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华国学经典(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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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邶风

柏舟

“原文”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译文”

划着小小柏木舟,飘来荡去到中流。惴惴不安难入睡,如有忧愁在心头。并非手中没有酒,举起痛饮自在游。我心不是青铜镜,善恶很难都辨清。虽有亲兄弟同胞,心难沟通不能靠。满心痛苦去倾诉,他们无情很恼怒。我心不比那方石,不能挪动又转移。我心不比芦苇席,不能随手便卷起。你的气宇很轩昂,我心不会选他人。满腹愁苦心焦虑,怨愤小人恨难消。遭遇祸患实在多,历经屈辱也不少。静静细思此间事,捶胸不眠真难熬。可恨太阳与月亮,为何亏缺无光芒?心中忧虑难舒畅,犹如没洗脏衣裳。静静细思从前事,不能上天任翱翔。

绿衣

“原文”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译文”

绿色外衣穿在身,黄色下衣里面藏。触物思人情难却,何时才能不心伤!绿色外衣穿在身,黄色下衣里面藏。心中忧愁割不断,怎么能够把你忘!绿色丝绸穿在身,件件都是你所赠。思念我公不相忘,愿你从此无过失!粗衣细衣穿身上,风儿吹过感凄凉。我思夫君情意在,称心如意好君郎!

燕燕

“原文”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勗寡人。

“译文”

轻盈燕子双双飞,一前一后紧相随。我的妹子要出嫁,迢遥相送难转回。抬首遥望不能见,涕泣如雨涟涟泪。轻盈燕子双双飞,上下翻转影翩跹。我的妹子要出嫁,送到天边路万千。抬首遥望不能见,伫立良久泪涟涟。轻盈燕子双双飞,忽上忽下叫声悲。我的妹子要出嫁,送到南山地幽晦。抬首遥望不能见,凄凄怆怆心忧悴。我的妹子本姓任,心地仁厚且真诚。温柔贤惠世人羡,淑娴谨慎善修身。先父之德常记取,她用此语勉寡人。

日月

“原文”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

抱我不述。

“译文”

太阳光啊月亮光,轮回照在大地上。丈夫竟是这种人,怎么前后不一样?忽冷忽热岂无定?从不理我心忧伤。太阳光啊月亮光,轮回照耀大地上。丈夫竟是这种人,为何不跟我相好?忽冷忽热岂无定?对我从不把恩报。太阳光啊月亮光,日夜替换出东方。丈夫竟是这种人,甜言蜜语坏心肠。忽冷忽热岂无定?从此对他不思量。太阳光啊月亮光,日夜替换出东方。我的父亲母亲啊,何不终生将我养?丈夫忽冷又忽热,今昔对我是两样。

终风

“原文”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意则嚏。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译文”

狂风既起声且暴,回头看我频调笑。浪语嬉戏无正经,心中为此真烦恼。狂风既起云气漫,和颜悦色来相伴。不要来去都随你,搅得我心难自安。狂风既起尘飞扬,风云变化太无常。撩人辗转难入眠,打着喷嚏自遭殃。日月无光天沉沉,雷声骤起响阵阵。辗转反侧难入眠,思他爱他情意深。

击鼓

“原文”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译文”

大鼓擂得声声响,战士踊跃练刀枪。修筑土城修漕城,我被派遣赴南方。跟随将军孙子仲,联合盟国陈与宋。路途遥遥难归家,忧虑不安谁与共。何处可歇何处停?跑了战马何处寻?一路追踪何处找?不料它已入森林。生死离合是夫妻,一起发誓曾相约。别时握住你的手,白头到老此生休。可叹人生远离多,简直不让我们活。可叹离家太遥远,他们已经抛弃我。

凯风

“原文”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译文”

和风从南到,吹那嫩棘条。枝条随风曲,母亲多操劳。和风从南到,吹那棘枝条。母亲敏且善,无奈儿不孝。寒泉何处有?就在浚城处。儿子有七人,母亲却劳苦。婉转黄鹂音,歌声真动人。儿子有七人,无人慰母心。

雄雉

“原文”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译文”

美丽雄雉比翼飞,舒展双翅上蓝天。我在思念心上人,自留忧患在心间。美丽雄雉比翼飞,鸣声起伏在林间。诚实善良心上人,使我无时不思念。日子一天又一天,思君不断情缠绵。路途遥遥千万里,何日归来重相见?诸位君子听分明,你们岂不知德行?我夫不忌又不贪,为何没有好命运?

匏有苦叶

“原文”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济盈,有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译文”

枯叶葫芦绑腰上,不怕济河大水涨。水深连衣趟过去,水浅过河提衣裳。大水茫茫济水涨,山鸡声声叫得响。河水虽涨不湿轴,雉啼原是唤配偶。大雁声声叫得欢,朝阳初升在东方。恋人若想娶我走,河水未冻好时光。船上艄公手相招,别人渡河我偏留。别人渡河我偏留,我要等着男朋友。

谷风

“原文”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婚,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婚,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译文”

谷风习习阵阵吹,阴雨无常变了天。尽力与君一条心,宜将恼怒抛一边。蔓菁萝卜都要采,难道真情你不见?不离不弃是美德,与君同死心相连。行人路上步履缓,心中有怨难消散。非是迢遥万里程,却只送到大门坎。谁说苦菜味最苦,也曾甘甜如荠菜。你们新婚燕尔时,亲亲密密似兄弟。泾水搅得渭水浊,河湾见底水清清。只因新婚迷着你,不再与我来相亲。别到我的鱼梁上,别用我的竹鱼筐。可怜此处难容身,自此我能去何方!过河遇见水深处,乘舟撑船来过渡。过河遇见水浅时,下水游泳到彼岸。家中何有何已无,勤勉操持多兼顾。邻人或会有急难,尽心尽力去帮助。不再细心爱悦我,反而视我为仇敌。种种美德无人睬,有如货物无处卖。昔日初婚常畏惧,任你颠鸾又倒凤。如今生儿又育女,却将我来比毒痈。我留美菜一坛坛,季节变换好过冬。新娶之人迷着你,夺我积蓄挡贫穷。对我又打又是骂,繁重家务一重重。不念往昔吉庆日,也曾痴爱将我娶。

式微

“原文”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译文”

天已暮,天已暮!为何不能回家住?如果不是服侍你,哪会露中吃尽苦!天已暮,天已暮!为何不能回家住?如果不是侍候你,哪会泥中服劳务!

旄丘

“原文”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译文”

高丘之上生藤蔓,为何节节相缠绕!我的哥啊情哥哥,为何多日不来找?哥在哪里暂居住?定是移情有相好!为何久久不相见?必有缘由我心焦!狐皮大衣蓬松松,你那大车不向东。我的哥啊情哥哥,原来你我心不同。你正年轻又美貌,就像琉璃放光华。我的哥啊情哥哥,衣着华丽不听话。

简兮

“原文”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译文”

此人相貌真威武,他正率领干戚舞。太阳高高挂中天,他还舞在队伍前。身材高高且魁梧,庙堂之上正献舞。力大无穷赛猛虎,挥动辔绳好功夫。左手握着六孔笛,右手拿着山鸡羽。脸色红润如赤赭,公侯发话赐他酒。高山之上有榛树,湿地茯苓茁壮生。心底窃窃思念谁?只为西方美男子。美男子啊美男子,你是一个西方人。

泉水

“原文”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彼诸姬,聊与之谋。出宿于泲,饮饯于祢。女子有行,远父母兄亲。问我诸姑,遂及伯姊。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舝,还车言迈。遄臻于卫,不瑕有害?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译文”

泉水汩汩向前流,流于滔滔淇水中。心怀故乡是卫国,没有一刻不思归。众家姐妹皆美貌,细诉心曲来共谋。我想泲地可住宿,祢水之滨饮美酒。可叹出嫁已数年,远离父母和诸兄。问候我的亲姐妹,转问表姐众亲友。回国再经干地宿,言地饯客饮美酒。把我车轴涂满油,重坐嫁车往回走。车马迅疾赴卫都,路途不远何不可?我思肥泉在故国,为此长叹不能休。思念须城与漕邑,别绪悠悠情意稠。驾驶马车快出城,借此排除心中忧。

北门

“原文”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译文”

走出城中北大门,心事重重愁苦深。生活贫寒又困窘,无人知我多艰辛。算了吧!老天如此折磨我,还有什么可以说!服侍王爷事繁杂,府上苦役更是多。公事做完回到家,妻子儿女相斥呵。算了吧!老天如此对待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王爷事情做不完,府上差役真是多。公事做完回到家,妻子儿女来斥呵。算了吧!老天如此捉弄我,还有什么可以说!

北风

“原文”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莫赤匪狐,莫黑匪鸟。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

既亟只且!

“译文”

北风吹得冷冰冰,大雪飞舞落纷纷。爱我至亲好朋友,我们携手他乡走。还在从容又迟疑?逃跑事情太紧急!刺骨北风呼呼吹,大雪飘飘纷纷飞。爱我至亲好朋友,相携作伴一同走。还在从容又徘徊?事态已经很紧急!赤色狐狸毛似火,天下乌鸦一般黑。爱我至亲好朋友,相携同车驰他国。还在从容又迟疑?

事态紧急有灾祸!

静女

“原文”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译文”

女孩娴静且雅丽,约会等待小城角。故意隐身不相见,使我搔首来回找。女孩娴静且温婉,赠我信物红竹管。管身透红多璀璨,好看好玩我喜欢。放牧回来赠我茅,十分美丽又奇妙。不是白茅有多美,是她借此把心表。

新台

“原文”

新台有泚,河水,。燕婉之求,籧篨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篷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译文”

新台建起色彩明,河水上涨滔滔流。欲求安娴与和美,岂料老汉容颜丑。新台筑起高又高,河水上涨浪滔滔。欲求安娴与和美,岂料所嫁是脓包。设网原想捕大鱼,不想蛤蟆落进网。欲求安娴与和美,岂料嫁给驼背郎。

二子乘舟

“原文”

二子乘舟,汎汎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汎汎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译文”

两个孩子乘小舟,飘飘荡荡随波殁。父母念子意切切,心中荡起无限愁。两个孩子乘小舟,飘飘荡荡逐逝波。父母念子意绵绵,不去岂能沉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