电话里告诉我,自此,他再也不输液了。我自小就非常佩服姥爷。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一辈子顶天立地,他年轻的时候干过大事,目不识丁竟然率领好几十辆大车组成的运输队走南闯北。解放后,他的财产都被土改了,但他能用极其平和的心态对待这一切。他乐哈哈地生活了一辈子,直挺挺的腰板使我想起《白鹿原》上的白嘉轩。他乐善好施,肯帮助人,谁家有个三灾六难,他都挺身而出,毫不计较个人得失。当他发现在他的子女、孙子辈中,我是个比较爱读书的人后,倾其所有帮助我读书,并用自己年轻时的坎坷经历教育我矢志不渝……最令我钦佩的,是他竟能用如此平和的心态对待自己的人生终点,如此安然地告别人世……

不可理解的“可怜”

有人告诉我一件事,他们单位有一位干部,在贪婪的驱使下,鲸吞了200万元公款,但仍欲壑难填,继续铤而走险,结果东窗事发,终于锒铛人狱。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有人竟说这位干部“可怜”:“在里面可受罪了,人都瘦了一圈”。“见人就哭,什么都不吃”。“孩子还那么小,不知道孩子怎样了?真可怜……”

初一想,关在里面肯定没有外面那么自由,吃的、穿的当然不能和自由人比,何况一个曾有几百万的人。他在外面的生活一定是很逍遥很自在很潇洒很美气的。如今当然不能钟鸣鼎食大吃大喝,不能出有车食有鱼,不能大宾馆出小餐厅进,不能穿的珠光宝气住的富丽堂皇,也就是有些“可怜”了……

仔细思考一下,就觉得匪夷所思了,什么叫“可怜”?可怜者,不幸也。不幸的种类很多,但咎由自取无论如何不能叫不幸。

想一想:那些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因为工厂不景气而下岗的职工;那些想上学却缴不起学费的孩子;那些重病缠身急待医治却无钱治疗的病人……再看看前面说的那个人的所谓“不幸”与“可怜”,你就知道这种“可怜”是多么不可思议了。

一个普通的劳动者,辛苦一辈子能挣多少钱?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地里苦干一年,工人在车间里汗流浃背地工作,脑力劳动者没白天没黑夜地苦苦思索,支撑着我们这个社会,他们挣了多少钱?为了这点养家糊口的报酬,他们付出了多少?一个寄生虫,不顾廉耻地一抬手就将老百姓的几百万元血汗钱攫为己有,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因为恶贯满盈身陷牢狱,倒“可怜”了?

我可以掷地有声地说,他是罪有应得,得其所归。牢狱之苦是对他贪得无厌的“报酬”。伸手被捉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法则。如果这种人反而可怜,被人同情,那这个社会还有什么道德准则?

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想想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如果连这都想不明白,那真就不可救药了;如果连这种人都同情,那真就不可理解了。

自己热烈的人

一百多年前,俄罗斯的伟大作家屠格涅夫讽刺过一类人:“他是这样一类人,他越是得不到别人的同情,自己越是热烈。”

近日,再次看到老屠格的这句话,不禁哑然失笑。我觉得老屠格在一百多年前就嘲讽过今天的一些人。

我就见过这样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在逐渐感受了她的官气十足、刚愎自用、目空一切之后,在慢慢体会了她的孤芳自赏、装腔作势、庸俗无聊之后,在一一认识了她的贪婪自私、欲壑难填、浅薄滑稽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正是老屠格说的那种自己热烈、热烈自己的人。

自己热烈的女人原本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后来生活的变迁给她提供了演戏的机会的话,如果她稍微有点哪怕是一点点学问的话,如果她略加抑制一下自己的权力欲的话,她都会生活得很好。可上述的三个“如果”她偏偏都没有,无知和无畏又天衣无缝地结合在她体内,使她最终成为了一个自己热烈和热烈自己的人。

十八岁那年,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她来到一家公司当职员,一同去的小青年很多,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自己热烈的女人也挺自在。不想几年后一起进公司的同学有的当了科长,有的当了主任,自己热烈的女人就感到了深深的失落。当过小官的母亲传染给她的权力欲开始膨胀。灵魂深处的丑恶开始蠢蠢欲动。自己热烈的女人暗自捉摸他们是靠什么提拔的。人家有学问有能力有敬业精神她视而不见,一股脑地认为他们都有关系有路子。某某的父亲是什么什么,某某的舅舅是什么什么,自己热烈的女人哀叹自己无依无靠,哀叹家族潦倒无告。母亲虽然浑身官的做派但当的官却太小,小的让她在官宦子弟面前自卑自贱;父亲是个书呆子,懂得教书却对社会一无所知。自己热烈的女人在失意中煎熬了几年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自己热烈的女人开始睁大眼睛瞅机会,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公司的一位副经理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在此之前她就对这位副经理的好色略有所闻,能读懂那双看她的眼里写的是什么文章。这就是机会。

当初她也有些犹豫,问自己值不值,但最终还是抗拒不了权力的诱惑,作了些牺牲。结果是吃小亏沾大便宜,几年后她被提拔为副科长。

当了官后,自己热烈的女人如梦方醒。权力真是个好东西,能带给人巨大的满足感。比如那些以往的同事在自己的训斥下唯唯诺诺,比如在大庭广众之中指手画脚,比如在大会小会上慷慨激昂一夜之间自己热烈的女人成了才高八斗的大学者。地上的事全部知道,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对什么事都敢高谈阔论,夸夸其谈。看到部下鸡啄米般点头哈腰,她更感到自己的话是金玉良言。自己热烈的女人本来就是一个能把芝麻大的权力发挥到西瓜大的天才,她开始在权力的海洋里尽情地遨游,向权力的浪尖冲击。

无德无才又要做官真是太难了,好多时候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比如讲话,讲了半天台下的人不知所云,面面相觑;又比如批改文件,往往被她改的驴头不对马嘴。这时候自己热烈的女人便在部下的眼里看出了轻蔑和同情。但她不管这些,别人越是同情她越是热烈,热烈地表演,热烈地做作,热烈地发挥官的光芒。对部下不能客气,否则他就不知道你的厉害;对权力不能缩手,否则你的权力会越来越小;对利益不能放手,否则利益就会离你而去。别人怎么说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看重自己,热烈自己,推销自己,渲染自己。自己热烈的女人不断总结经验掌握规律并用于实践。百折不挠,历尽苦难痴心不改。

可惜一个靠真才实学出人头地的时代不可逆转地到来了。自己热烈的女人越来越不被人重视,生活的越来越痛苦,但她毫不松懈继续热烈。只是官无长进,奋斗了几年仍然原地踏步,部下的眼光倒变成了嘲弄。更可悲的是因为心力交瘁而落下了一身病,回家得丈夫伺候。丈夫早就劝她不要勉为其难,她全然不听。时间长了丈夫也开始嫌弃她,往往多少天不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儿子也说她说话有主语没谓语,但这一切都动摇不了她热烈自己的决心。到作者落笔时,自己热烈的女人仍在一如既往地热烈着自己。

有钱的日子与没钱的日子

看到儿时的同学出有车、食有鱼,大宾馆进、小餐厅出,住宅装修得犹如宫殿,我就暗想,他哪来那么多钱?多少钱才经得住这样流水一样地消费?再摸摸自己干瘪的衣袋里那只嶙峋的笔,心绪就会被一种难以名状的迷茫攫住。我这辈子怎么就这么穷啊!儿时的困苦自不必说。好不容易考大学来到了城里,却干了一个文字匠的工作。整天肌在桌上写啊写,写些连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有什么用处的公文。写的文稿越堆越高,自个的钱包却还是瘪瘪的。偶尔在报屁股上发表个小豆腐块,报社寄来五六元的稿费,羞得都不敢去邮局取。等攒够了一大叠再去,谁知邮局的小姐不屑地瞅我一眼,抽出几张“啪”地甩出来:“这几张过期了,退回去了!”想跟她弄个明白,又一想,就那么几元稿费,万一让人家抢白几句就更寒碜,算了。

同学的夏利变成了桑塔纳,桑塔纳又换成了奥迪,我还握着那支嶙峋的笔……

我上的学比他多,智商不比他低,就不信他能发我就发不了!

干什么才能挣上钱呢?出力气吧,手无缚鸡之力,经商吧,一无本钱,二无经验。甭看平时把“市场经济”写得天花乱坠,但对实际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却一无所知。

有一天,朋友来找我,动员我去炒邮票。说邮市已不景气几年了,这阵子正蓄势待发,只要你买进,几个月之后保证翻个个儿。经不住朋友怂恿,拿出半生的积蓄全买成了邮票。我那朋友真是孔明再世,不到一个月,邮市果然火爆起来,我买的邮票价格暴涨,翻了一翻。

“卖了吧!”我说,“我知足了。”“再等等,还要涨。”朋友高屋建银,未卜先知。不几天,又翻了一翻。“出货!”朋友一声令下。

那天,我和朋友去出货,不到半天,竟赚了一大包钱。平生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怔怔地立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这钱,真是我的?”“不是你的,难道是偷别人的?”我范进中举般地哈哈大笑,抱着钱在床上滚来滚去。“甭狂了,小心神经错乱!赶快休息,明天还得去进货!”朋友说。

“还进邮票?这么多钱了,也该歇歇了……”“真是天生一个穷文人命。这么点钱,就知足了?咱得大整!用你们文人的话说,就是把蛋糕做大……”第二天,我们又去进邮票。

那些天,我们买了卖,卖了又买,忙得有时候一天连一顿饭也吃不好。

一包钱变成了两包,两包变成了四包……我们蓬头垢面,双眼血红。

我忽然觉得没一点意思,几个月了,不要说写作,连报纸、电视都不看了。这样下去,有什么幸福可言?挣的那些钱,又不花。买了卖,卖了再买。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钱挣完,永远没个尽头。想想以前,虽然没钱,活得倒很悠闲,如今这算什么?

终于有一天,海市蜃楼消失了,邮市一路狂跌。我们的钱一天天减少。总算跌到头了,详细一算,挣的钱全部都交回去了不说,当初带进市场的本钱也蚀掉了一半。

我和朋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言以对。没钱的日子又开始了。上班、下班、写文章、买菜……梦醒了,双脚踏在了地上,又过起了实实在在的生活。轻松自如,怡然自乐,慢慢地,才明白了没钱的日子也挺好。

无题

某公刘君,性爽且直,疾恶如仇,每遇不平,挺身而出。数年间独自或协助警察捕捉盗贼若干,强盗若干,荣获当地政府“见义勇为”勇士、“综合治理”模范称号若干。

一日,公外出归,方步人社区大门,见一男一女踉跄奔出。其男神色慌张,大呼:“莎莎!”其女亦惊恐万状,又大呼:“莎莎!”

君大惊,疾趋前询事由。男子面色苍白,捶胸顿足,女子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皆不知所云。君急甚,吼:“直说何事!”男曰:“吾女丢矣!”女亦云:“吾女丢矣!”君问:“几何?”答云:“须臾。”问:“何地?”云:“庭前。”问:“汝女名‘莎莎’?”曰:“诺!”君复问:“芳龄几多?”答云:“一岁。”君再问:“着何衣?”曰:“黄布衣,缀碎白花。”

君略思,门前两道,相背而向。其一道宽且直,车水马龙,人流摩肩接踵。若女大啼,路人瞩目,贼惧。十之八九不遁此路。其一道蜿蜒隐秘,旷有行人,贼必遁此路。曰“沿此道追!”言毕,奋勇向前。夫随之,妇亦随之。

逐一程,尚无贼,复逐一程,复尚无贼。夫渐远,妇愈远。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气愈喘,志弥坚,步更疾。禊而不舍,目不斜视,大步流星。

转一弯,复转一弯,见一人怀抱一物,踉踉跄跄,步履摇晃,不时回头窥探。君断此公十之三四为盗。大喜,快步逐之。渐近,方见其怀抱物黄白相间,公断此公十之七八为贼。再近,闻其怀抱物哼哼唧唧,公断此公乃盗贼无疑。乃大吼:“定!”彼公大惧,狼逃狈窜。君并步前跃,待近,复大吼:“定!”彼公逃如前,君自后猛推,彼公满跚前倾,君再推,彼公倒地,覆物于身下。精疲力竭,气出而不复入矣。惧备,连呼:“兄恕予!兄恕予!”君诘问:“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盗人小孩,罪莫大焉!”彼公仍伏地求饶:“兄恕予!兄恕予!”

君无多思,夺过彼公怀中物,方见乃一犬矣,玲珑小巧,着黄布衣,缀碎白花。君大窘,不知云何。连声诺诺:“对不起!对不起!”彼公愕然,少顷,色定,狡笑,恶言:“神经病!”夺犬。去。君怔怔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俄而夫至;继而妇至。男扭君曰:“何故纵贼?”君曰:“非贼耳。”夫曰:“盗吾女,何缘非贼?”君曰:“非汝女,乃一犬耳。”妇汹汹然:“吾女即犬,名‘莎莎’。汝何纵贼?莫非尔乃盗贼同伙?”君无言以对。

市场经济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