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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现实就是记忆(后记)

这是我的第三部小说集。

该集包括十四个短篇小说和两个中篇小说。前后的三部小说集,没有重复收录,每篇作品都是首先在刊物上发表之后,第一次在集子里亮相。其中的一些作品,由于发表时间较长的缘故,出书时对个别地方作了修改,目的是让作品更加顺畅,完美自然是谈不上的。我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一旦将作品呈现给读者,就不能害怕批评,不能怕被读者评头论足,因为文章自古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说,现在出书挺艰难的,尤其是短篇小说的前景总是不被看好,有被逐渐边缘化的趋势,所以我还是不想放弃这次出书的机会。如果我往后再出小说集,就将自己所有的小说进行一次求真务实的精选,然后心无旁骛地交给读者。

有意思的是,这部小说集出版之前不久,我在《扬子江评论》上读到了青年评论家倪万军的文论《现代化背景之下的艰苦挣扎——以漠月的小说创作为例》,将对我的小说研究作为课题之一,纳入他主持的宁夏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目阶段性成果(此前,亦有他发表在学报上的文论、姊妹篇《乡土小说的叙述空间及其可能》,与之一脉相承)。这是有关我的小说作品最近期的评论,有阐述,有对比,有引证,尤其是在小说的个案分析方面可谓详尽,褒扬之词溢于言表,却少有批评。我认真仔细地阅读了,微微窃喜之余,就觉得汗颜,心生不安。不安的另一个原因是令我产生了警觉,警告自己必须始终保持清醒。当然,对关注我的评论家,心存感念,表示感激是应该的,于情于理都是这样。一个长期不被关注的作家,多多少少会有点落寞和寂然;一个作家时时刻刻都被关注,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经常处在风口浪尖上,成为了众矢之的,想必会影响自己的心境和创作情绪的。“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是一种大境界大胸怀,一般人达不到。我是一名属于契诃夫曾经比喻过的“小狗也叫”的那类作家,默守寂寞,保持低调,恐怕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去年,《中华读书报》的记者约我作访谈的时候,我的基本观点是,与其重复自己,不如读书思考。

评论家将我的作品归于乡土小说,对此我是认同的,没有什么异议。从本质上讲,牧区和农村没有区别。我的观点是,牧人也好,农民也罢,除去物质的具象的差别,精神的抽象的异同确乎并不存在。一个牧人对草场和畜群的神往,如同一个农民对土地和庄稼的刻骨铭心,他们期待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收获,包括人与人、人与大自然之间那种朴素的情感,以及天长地久的和谐,也因此使得他们生活的意义显得单纯了。尽管我的小说几乎全部是以牧区生活为题材的,具体地说,就是贺兰山以西的阿拉善大高原。草原、大漠、戈壁,羊、骆驼,牧羊或者牧驼的男人女人,包括老人和孩子。我的文学创作为什么总是绕不开它们和他们呢?我把这种现象归结为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经历的,日久沉淀而形成的“无意识积累”。而且我认为这是极其重要的,从内心出发,这是文学之所以产生的真正源头。

“在城镇和乡村的对立中,城镇的复杂表情和势利心理是乡村永远也无法猜测和靠近的。”评论家如是说。问题是,作为乡土小说,怎样才能拓展叙述的空间?这就要求创作者既要捍卫自己的记忆能力,又要有叙说的激情,同时要防止情绪的无度宣泄。就是要将关于乡村、家园和土地的“无意识积累”再度“活化”,做到“思理为妙,神与物游。”(刘勰《文心雕龙》)关注表象和喧哗背后的生命困境和冲突,以及所谓卑微者的无奈、叹息和悲凉,甚至死亡,正是一个作家的良心所在,更加重要的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和归宿。其实,面对代表着工商业文明的现代化城镇的冷漠和侵蚀,以及乡土最后的召唤和挽留,作家也不必刻意地做出一种苦兮兮的表情。那么,作为一个作家的常态,我以为应该是:幽默地生活,智慧地写作。

现实就是记忆。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