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历代禁书·姑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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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梅子多情携爱友乍入烟花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水(4)

郝氏笑道:“知道不堪,不劳你假奉承。郝氏竟有自知之明。你昨夜为甚么不来?想是那里又叙上新人了。你此时有这些假亲热。”竹思宽道:“也没有甚么新人。一来我前晚在你这里弄了一夜,不曾合眼,接前不漏。昨日乏了。去歇息歇息。二来我如今不敢常常到你家来,心里有些过不得。”郝氏道:“我同你相与了这几年,今日重新讲这句鬼话。有甚么过不得?是甚么缘故?”竹思宽亲了他个嘴,道:“不瞒你说,你的那个女儿是个狐狸变的,会慑人的魂魄。我一瞥见了他,就掉了魂。你要叫我同他沾一沾身,我睛(情)愿死在你肚子上。在你家替你当个老乌龟,你就拿棍也撵不出我去??”郝氏含笑把他打一个嘴巴,道:“我同你相厚了这些年,我一心还想要嫁你,他也算你的一半女儿了,你还想做这样的事?况且你想想你这东西,可是轻易近得人的?我那娇滴滴的女儿,不要说弄,他要摸着,目不能见也,摸字妙。虽泛常语,亦不错误。管就吓死了。”竹思宽道:“你这些话说的一点也不相干,难道鸡巴硬了不认亲?况外国的风俗说,生我者不淫我。生者不淫,除了自己的亲娘同亲生的女儿,别的一概混弄。像这样的女儿,十个指头扯扯,关着那一条筋。你若肯容情,我把你娘儿两个当做素珠,一串儿穿起来。你说我的东西怕他禁不得,我想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这件宝货难道生成的这样大?也不过是我揎开了的。你恐我吃白食,故有这些推托。”遂在腰间掏出那封银子,打开道??“五十两细丝相送。你总成我一总成,我后来还重重的谢你,岂不强似他前日接那穷鬼?”郝氏道:“还提他呢。我只接了梅相公的一两东道银子,被他吃了两日去还不打紧,女儿白白的陪他睡了两三夜,一个钱也不见。”竹思宽道:“可又来,只许他白接人,难道你叫他留不得我?”郝氏道:“这丫头情性古怪,只好等他那一日欢喜的时候,我慢慢的对他说??他若肯依,就是你的造化。极写老鸨之丑恶。见了银子,连亲生女子都不惜了??有一句先要断过,这不过只许你尝尝滋味,不要说得了甜头,恋着他,撇了老娘??我把你的肉零碎咬了下来。”身上的肉零碎啐(咬)下来还罢了,若将阳物也零碎咬下,何处再觅此如驴之具?竹思宽道:“我原不过想尝尝,怎敢得新忘故?你但请放心。”郝氏得了他的银子,推辞不得??叫他坐听佳音,遂走到钱贵房中。那钱贵因与钟生订了终身之约,心中欢喜,诚于中,形于外,未免那喜色就露于面上。郝氏见他喜气洋洋,心中也暗喜,便道:“儿呀,我看你一脸的喜色,大约是有喜事临门了。”钱贵道:“儿处在这活地狱中,有何喜事?”郝氏道:

“事倒有一件。你若肯依从了,也是件小喜。”遂将竹思宽送了五十两银子,要请他歇一夜的说话出。钱贵不等他说完,大怒道:“这奴才,连畜生都不如了。他与母亲相处了多年,怎么又想起我来?这猪狗不如的下流,该拿驴粪塞他的嘴。我自幼见他是个舔痈舐痔不端的小人,此一句是暗含着总成铁化来时。屡屡要寻骂他,因他系母亲相知??我看母亲面上,容忍多次。他今日反这等无知妄想,放这屁起来,我当与他性命相搏。我虽眼睛看不见,我若听得他声音,遇着这大胆的猪狗,与他誓不俱生。”千小人,万匪类,骂不绝口。那郝氏恐竹思宽听得,恼了不来,怎处?便道:“你不肯便罢了,何必这等破言?”忙抽身出来。原来竹思宽正在房门外,一团高兴来听好消息,谁知被他骂得狗血喷头。郝氏怕他羞怒,忙拉他到房中陪话,道:“那丫头娇养坏了,嘴不值钱。你宰相肚里好撑船,他肚里未必能撑船,胯下倒有一个大篙攒。看我薄面,不要记怀。我替你陪礼。”叫财香收拾酒肴来与他消气,又将银子还他,道:“你请收回罢,我没福要你的??”那竹思宽如何舍得撇了郝氏这个对子,便道:“你女儿不肯,你是肯的,银子就送了你罢。叫我拿了那里去?”郝氏也就笑纳。二人吃到天晚,上床。竹思宽道:“你女儿的恶口骂我,我且拿你的出出气着。”使出蛮力,足足拿郝氏出了半夜的气,捣了个无数。郝氏心中暗暗感激女儿了不得。竹思宽把力气也费尽了,睡下想道:妇人中贤慧的太贤慧,泼赖的太泼赖。铁家娘子那样温柔娇媚,以偷汉妇人为贤慧,为温柔,非此等下流人无此异想。这妮子看他也还好,谁知这样可恶?

我还是患通了老屠,把小铁卦(引)了出来,同他娘子去亲热是正经。想了一会??一觉睡到日出起来,别了郝氏,往屠家去了。

且说那(钱)贵自从与钟生定盟之后,私心窃喜,以为终身有托,遂吟一诗以志意云:

半生心愿一朝酬,意密情殷不自由。何日桂香来枕畔,梦魂先到曲江头。叫代目代他写下收贮。钱贵因代目一见钟生,便识他是个佳客,怂恿他相会,得遂了生平之愿,越发待他亲厚。暗对他道:“此事只你知我知,不可再传六耳。异日我此身有归,决不使你失所。”代目感之不尽,暗暗也自欢喜。且说这代目之父姓戴名迁,戴迁之父亲名叫戴善。他家祖上也还是书香一脉,到了戴善,读书不成,因而学贾。他虽非绝顶的好人,还是个一邦之善士。四十无儿,他的妻房氏屡屡的劝他娶妾,戴善不肯,道:“我若命中无,虽娶十妾奚益。应不绝嗣,焉知你就不生育?何必又多做这番事,误了人家的儿女??”房氏见丈夫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光阴迅驶,岁月如流,不觉又是十载,他夫妻二人同到了五十岁上。房氏道:“我年已五旬,是万万不能生育的了,你娶妾一事,似不可缓。”戴善还不肯意。房氏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凡事要尽人事以听天命。你娶了妾,若再不能生子,这就是命了。况且你一生并无恶过,未必就到绝嗣的地位。前日二叔带了信来??他尚无子。你再无子,将来戴门宗祀岂不斩绝了?”

戴善见房氏说得大义凛然,便道:“你这样贤德的话,我安得不听?但我今娶妾是为生子,非图慕色也。不必拘定要少年标致处子,就是中年略像样的寡妇,可以生育的就罢了。”房氏听得这话也甚有理,托媒人去访。

不拘女孩寡妇,只要没残疾宿病,遇巧便成。过了几日,媒人打听着一个小寡妇,来说道:

“这个寡妇二十岁了,先守着个小儿子,不幸死了。公婆怜他青年,叫他改嫁。他娘家姓缪??他姓缪,生得乃郎虽不甚妙,孙女幸而还妙。人物生得也好。我们提起府上要寻二房,他素常知道府上是良人家,也竟愿意。”房氏大喜,一应礼物俱全,择日娶了进门,就在西屋内住。房氏见这缪氏生得端庄稳重,心中甚喜,如姊妹一般相待了。过了一年多些,就生了一个儿子。这老两口欢喜无限。只生过这一胎,以后虽也还常常下种,总不见收成。这才妙,再生一个便不妙了。这核(孩)子他也无病无灾,易长易大。到了八九岁,送入学堂,起名戴迁。他这读书不过应卯而已。读书几年,亏他聪明,竟可上上账目,写写包皮。到了十六七岁,老妇人望孙子心盛,就替他娶了一个那氏为媳。头胎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代目了。后来双生二个儿子,这戴迁到二十多岁,你父母相继告终,都是七旬外的人了,五十无子,方才娶妾,竟不得见孙子,这也就是天着善人,看官当于此等冷处着眼。他老夫妻也自瞑目了。他生母缪氏也将五旬。

这戴迁自幼因他嫡母房氏姑息太过,娇纵得他无所不为。他家与竹思宽昔年准与人的旧宅比邻相接,竹思宽久已看上了他的家私,因他父母在堂,不敢动意。他父母死后,丧事完毕,被竹思宽轻轻一钩,就钩到赌场上去,下了场锅。这个昏头昏脑的少年,乍见了一个雪白碗中,装着红红黑黑、金晃晃的六块骨头,以为是天地间第一种高贵上流有趣的美事,死命贪住。

人先哄他上钩,小小的输两场与他,他便欣欣得意道:“我的本事高强,才初上场,就把多年耍钱的老把势都被我赢了。若再顽熟些,我定是头一把交椅无移(疑)。”那里知道是别人下的香饵。这一件事原来也有些邪处,初去学他,心中何尝不怀着个我是初学,恐怕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