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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重返马尼拉

回到马尼拉,我想到与维克特的约定,尽管一个星期前才刚刚分开,现在想起来却如同相隔多年。旅行真的能把时空拉得好长好长,又能在这变化多端的时空里让人经历好多好多,那可能真的是在千篇一律的城市生活里需要靠许多年才能经历的人生过程,以至于我一到马尼拉,竟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我们从宿务直接飞到马尼拉机场,这次是在市区里的机场。

还剩最后一天一夜,大家打算疯狂购物,我们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亚洲摩尔(MallofAsia),据说是马尼拉最大的商圈。

维克特发短信说他今天有点忙,叫我晚上7点去他家见面。我看时间还早,才中午1点,想想大家逛街逛到7点应该差不多,就答应下来。

谁知道,这群购物狂,一进商场就彻底失去理智,大饭饭要给客户买礼物、露露要给同事朋友买礼物、小海军要给自己抢折扣服装,我们一半时间在逛商场,另一半时间就不停地在找人(因为经常有人逛得忘了形,就脱队不知道跑哪去了,主要是小海军)……

直到7点,他们仍意犹未尽。我只好跟维克特抱歉说,今天去不了了,鞋我不要了,谢谢他的照顾。但维克特不答应,他问明天早上可不可以见?我说我们下午的飞机从克拉克回国,中午必须离开马尼拉,他就让我明天早上9点去他家,坐一下再走,反正从他家去维多利亚的汽车站挺方便。

“你一定要来!”维克特叮嘱说,“我妈很想你,你是她最喜欢的沙发客,她这几天一看到电视上那个韩国主持人就提到你。”

说到老太太,我便心软了,难怪维克特不肯约在外面见,原来是老太太想再见见我。我答应维克特,无论怎样,我明早一定去。

“你应该这样牵着我。”逛街时,我和露露手牵手,可突然,她把我的手放开,说我牵的方法不对,一步步教我该怎么牵女孩。只见她将我的手放在前面,五指向后,她再将五指向前,扣住我的手。

“刚才不是这样吗?”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刚才你的手在后面,我的手在前面,这样是错的。”露露告诉我,“应该男生的手在前面,女生的手在后面,男生带着女生走,这样才对啊。”

“啊?这样啊?”

“对啊!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没泡过妞啊你?”

于是,我就老老实实按照露露说的“正确方法”牵着她,每当我对大饭饭和小海军脾气不好时,露露就会偷偷捏一把,我便长舒一口气,硬生生把火气咽下去,像是她在我手心装了个神奇的开关。

我是一个对旅行购物毫无兴趣的人,身边的朋友早就知道了我这种态度,也没人指望我会带那些毫无实用性而且到处都可以买到的所谓的纪念品回去送他们。露露买了不少东西,眼看手上的现金快不够了,我决定再去换汇,可是绕了好久都没看到换汇窗口,而露露中途在一间小店里看中一条花裙子。有些贵,1800多比索——实际上也不贵,换成人民币才不到300元,也许是精打细算地穷游了这么多天,让我们对商品价格变得过于敏感。

“算了,不买了。”露露拿着裙子在镜子前比画半天,失望地拉着我离开。

“不去试试?”我问。

“不试了,这么薄,还那么贵。”

“也不贵吧?”

“算了,钱不是不够吗?”

“买这条裙子还是够的,等下我们再去换呗!”

“真的不用了!”露露硬拉我出门,可我能感觉到,她多少有些遗憾。

后来我找到换汇柜台,其实再换50美元就够了,但我悄悄换了100美元。我故意逛着逛着又回到那家卖裙子的店面,“现在我们有钱了,去买裙子吧”,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露露偏不肯,蹲在地上都不肯进去,拉都拉不动。

“别买了!真的不要买了!”

“为什么不买?又不贵。”我奇怪,女孩的想法怎么变来变去的。

“把钱留着吧,万一不够呢?”

“好,那就不用钱,刷我的信用卡,我送给你!”我准备转身进店。

“我真的不要你送!”露露又一把拽住我的手。

“你知道,让一个金牛座男人愿意主动花钱送别人东西,这机会很难得啊!”我说,“至少,说明我很在乎这个人。”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露露好像猛地被什么东西惊到,拼命拉我离开,我依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我送她裙子有那么可怕吗?

马尼拉有两家TUNE酒店,当时我在网上根据地理位置,选择了位于艾米塔区(Ermita)靠近马尼拉湾的一家,以为能看看海景。谁知道,马尼拉湾污染严重,根本不存在所谓海景。等大家血拼完毕,回到酒店已完全天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只知道走在海边时,沿街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无业游民把露露吓得不轻,抓着我的手瑟瑟发抖,我叫她不要去看,可她又忍不住好奇心。

马路的一边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繁华林立的高楼大厦,另一边则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睡在光秃秃的花坛中,马尼拉这座怪异的城市终于在夜幕中显现出它真实而矛盾的模样。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你三十岁嫁不出去,就会嫁给我。”那天躺在床上,我突然问露露。

“是啊。”露露想了想,回答。

“现在这句话还有效吗?”

“我还没到三十呢!”

“我就想问问是不是还有效。”

“到时候再说吧。”

“唉……你是上海人,你爸妈应该不同意你嫁给外地人吧?”

“你想得太远了。”

“可这很有可能啊。”

“其实……”露露抿了抿嘴,“我……我爸妈都不在了。”

“啊?”我惊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怎么会……”

露露的父母是在她大一时意外去世的,她努力把那段经历回忆给我听,我觉得好残忍,可又不知该如何打断,其实我也感同身受,因为我母亲也在我18岁时去世了。后来,露露越说越伤心,直至泣不成声,我只好抱紧她:“别说了,别说了……”

“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露露最后呢喃着说道。

“其实我也没有安全感。”我回答。

第二天,我和露露起个大早,准备一起去见维克特。我把维多利亚汽车站的地址写在纸上交给大饭饭,让他和小海军直接去那里等我们,我和露露中午12点左右过去跟他们会合。

我不清楚还有别的什么路线可以去维克特家,直接打车过去又太贵——我对马尼拉的出租车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他们几乎不打表,总以交通拥堵为理由漫天要价。所以,我带着露露按照老路线,先打车到阿亚拉(拦下三辆的士,才遇到一辆愿意打表的),然后再转公车到比库坦,再转三轮车到维克特家,一路顺利、毫无陌生感。

维克特一家人热情地接待了我和露露,安吉利斯也在家,那种感觉就像故事有了个圆满的大结局。

维克特还是老样子,非常热情,话很多。他带露露四处参观,详细描述我在他家做沙发客的经历,有时候怕露露听不懂,还偶尔蹦出几句简单的中文来(维克特在新加坡读过书,会一点中文),让露露感觉很贴心。

维克特的母亲来来去去帮我们端了很多点心与饮料,可维克特没有给老太太插嘴的机会,老太太只寒暄了几句,我向她道谢,她便心满意足地点头离开。而安吉利斯,依然像个小媳妇一样安静地坐在旁边,听所有人讲话,微笑。

当维克特拿出电脑说要给露露看照片时,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讲起来肯定没完没了,我们就无法脱身,而且要命的是,我还得再重新听一遍,简直是灾难。所以赶在电脑打开前,我提出告辞。尽管维克特依依不舍,但也不便强留。

我取了落在维克特家的运动鞋,维克特又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我,我翻开包装纸,竟然是木桶人!维克特知道我没机会再去我们上次去的那个马尼拉夜市,所以特地帮我买了,完成我的心愿,真不知如何感谢他才好。我看时间还充裕,就提议请他吃午饭,还叫上了安吉利斯。

依然是门前那个名叫TitaChem’s的小餐馆,依然是那个万年不笑的胖胖服务员。这次我让好奇的露露品尝了一下苦汤,可是奇怪,怎么不苦了呢?我没有忘记曾经的那个小小的邪恶念头,临走时,我让露露给我和胖胖服务员合影。

“笑一下啊!”我故意对胖胖服务员说。

然后,她居然真的笑了!原来她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还很可爱,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都看不见了,一点苦瓜脸的影子都没有。我大方地搂着胖胖服务员的肩膀,她羞涩地躲进橱柜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来。

维克特把我和露露送到比库坦,维克特说他想到SMMall买点东西,我说我知道怎么坐吉普尼,他不用送了,我们就此匆匆告别。

“你觉得维克特怎么样?”坐上吉普尼,我问露露。

“很好啊,你在菲律宾认识的每一个沙发主都很好。”露露说。

“其实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吧?”

“嗯,我回去也做个沙发主好了。”

不知怎么的,这次拜访维克特家,让我觉得自己和露露更近了一步。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我和她成为一个整体开始进行社交了,有那么点昭告天下的意思。虽然我进行介绍时,都只说露露是我朋友,但其他人应该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顺!顺!”吉普尼还没开动,我突然又听到维克特的声音。

“维克特,你怎么又来了?”窗外果然是他。

“给你们的。”维克特递了两盒饼干给露露。定睛一看,这是先前我们在他家,老太太端上来的点心,我们无意中称赞好吃,维克特就记在了心里,原来他刚才急匆匆跑进SMMall,就是为了买这两盒饼干……

我对维克特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他们一家人。

五分钟后,吉普尼朝维多利亚汽车站开去,风从四周的窗口一阵阵涌进来,今天天气也不错,格外温暖。

“要离开菲律宾了。”我自言自语了一句,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