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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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帅克变成了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 (1)

第十四章 帅克变成了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 (1)

帅克的好运不长。他和随军神父之间的友谊的纽带被无情的命运扯断了。如果说,在这之前,神父还算是为人和善的话,那么,现在他那和善的面纱却被他的所作所为给揭下来了。

帅克被奥托?卡茨神父卖给了卢卡什上尉,更准确地说,是把帅克在打扑克的时候输给了上尉,那情形与从前俄国卖衣服没有什么区别。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卢卡什上尉家在某一天里热闹非凡,高朋满座,打“二十一点”。(扑克牌的一种玩法,一旦过了二十一点,就表示输了;都没有到二十一点时,就以点数作标准,大的赢,小的输。)

最后已经输得精光的神父说:“如果我用我的勤务兵做抵押,您可以借给我多少钱?他可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是天下第一号活宝,可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东西。这是一位勤务兵,您可是从来也没有用过。”

“我可以借一百克朗给你,”卢卡什上尉说,“要是到后天我还拿不到一百克朗,你可就得把那宝贝给我送来。现在我用的这个勤务兵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从早到晚,他除了会唉声叹气、给家里写信之外,就是见什么偷什么。打他也没有用。一看见他我就敲他的后脑勺,但也是毫无用处。即使是他的门牙被我打掉了几颗,我也仍然没能制服这个家伙。”

“一言为定,”神父轻率地说,“到后天,如果我不能拿出一百克朗,那就把我的勤务兵送来。”

结果是神父把这一百克朗也输光了,他悲伤地往家走。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到后天他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到一百克朗的,实际上他已经是卑鄙地出卖了帅克。

“我真是该要两百克朗的。”他后悔地自言自语。不一会儿,他就登上了回家的电车,一股内疚而伤感的感情从他的心底升起。

“这件事儿我可做得太丢人了。”他一边想,一边按着自家的门铃,“现在叫我怎么回去面对憨厚、善良的帅克呢?”

“亲爱的帅克,”他到家后说,“今天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我手里的牌臭极了。我手里先是有个爱司,后来又接了一张“十”(爱司算十一点,加十点,一共是二十一点),所以我就在庄上押上了所有的钱。后来,我还拿到几次爱司和十,可是最后我和庄家的点数总是一样。结果所有的钱都被我输掉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说:“最后你也被我给输掉了。我用人换了一百个克朗,到后天如果我还是没办法还钱,那么你就只能去给卢卡什上尉做勤务兵了,而不再属于我了。我真是后悔极了……”

“我这儿还有一百克朗,”帅克说,“我可以把它们借给你。”

“快拿来,”精神重新振奋的神父赶忙说,“我立即就送到卢卡什上尉那儿去。和你分手是我最不愿意的事情。”

当神父又回到卢卡什家里时,卢卡什大吃一惊。

“这次我是来还钱的,”得意忘形的神父环视着四周说,“给我发牌!”

“押吧!”神父在轮到他时叫道。“唉,只差了一点,”他说,“我又多了一点。(因为神父的是二十二点,比规定的二十一点多了一点,所以输了。)”

“再押!”他在第二轮又叫道,“押!不看牌!”

“二十二点。”庄家说。

“一共只有十九点。”神情沮丧的神父最终又输掉了那一百克朗中最后的四十克朗。这是为了从新的奴役下赎身的帅克借给他的一百克朗。

在回家的路上,神父知道一切都彻底完蛋了,帅克再也不能属于他了,只能去给卢卡什当勤务兵了。

他对前来开门的帅克说:“一切都无济于事了。任何人都无法战胜命运,帅克,你和你的一百克朗都被我输给人家了。尽管我尽了全力,但命运却坚决把你送到卢卡什上尉那儿去,我们分手的时间到了。”

“您是因为庄家下得大而输了呢,”帅克平静地问道,“还是您让人家先下注您才输了的?不来好牌倒也罢了,但要是牌太好了那就麻烦了。

“在兹德拉哈有一个名叫维沃达的洋铁匠,‘百岁’咖啡馆后面的那个小店是他经常去打扑克的地方。他有一次竟然鬼使神差地玩起了二十一点,并且每次都押五克里泽,由他坐庄。当赌注增加到十克里泽的时候,大家都输了。想让别人也赢点儿钱的维沃达老头儿就念叨着‘坏牌、小牌到这儿来’。您都不知道,他是多么的不幸,坏牌、小牌一张也不来。后来赌注越来越大,一直涨到一百。那么多钱是玩牌的人中间谁也出不起的,于是把维沃达都快急死了。他就在那儿一直念叨:“坏牌、小牌到我家。’有一位输儿火了的扫烟囱的师傅,又回家取了趟钱。他在赌注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克朗的时候押了一注。想摆脱这种只赢不输的境况的维沃达说,只要他输钱,他宁愿让它一下子涨上三十,可总是事违人愿,他又拿了两个爱司。他假装无所谓的说:‘十六点赢牌。’而那位师傅却恰好拿到了十五点。您说这不把人给急死吗?脸色苍白的维沃达太可怜了。旁边已经有人开始骂娘了,还有的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虽然平日里大家都认为牌友中他是最规矩的一个,可是今天,大家都硬是说他耍了鬼,还说他就是因为有一次弄假牌而挨了打。作赌注的克朗已经到了五百个,在桌子上越堆越高。早已跃跃欲试的小店老板也坐不住了,因为有一笔准备去啤酒厂买啤酒的钱正好在他手里。拿着这笔钱他坐到了牌桌边上,并且眯着眼睛先把两百克朗押了上去,又把椅子朝着交好运的这一方坐着,还说他要跟着庄家押,庄家押多少,他就押多少,还说要‘敞开牌打!’维沃达老头儿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押才会输。大家也都好奇地等着开牌,他一看是个‘七’,就要下注。小店的老板手里已经有二十一点了,因此他不禁得意地笑了。维沃达第二轮的牌又是一个‘七’,他还是要了。‘现在应该来个十或者是爱司!’阴险的小店老板说,‘维沃达先生,我可以拿我的脖子作保证,您这次是输定了。’屋子里寂静无声,大家都等着看维沃达的第三轮牌,结果又是个七。小店老板输掉了他的最后的一笔钱,气得脸色直发青。他转身就去了厨房。一个当过他学徒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匆匆地跑了过来,说小店老板已经在窗子把手上上吊了,让我们赶快去救他。

我们赶过去割断了绳子,救活了他,大家又接着往下赌。所有的钱都已经进了维沃达的庄了,所有的人都没有钱了。他还是一直念叨‘坏牌,小牌到这儿来’。虽然他是真心诚意地想超过二十一点好输掉,但是由于他必须把牌摊在桌子上,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做假的办法可以故意输掉。结果,堆在维沃达老头儿面前的钱在几个小时之后已经是成千上万了。扫烟囱的师傅欠了他一百五十多万,兹德拉哈的烧炭工也差不多欠了他一百万,‘百岁’咖啡馆的看守人欠了他八十五万,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欠了他两百多万的郎中先生,其中三十五万多克朗都是抽头钱中用碎钱片写的债券。维沃达老头儿不时地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诸如不停地去上厕所,让别人来代替他抓牌,可是等他回来一看,他又赢了,因为他得的又是二十一点。他们又换了一副新牌,但情况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如果维沃达手中只有十五点,那么别人手里就只有十四点。大家都气呼呼地瞪着维沃达老头儿。骂得最凶的是一个每次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押八克朗的铺路工。

他还宣称,不该在世界上存在着像维沃达这样的人,他只配被人赶出去揍一顿,然后像淹死一只狗崽子一样地淹死他。维沃达老头儿的绝望劲儿你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维沃达老头最后想出来一个办法,他先去上厕所,叫扫烟囱的人替他接牌。然后连帽子都顾不上戴,他就直接跑到米斯柯街去找警察。他对巡逻队报告说有人在那个小店里赌博。警察答应他随后就到。接着,他又回到那个小店,结果在那段时间里,他又赢了郎中的一万多克朗,门房的三万多克朗,还有五张一万克朗的债券放在抽头钱的盘子里。警察一会儿就到了。‘快逃命吧!’铺路工人大声叫道。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不仅是庄家的赌金被警察收走了,而且所有人都被他们带到警察所去了。因为兹德拉哈的烧炭工拒捕,所以他被装在囚车里押走了。五亿多的债券和一千五百克朗的现金都是庄家的。‘这么肥的一条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到这笔数目惊人的巨款时警察说道,‘这可比蒙特卡洛厉害多了。’结果,所有的人连同维沃达都被关到第二天早上。作为报案人,维沃达不仅得到了释放,而且还能得到作为酬金的三分之一的庄钱,他到早上就已经为这一百六十多万克朗而乐疯了。一大清早他就跑到布拉格的各个地方去订购保险柜来装这笔巨款。这才叫做牌运亨通呢!”

然后帅克就去煮格罗格酒了。在深夜里当帅克很费劲儿地把神父安置到床上的时候,神父哭泣着说:

“我的朋友,是我可耻地出卖了你,你骂我打我吧!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是我把你丢给别人随意耍弄,我都没脸再见你。我该挨揍,我该让你咬我,你就毁掉我吧,什么好下场我都没有资格得到。我到底是什么,这次你总该知道了吧!”

把流满泪水的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的神父微弱地小声念叨着:“最下等的下贱货色就是我。”然后,就像是被扔进了水里,他呼呼地睡着了。

为了躲避帅克的眼光,神父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直到深夜才和一个胖子步兵一起回来。

“帅克,”他仍然竭力躲避着帅克的目光说,“告诉他你把东西都放在哪儿了,好让他以后找得到;怎么煮酒你也教给他,明天一早你就该去卢卡什上尉那儿报到啦。”

煮完格罗格烈性酒的帅克和新来的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胖子步兵早上一起床,就一直在嘴里哼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民歌小调,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地瞎唱着:

“绕着霍多夫流的小溪啊,在那儿斟着黑啤酒的是我那亲爱的人啊,山呀,你那么高,公路上姑娘在走,白天山上有农民在耕作……”

“你一点儿也不用让别人为你担心,你这么能干,一定能呆在神父这儿。”

就这样,在第二天上午,诚实、善良的好兵帅克第一次站到了卢卡什上尉的面前。帅克对他说:“报告,上尉先生,随军神父打牌输掉的那个帅克就是我。”

自古就有勤务兵制度。据说,早在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就用过侍从。在封建时代这种角色都是由雇佣骑士来充当的。堂吉诃德的桑丘?潘沙是什么角色?令我感到费解的是,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人写一部勤务兵史。如果有这么一部书,那么阿尔玛威尔公爵在托勒多围城的时期里饥不择食、等不及搁盐就把自己的跟班儿吃掉的那段故事我们就可以在书中找到了。在公爵本人写的回忆录中描写这件事的时候,还提到他跟班儿的肉不仅又嫩又香,而且有嚼头儿,是介于鸡肉和骡肉之间的那么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