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裂国:民国军阀往事之北洋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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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北洋时代(15)

辞职就辞职呗,自己消停点不就完了,黎元洪也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他离京之前,把总统的印信给了小老婆带到东交民巷去了。曹锟方面到总统府一找,居然没找着印信,这回吃惊不小,赶紧通知天津方面的王承斌,让他找黎元洪要印信。王承斌办法倒是简单,直接找些军警把黎元洪扣住了,黎元洪不交代,他就不让黎元洪走人。黎元洪大概也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下台,所以就想把印信把着,他的想法是只要印信在手,我这个总统梦就还没断。

黎元洪被劫持的事被洋人揭发了出来,他们认为北洋军阀实在不像话,跟流氓似的,居然敢劫持大总统。其实,不像话的不是北洋军阀,而是我们的黎菩萨,你说你非要恋这个权位干啥,日子又不好过,而且干了两次总统也该知足了,人家比你有实力有资历的还一天没当上呢,辞职就辞职,还把印信给藏了。

黎元洪最后实在架不住王承斌的手段,只好如实交代印信的去处,总算是把辞职的闹剧给演完了。其实这已经不是黎元洪第一次扣留印信了,他第一次下野的时候也演过那么一出,后来冯国璋还是使了点手段才讨来印信的。

黎元洪不想放弃,他准备南下,寻找南方支持,但是大家也知道,其实黎菩萨这个人影响力是很有限的,虽说是个总统,但是他的影响力只有是总统的时候才能稍微管点用,而当他不是总统了,因为没钱没人没兵,所以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回南下黎元洪可算是知道落架凤凰不如鸡的道理了,一个接一个的冷场,浙江方面不欢迎,议员不承认他是总统,然后各省督军冷言冷语,黎元洪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分量。

黎元洪这次下野算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结了,虽然他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一个靠别人上台的总统终究只是个玩偶,在民国,缺乏自己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维持自己的地位的,所谓总统,所谓元首,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黎菩萨其实也不用怨天尤人,他的运气够好了,当总统当得虽然不顺心,但好歹也是当上了,还有一些人天天做梦都想当还没当上的呢,比如我们的曹老帅。

美梦成真

民国是个造就枭雄的舞台,在和平年代,很少有出身差的能够登峰造极,但是在民国这样的乱世,出身贫寒但最终成就一番事业的比比皆是,诚可谓时势造英雄,曹锟虽说算不得英雄,但是称其为乱世枭雄他还是绝对够格的。曹锟这个人早年以卖布为业——有人说当年刘备还是织席贩履出身呢。刘备好歹还是个没落的皇室成员,但是曹锟的祖坟上可没冒过这等青烟,曹锟能崛起完全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没有借得祖上的任何好处。

像曹锟这样的出身,混到这个份上,成为当时民国的实权人物,按说也应该知足了,但是中国的传统思想影响着曹锟,在曹锟心目中,当上名义上的国家元首才能真正光宗耀祖,所以曹锟把这个总统看得比什么都要重。有时候,出身决定一个人的气质。曹锟同志是小商贩出身,应该说出身寒贱,所以说他对名位的渴求之迫切是可以理解的,在他潜意识里,只有当了总统,才能让别人完全认同他。

关于这个出身决定气质的问题,我们还可以对比民国历史上的两个重量级人物,袁世凯和曹锟:袁世凯出身将门,所以他当大总统就是玩硬的,谁不服气就给我饿肚子;而曹锟小商贩出身,在商言利,我出钱,你选我,大家公平交易。所以说,卖布的曹锟即便混到了那个份上,也改变不了他小商贩的本性,做事情就是不如他的老主子袁世凯那么硬气。

曹锟要当总统,这个事在民国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曹锟费尽心机,一会儿找内阁的晦气,一会儿跟黎元洪寻衅,甚至还扣押黎元洪逼其交出总统印信,所以曹锟的这点小算盘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是总统并不好当,因为总统是靠议员选出来的,而议员是否听话、有多少人听话这谁都拿不准,当年袁世凯为了当上总统也是让议员们饿着肚子选了三次才成功的,而曹锟没有袁世凯这样的实力,所以控制议员就更加困难了,这不,国会开始不买账了。

大家都知道,民国时期南北分裂,到了第一次直奉大战后,更是演变成了直系和反直联盟之间的角斗——反直联盟包括孙系势力,皖系残部以及张奉势力,南北公开打擂台,南方不承认北方政府的合法性,而北方又天天想着要讨伐南方。在国会问题上,南北更是互相较劲,南方一个劲儿地招呼议员南下,而北方则拼命想挽留议员,议员本来是民国历史上最不值钱的,怎么一下变成了香饽饽了?原因很简单,就是议员虽然是个虚衔,但是有法律价值,南北争来吵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合法的名分,而这个名分正是国会议员所能赋予的,所以说争夺议员实际就是争夺名分,而曹锟要想总统当得名正言顺,当然也得先从国会搞起。

国会中并不都是曹锟的拥趸,曹锟没有那个能耐去和段祺瑞一样搞一个完全归自己管的安福国会,所以国会不听话,曹锟就犯愁。而国会的议员现在又流行南下淘金,这让曹锟更是坐不住了,没有议员,就当不成总统,所以曹锟这个着急呀,这不是说曹锟喜欢那帮议员,要是曹锟当上了总统,那帮议员爱咋着就咋着,但问题是,如今曹锟不还没当上总统吗?

那这帮议员离京干什么去了呢?原来孙中山等人在上海搞了个制宪会议,发动议员们南下制定宪法,民国搞了那么多年,横是连部宪法都没有,各方面打来打去,就是没人想过这茬,所以北京的一些议员听说南方在搞制宪,就去上海了。这一去不要紧,完全打乱了曹锟的部署,现在国会连大选所需议员数都凑不齐了。当然了,南方要制定宪法,议员数也是远远不够,当时南下的议员数量一共才近400人,而要制宪,需要的可是近500人,所以那个制宪会议就是瞎胡闹。双方拼命较劲,到最后谁也没捞着好,制宪会议开不成,总统大选同样也搞不成。

曹锟当然不想因为这事扫了自己的兴致,他的计划很明确,首先大选得如期,否则夜长梦多,其次得设法留住在京议员,再次就是劝说南下议员返京。而要做到这一切,当然需要钱。要让别人听话,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暴力压迫——这是袁世凯的招,还有一种是利益诱惑——曹锟早年当过小贩,当然深明此道。

但人数不足还是小问题,大问题是议员的任期快到了,如果议员不合法,那就真的白忙活了,但现在南北议员不统一,要重新选议员也是麻烦重重,所以议长吴景濂就想出了个招,就是无限期延长议员任期,直到选出新议员。这个办法也算是权宜之计,反正现在曹锟想的就是如何能保证大选如期进行,所以有利于这个目标的举措都可以考虑。

好容易把人数凑齐,议员虽然好些不买账,但是毕竟选举可以没问题了,不管你们怎么反对,反正老子当上总统就是一切。但是围绕着这个选举合同的签订,又出了一些问题,这个钱是现钞还是支票,支票是活期还是死期,什么人订什么价,这都是问题。所以随着选举的临近,这些琐碎的问题也是让曹锟的选举班子忙得不亦乐乎。大家不要以为贿选容易,其实干什么容易?贿选也有技术含量,那么多议员如何摆平、关系如何理顺也是大学问,这玩意儿就是做生意,没点商业头脑不行,而且,这还不能签正式合同,给了钱到时不给投票咋整,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到最后,总算这些细节问题妥帖了,曹锟的选举班子不辱使命,终于把这个选举的事搞定了。议员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当议员也是有好处的,不像以前那样到处受人胁迫,所以说还是曹老帅办事公道,讲道理。就是嘛,老是舞刀弄枪的干啥,是不?只要有价码,咱一样办事,当年袁大头就不懂道理,不会办事,你看关系搞得多僵。其实议员也是人,谁没有老婆孩子八旬老母需要养活,将心比心,只要条件到位,咱肯定帮忙,选谁不是选?

这真是中国民主史上最大的闹剧,大家评价这件事情时总是把责任推到曹锟一个人身上,其实议员何尝没有责任?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童叟无欺,曹锟愿意出钱,也得有愿意收钱的不是?就是因为议员愿意收钱,而曹锟愿意出钱,这笔买卖才最终做成了。所以说,贿选这事不单是曹锟一个人的耻辱,同样也是议员们的耻辱,更是中国政治的耻辱。这说明在当时民国的土壤下,民主的种子即便能开花结果也一定是畸形的,民国不是民主的沃土。

曹锟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他魂牵梦绕的大总统,但是曹锟一定没有想到,总统的位子不好坐,这是个火山口,曹锟这么一搞就是捅了马蜂窝,本来直系在政治上还没有多少可指摘的地方,这回可好,舆论上立马就吃大亏了。随着曹锟贿选成功,各门各派开始了疯狂的打假行动,孙中山发表通电,段祺瑞、张作霖、卢永祥等当时反直联盟的头面人物都蠢蠢欲动,民国即将面临新一轮的洗牌。

搞政治切忌务虚名而处实祸,很显然,曹锟触犯了这条铁律,曹锟确实当上了总统,但是是否光宗耀祖得两说了,并且他这个总统还能做多久都是需要考量的问题,美梦虽然成真,但是梦碎也离之不远了。曹锟可能是被前面两次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认为有护国大将军吴佩孚,什么乱子都搞得定,只要到时候把打仗一事托付给子玉,我这个总统便可稳坐无忧了。但是情况真是如此吗?子玉还能力挽狂澜保住曹锟的地位吗?

第二次直奉战争

话说曹锟贿选总统成功,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民国各派在野势力纷纷表明态度,民国似又有重开战端之虞。当然了,该来的总是免不了会来,第一次直奉战争虽说奉系战败,但是没有伤筋动骨,经过几年休养,又积聚了力量,只要给个火星,双方就能让战火重燃中原。上次直奉大战,奉系联合几路大军共同讨直,结果事有不谐,最后变成了直奉一对一,这次奉系还是准备联合其他反直势力,不同的是,这次张作霖得到了更大的响应。

江浙之战

浙江的卢永祥是地方实力派的代表人物,这个人不太喜欢惹事,也不喜欢打仗,尤其对中央的争斗不感冒,直皖大战时他就跟李纯互守中立,而直奉大战前他更是四处奔走,充当调人,但是这次,卢永祥却收起了他那一套,对曹锟贿选一事,他反对得尤为激烈。那为什么本来的老油子一下变得那么激进了呢?

话说直皖大战皖系大败之后,卢永祥的浙江和上海已经成了皖系可资依靠的唯一力量,但是他面临的情况却并不好,因为长江流域历来是直系地盘,而直系新胜,所以卢永祥此时所能考虑的只能是保住自己的地盘,为了保住地盘,发展势力,当然卢永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因此,在此后几年中,卢永祥的角色就是和稀泥,遇事就当调人,调和矛盾、主和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招牌。而这次卢永祥突然之间炸了刺儿,想要担负起皖系重新崛起的重任来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简单地说,卢永祥这是被逼的,因为目前的卢永祥已经腹背受敌,难以支持了。以往浙江周围的省份除了江苏之外基本上跟卢永祥没什么过节,但是最近风云突变,福建的王永泉不争气,被孙传芳突袭赶走(前文已经说过孙传芳督闽一事);山东的田中玉又因为临城劫案下野了;而即将调任山东的据说是直系大将王承斌,如此一来,浙江真可谓是岌岌可危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此时卢永祥想保俨然是保不住了,还不如态度积极一些,拿出他皖系支柱的威风,搏一把。

卢永祥在浙江多年,应该说是在东南颇有根基声望了,在直系的势力范围之外,福建、广东、广西以及云南等地在过往总不太平,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些地方坐稳,而只有卢永祥在浙江算是非常的稳固,所以卢永祥就成为了东南方面的一面大旗。而卢永祥呢,借着上海这块风水宝地,和各方势力都有所联络,加上自己的形象一直不错,所以苦心经营多年后,卢永祥总算是闯出了一片天,成了当时炙手可热的人物。

皖系在直皖大战之后其实已经接近崩溃了,幸好还有卢永祥撑着这面大旗,使得皖系还不至于被人完全遗忘。而原先风光一时的徐树铮等人都在战败之后投奔卢永祥,他们的政治活动也是多承卢永祥荫护,所以虽然卢永祥在皖系巅峰之时并不能算是什么核心人物,但是在皖系落寞之前,他却成了支柱力量。

对于上海,江苏一直都耿耿于怀,而齐燮元初为江苏督军时的让步也只是权宜之计,随着齐燮元地位的稳固,上海问题再次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而此时东南的政治空气随着卢永祥的高调骤然紧张,外界也盛传直系即将对浙江用兵,以报复卢永祥的不敬。但是大家都知道江浙沪三地历来是富庶之地,巨商大贾多居于此,而打仗势必将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所以这些士绅突然之间对政治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目的就是不让江浙打起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让双方跟以前李纯在位时一样,签订个什么互不侵犯条约,保证不打仗,这些人的态度更是证明了联省自治其实是符合百姓利益的。但问题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打的总是会打,到了要紧时候,条约就跟废纸一样毫无价值,更何况,这纸条约未必人人都愿意签。

当事省份中有一个人对这个条约极不感冒,这个人便是孙传芳。孙传芳早年加入过同盟会,尽管如此,他还是以一个职业军人的身份出现在民国舞台上,在湘鄂之战中崭露头角,并由此得到吴佩孚赏识,被其任命为长江上游总司令,自此正式成为直系大将。在福建内乱中,孙传芳受吴佩孚指派由赣入闽,并在1924年(民国十三年)三月联合周荫人发动奇袭,驱逐皖系势力,控制了福建。应该说孙传芳是直系的后起之秀,但是因为得到了吴佩孚赏识,升迁速度很快,一时间也迅速成为了直系在南方的支柱力量。孙传芳在直系中扮演的历来是先锋角色,通常直系的决议都由他来投石问路,这次不在条约上签字,孙传芳当然也是得到了直系上层的授意。

其实,所谓条约压根就没什么用,二战的时候苏联还跟德国签了类似这样的条约呢,最后不照样打起来,所以说,真有了打仗的意思,签什么都不管事——除非矛盾得到解决。当然,卢永祥是不会将上海交给齐燮元的,并且自己高调反对曹锟也触了直系的霉头,所以这场仗是肯定免不了的。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了呗,但是有可能卢永祥久疏战阵,再加上福建的孙传芳和齐燮元联合夹击浙江,所以卢永祥对自己根本就没什么信心,战事稍有不利,便丧失了抵抗意志,通电下野。而卢永祥和何丰林这一走,军队没了长官,就星散四方,难以支持,江浙之战开战未几就以这种虎头蛇尾的方式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