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去一位高官府上交际,之前经历思想斗争,简单说,害怕。害怕也得去,由于我被一件事情压迫得太久,想去说说。而此公不爱听人说话,爱钱。其实谁都如此,我尊重他的爱好。但钱少了拿不出手,他爱钱已爱到了资金的程度——姑将大批钱叫做资金。就我的资金而言,立不了这个项目,还得继续受压迫。于是脑袋里有两人打起来了,一个说,空手求人办事不道德、不真诚,是假公济私;另一个说,少花钱也能办大事,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斗争后,去了。敲门,就在中指骨节离大官防撬铁门只有一寸的时候,腿抽筋——吊一下书袋,叫右小腿比目鱼肌痉挛。门当然不能再敲了,龇牙,举腿勾脚扳压。我害怕他家人这会儿出来吓着,星期天在人家门口搞朝天蹬类同恐怖行为。好在扳好了,颓然而退。路上想,不上领导家游说多好,不抽筋多好,不敲门多好,竟有些飘飘然。
后来我请教医生,紧张和抽筋有关系吗?医生说,当然有啊。我问什么关系,医生说不出来。此后,我翻书寻找答案,疑问是:
抽筋是肌肉痉挛还是韧带痉挛?
抽筋是化学形态还是物理形态?
围绕这些问题,我任人唯亲,四处学习。而结论是:抽筋学至少可分成四个学派。一派肌肉痉挛,一派韧带痉挛,一派化学原因,一派物理原因。缺钙导致抽筋属化学派,游泳着凉归物理派。这两派其实是一派,缺钙着凉全抽筋。但化学派认为,着凉抽筋也是先缺钙后着凉才抽筋。再钻研,得知钙不可通过药物方式进行补充,不吸收。补钙的基本前提是骨骼承重,大脑向挖骨细胞下达指令,代谢之后从食物中吸收,由填骨细胞完成。还有人认为食品里的钙也吸收不了,如同喝了金子熬的汤,吸收不了其中精华一样——钙由胆固醇与长波紫外线在皮肤中合成而来。
我特想把这些不系统的知识写成传单贴在高官的门口,作“入门须知”。我不知有多少人在他门口抽过筋,或因抽筋败下阵来。但后来不用贴了,此人下台。他下台当然和我抽筋没关系,跟化学以及物理都没关系。
就抽筋而言,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应激激素——即肾上腺素的上升,会引发广泛的肌肉痉挛。捎带说,一位爱写性的作家认为肾上腺素是做爱用的,滑天下之稽。这种激素是人在愤怒时、紧张时,即狗急跳墙式的激动后分泌的化学激素,使人激动而不盲目。而肌肉痉挛的原因在于能量释放不出去,没出口。也就是说,我敲门前应狂奔800米,再做50个俯卧撑,此症自然消解。借此机会我把心得说出来,供上领导家串门的朋友参考:敲门之前,多读书,多锻炼,多补钙,进一步密切干群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