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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关于海,关于旅行,关于你

露露在微博上引用了一段话:“我只想和最爱的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安静的小镇里。每天早上,我们会一起去买新鲜的面包,然后一起步行回家,吃了早饭以后,我们就一起坐着,听一些好听的音乐。”

没过几天,她又引用了另一段:“我仍然觉得姑娘是妖精,尤其是好看的姑娘,她们就像童话里的巫婆一样,用笑容和眼泪调成毒药,毒害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再强悍的汉子在她们面前也会变成叼着奶嘴的小正太。”

我几乎从来不回复露露的微博,她也一样,我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仿佛那是我们心底最后一块阵地。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我们俩暂时都不想把这段关系彻底公开,在没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

我们偶尔会在电话里聊起对方写的某条微博,却有意无意地避开敏感内容,像是捧着一件脆弱的瓷器,走在一条逼仄的小巷里。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拿她刚发的一条不痛不痒的转发图片的微博开玩笑,说你能不能别发这么没营养的微博,她突然很生气,说我的微博也没营养啊,凭什么说她?她借口有工作要忙,挂了电话。我很惶恐,赶紧拨回去,向她道歉,但她怎么都不肯原谅我。

“那要怎样你才能消气?”我问。

“这样吧。”露露说,“你去我微博上回复十条留言,都要说赞美的话。”

“十条?”我大声反问,我这辈子最不会做的就是说好话。

“没错!”露露说,“你发完了,再打回来吧。”

那时我还在武汉上班,后来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回复十条微博,既要听起来像好话,又要不那么虚伪,而且还得有点好笑——我仍然本能地避开了那些敏感的微博。

我每回复一条,露露就在微博上私信我一下,“还有九条”、“还有八条”、“还有七条”……后来,我竭尽全力,终于将这半辈子以来所有的好话都用尽了,才搞定十条留言。当第十条留言刚一发完,露露的电话就立刻打了过来。

“好啦!我原谅你啦!”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可是当天晚上我再去看,她把十条留言删掉了九条,只剩下唯一一条,微博上是一张雨后长滩岛的相片,我的留言是:“好怀念雨后的长滩岛,这张照片盛满了各种回忆,关于海,关于旅行,关于你……”

那仍然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在泰国时,马里奥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这段关系到最后不管结局如何,你都是输家。”原来如此。

“昨天,我表弟找我借钱,说是他的爱情基金。”有一次,露露在电话里跟我说。

“爱情基金是干吗的?”我问。

“用来搞定他喜欢的女生。”露露说。

“然后呢?你借给他没?”我问。

“没有。”露露回答。

“为什么?”我奇怪。

“我跟他说,能用金钱搞定的女人不是真爱。”露露说。

“真的吗?”我笑笑。

“你写书能赚钱吗?”又有一次,露露在电话里跟我说。

“赚不到多少钱。”我回答,“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都没办法在北京买房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写?”她问。

“因为我喜欢。”我说。

“那你怎么买房?”她问。

“在上海买不起。”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在武汉买。”

“那我还要跟你去武汉?”她问。

“你要嫁给我吗?”我问。

“你想办法在上海买房,我就嫁给你。”她说。

“你不是说,用金钱搞定的女人不是真爱吗?”我问。

“是啊。”她回答,“可是有了真爱,就要用金钱去实现啊。”

露露说话总是逻辑混乱、自相矛盾,本来我这个金牛座是非常较真的,尤其对于在乎的人,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听进去,我以为她说的和我听的一样认真。可后来,我慢慢地就不听了,因为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以及,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会说“你想办法在上海买房”,而不是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在上海买房”呢?我知道现实很残酷,现实就是现实,我在旅行时风光无限,回到现实我就是个卑微的小人物,但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你,求求你给我判个死刑。

现实中有太多问题,不是靠旅行就可以解决的;同样,旅行中也有太多问题,不是靠现实就可以解决的。现实和旅行是两个看似没有关联却实际上千丝万缕的世界,它们就像生命中的两个我,没有谁好谁坏,也没有谁对谁错。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反正就这样了。

“露露说她下班要过来。”某个工作日的傍晚,Jared正在厨房做晚饭,我对他说。

“哦,好的。”Jared平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是不是不喜欢她来你家?”我敏感地问道。

“没有啊。”Jared回答,“你怎么不早说?菜可能不够吃。”

“她也是刚刚突然告诉我的。要不我再下去买一点菜。”说完,我准备换鞋出门。

“我准备出发了。”刚出门,露露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公司的座机。

“嗯,好的,你坐地铁到莘庄站,然后转公车过来,我等下接你。”我说。

“你在干吗呢?”露露问。

“刚出门,准备再去买一点菜。”我说。

“我饿死了!”露露撒娇,“到Jared家还要坐那么久的车。”

“那你不早跟我讲。”我回答,“现在Jared已经在做饭了,我也不好扔下他出去吃吧?”

“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还这么客气?”露露不解。

“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我借住在别人家,当然得有做客之道,难道真把别人家当酒店啊?就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能乱来吧!否则怎么可能做那么久的朋友?”我说。

“哦,知道了。”露露似懂非懂地回应道,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你快点过来再说吧,我先去买菜了。”我说,“你到了告诉我。”

当我正在菜店里挑菜时,露露又发了条微信过来:“你不用买菜了,我不去了。”

“为什么?”我回道,有点生气,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她说。

“随便你吧。”我把手上的菜扔掉,回去。

“怎么没买菜?”Jared见我双手空空,奇怪地问道。

“露露不来了。”我说。

“哦,好。”Jared依旧平淡地回应了一句。他性格向来如此,看起来无风无浪,但心里什么都明白。Jared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所有朋友中我最佩服他。

“露露说她下班要过来。”第二天傍晚,Jared刚回来,我又跟他说。

“是真的吗?”Jared问。

“应该是真的吧。”其实我也不确定,“今天我来做饭好了。”

“也好,你的爱心饭。”我听不出Jared说这话的态度。

菜做到一半,露露发微信告诉我她到小区门口了,我把客厅里的Jared叫过来,让他帮忙把锅里的菜盛出来,我下楼去接露露。

“还要下楼接?”Jared不情愿地接过锅铲,“她又不是没来过。”

“我怕她在小区里找不到路。”我说。

“快递员都是怎么找到的?”Jared说。

“你真是不解风情。”我笑道。

“你解!你解!”Jared还击,“你全家都解!”

我在小区门口接到露露,一路走到Jared家楼下,露露不停地抱怨这里离她公司好远,坐车要坐一个多小时,快把她累死了。

“你昨天怎么说来又不来了?”我问她。

“有工作要做嘛!”露露回答。

“平时怎么没见你有那么多工作?”我问。

“哎呀!有时候还是会忙的嘛!”露露撒娇。

“我是无所谓。”我说,“可你让Jared怎么想?”

“我不在乎他怎么想。”露露说。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的语气变得有些重,这么多年走下来,孤苦伶仃的我靠的就是这些朋友们,他们就像我的亲人,每当我遇到人生困难时,总是他们毫无条件地伸出援手,所以我不可能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

“你怎样对我都行。”见露露没吭声,我语气缓和了一些,解释道,“但你要好好地对待我的朋友,不要对他们太无所谓。”

“我知道了。”露露悻悻然回应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露露?”后来,我问Jared。

“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Jared说。

“什么意思?”我问。

“你自己喜欢就好啊,我的意见不重要。”Jared说。

“其实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了。”我说。

“我只是觉得,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很悬。”Jared说。

“为什么很悬?”我问。

“不知道。”Jared摇头,“就是让人担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