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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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帅克在基拉利希达的奇遇 (5)

第十八章 帅克在基拉利希达的奇遇 (5)

“报告,没子弹了。再说也未必能把他从桌子上打下来。请恕我多嘴,他叫密古拉谢克,是文策尔少校的勤务兵。他一看到当官的,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总是不好意思张嘴,他是个窝囊废;总之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当文策尔少校进城时,就让他呆在走廊里,很可怜。虽然他被您吓成这样,可他并没做什么坏事。”帅克吐了一口唾沫,从他的语调中及他对密古拉谢克用“他”称呼来看便可知他对文策尔少校的勤务兵的怯懦和他的毫无军人风度的鄙视。

“请让我闻闻他。”帅克接着说。

帅克把已经吓傻的密古拉谢克从桌子上拉下来,然后闻闻他的裤子。

“还没尿出来,”他回答说,“可马上就要尿出来了。要不要把他赶出去?”

“把他赶出去,帅克。”

帅克把浑身发抖的密古拉谢克拉到走廊里,带上门对他说:

“你这笨蛋,我救了你一命。等以后给我再送一瓶葡萄酒,我可是说真的。那个上尉喝醉了,这时只有我能对付他。”

“我……”

“尿裤子了,”帅克打断他的话,“坐在门槛上等你的文策尔少校回来。”

“行了,”卢卡什上尉对帅克说,“回来吧,我有话跟你说,你用不着对他那么客气,坐下,帅克,别老说什么‘是,报告’。你别说话,听我说。你知道基拉利希达的绍普隆大街在什么地方吗?别那么老一套,‘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拿纸记下来:绍普隆大街十六号。那幢楼的一层是个五金商店,你知道什么是五金商店吗?只说‘知道’或‘不知道’。你知道?很好,这是一个叫卡柯尼的匈牙利人开的。你知道匈牙利人是什么吗?唉!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知道,好!他住在店堂的二楼,这知道吗?不知道?好的!那我告诉你,他就住在那儿,明白吗?明白了,好!你如果再不明白,就去蹲禁闭。你把他的名字记下了吗?他叫卡柯尼,好,明天上午十点左右你进城,找到这幢房子,上楼后把这封信交给卡柯尼太太。”

卢卡什上尉打着哈欠,从他的皮夹子里拿出一封没写收信人地址的信交给帅克。

“帅克,这件事很重要,”他又吩咐道,“你一定要小心。所以,我没有写地址。我相信你能把信完整地送到,所以才交给你去办。还有你记下那个太太的名字,艾蒂佳,你要切记,你一定要小心地把信交给她,并等她的回音,我在信里已经写了要她回信。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上尉先生,要是那个太太不给我回信该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她,一定要回信,”上尉回答道,并打了个哈欠,“我太累了,要去睡觉了,我喝得太多了!我想,要是别人像我这样过一夜,肯定会累倒的。”

卢卡什上尉开始并不想到哪儿去逗留,只想进城到基拉利希达的匈牙利剧院去看一场喜歌剧,一些肥胖的犹太女人演里面的主角。她们的绝活儿就是在跳舞时把脚抬起来在半空晃来晃去,而她们既不穿针织裤衩,也不穿衬裤,为了勾引军官,她们像鞑靼女人一样,把下身剃得光光的。当然,这不会使人产生那种在画廊里欣赏艺术品的快感,然而那些炮兵军官们却坐在池座里用他们的炮兵双目望远镜来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可卢卡什上尉并没有被这滑稽的剧情所迷住,因为他拿的望远镜是有色的,他看到的是一道道晃来晃去的紫色影子,而不是大腿。

第一幕演完时,一个由中年男人陪着的太太把他迷住了。她正拖着他走向衣帽间,对他说不想看这下流的东西,要马上回家。她是用德语说的,而且声音很大。那男人用匈牙利语说:“亲爱的,我也这么想,这种表演简直令人作呕,咱们走吧!”

“讨厌!”女人生气地说,她的丈夫正给她披上外衣,此时,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这种低级演出的鄙视。她那乌黑的大眼睛与那漂亮的身材十分相称。临走进衣帽间她看了一眼卢卡什上尉,又说了一句:

“讨厌,真是讨厌!”谁知她这一望就引出了一段罗曼史。

卢卡什上尉从衣帽间管理员那里得知,那是卡柯尼夫妇,卡柯尼先生在绍普隆街十六号开了一家五金店。

“他跟艾蒂佳太太住在二偻,”衣帽间的老太太像个拉皮条的似的详细地说,“女的是德国人,男的是匈牙利人。这座城里什么都是混合的。”

卢卡什上尉也取了大衣进城去了,在“阿尔布雷希特大公”饭店他和九十一团的几个军官遇见了。

他很少说话,只是喝酒。他费尽心思地想怎样给那位高雅而漂亮的太太写信。那位太太比那些军官所说的那些舞台上的疯娘儿们要更有吸引力。

他兴致勃勃地走进一家名为“斯特凡十字架”的小咖啡店,租了一个雅间,他赶走了一个可以随意任他玩弄的罗马尼亚女人。然后要来纸笔墨水,一瓶白兰地,经过深思熟虑,写下了他自认为是最满意的一封信:

亲爱的夫人:

昨晚我在市剧院观看了那场令您极度愤怒的表演。在第一幕演出过程中,我一直注视着您和您的先生,我发现……

“管他的,继续写!”卢卡什上尉想到,“这家伙凭什么有那么迷人的老婆?他长得活像……一只剃了毛的猩猩。”他又往下写道:

您的丈夫对那不堪入目的下流表演极其迷恋,而您对该戏却极为反感,因为它不是艺术,而是对男人情欲的一种挑逗。

“这娘儿们的胸真大,”卢卡什上尉想道,“我就直说了吧!”

“亲爱的夫人,请原谅我这么冒昧地给您写信。在我一生中所见到的女人中,您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因为您与我有同样的对人生的看法,我相信您的丈夫是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硬要您和他去…… “

“这么写不行,”卢卡什上尉自言自语说,把“硬要您和他去……”几个字划掉,接着又写道: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让您去看

演出,亲爱的太太,这种戏正合他的意愿。

我是个坦率的人,不愿干涉您的私生活,

只是想与您见一面,就各自的艺术见解交

换一下意见…… “

“在这儿的旅馆里会面不方便,我要和她去维也纳。”上尉还在深思,“我得找个出差的机会。”

因此,亲爱的太太,我大胆地提出与您会面的要求,进一步地与您接触。我是一个将要奔赴前线的军官,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如果能得到您的允许,即使置身于战场之中,我也会铭记与您这份深厚的友谊。您的决定将是我的命令,您的回信将是我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

他写上署名,把白兰地喝光了,又喝了一瓶。他边喝边读他信中的最后几句话,差点儿激动得流下眼泪。

早晨九点钟,帅克叫醒了卢卡什上尉并对他说:“上尉先生,你睡过了,误了上班的时间,我也该去基拉利希达送信了。我在七点和七点半各叫了您一次,八点钟部队从这儿经过时,我又叫了您一遍,您也没醒。上尉先生,上尉先生……”

卢卡什上尉稀里糊涂地说了几句,又想翻过身去继续睡,可是帅克推着他大嚷道:“上尉先生,我要去基拉利希达送信啦!”

上尉打了个哈欠说:“送信,噢!我那封信,一定要小心,你知道吗?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去吧!”

上尉把身子裹在毯子里继续睡,这时帅克出发了。

如果帅克在路上没有碰到老工兵沃吉契卡的话,绍普隆街十六号也就不那么难找了。沃吉契卡在“施蒂里亚”人那个团,他们的帐篷就在河边。几年前,沃吉契卡曾住在布拉格的战场街,因此他们决定去布鲁克的“黑羊”酒馆喝几杯,以庆祝他们这次的不期而遇。那个酒店的女招待鲁仁卡是个捷克人,营盘里的每个捷克志愿兵都向她借过钱。

最近,狡猾的工兵沃吉契卡成了她的伴侣,他在离开营地前,结算了所有在先遣连的帐,还提醒捷克志愿兵,让他们在为战争捐躯前先把欠鲁仁卡的钱还了。

“你要上哪儿去?”在喝了一会儿可口的葡萄酒后沃吉契夫说。

“这是个秘密,”帅克说,“不过咱们是老朋友,告诉你也无妨。”

这样帅克把这件事全盘告诉了他。沃吉契卡说他作为一个老工兵,决不能让帅克一个人去,要和他一起去送信。

他们一起畅谈以往的事儿,过了十二点,他们离开“黑羊”酒馆,此时,一切都很顺利。

此外,他们坚定地认为,他们谁也不怕,在途中,沃吉契卡表现了他对匈牙利人的不满,他口若悬河地给帅克讲叙他是如何同匈牙利人打架的,或者在什么时候跟他们斗过殴。

“一次,我们在鲍斯多尔发抓住了一个匈牙利小子,正巧我们要去喝酒,我想趁天黑用皮带抽他的脑袋,而且用酒瓶往挂灯上砸,他突然叫起来:

‘东达,是我呀,十六后备军的普尔卡拉贝克啊!’

“差点儿搞错了。三个星期前,我们一起去聂齐德尔湖玩儿,在那里我们狠狠地报复了匈利小子,一个匈牙利民防机枪连驻扎在湖边。我们走进一家酒店时,看到匈牙利人在跳着他们的恰尔达什舞,扯着嗓子唱着匈牙利小调《老爷老爷,判官老爷》和《姑娘呀姑娘们,村子里的姑娘们》。我们坐在他们的对面,把配有刺刀的武装带放在前面的桌子上,心里想道:‘狗崽子们,等着瞧吧!’我们当中的一个大个子密斯特西克,他的胳膊粗得像树干一样,他提议我们一起跳舞,从那些流氓中抱过一个姑娘来作舞伴。

那些姑娘一个个长得花枝招展,腿粗屁股大,大眼睛,那些匈牙利小子紧紧地搂着她们,可以看出,她们的乳房像半个球一样圆,她们挺高兴的,还叽叽喳喳地乱嚷,于是密斯特西克跳进圈子,拉出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那个匈牙利人嘴里咕哝着什么,密斯特西克立即上去一拳把他打倒了,我们为了不碰着自己,把刺刀倒了个个儿,拿起武装带冲过去,大嚷道:‘管他娘的,挨个儿揍!’干得棒极了。匈牙利人开始跳窗户逃跑,我们抓住他们的脚脖子,把他们从窗口拖回大厅,我们揍了每一个不是我们的人。他们的村长和一个宪兵也在里面挨了揍,酒馆老板因为用德语骂我们破坏了他们的娱乐活动,也挨了我们的揍。我们把那些想躲起来的人从村子里抓回来。一个姑娘告诉我们和她在一起的一个军士躲在一座庄园阁楼上的干草堆里,我们也把他从那儿揪了出来。因为他和其他姑娘在酒馆里跳舞,所以她告发了他,她后来缠上了密斯特西克,他们一起到了基拉利希达那边林子下的晾草场,她拉着他,向他要五克朗,可他却打了她一个耳光。直到营地门前密斯特西克才追上我们,对我们说:‘我本以为匈牙利女人很狂热,可这娘儿们躲在那儿像个死木头似的,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咕哝什么。’

“总之,匈牙利人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老工兵沃吉契卡结束了他的讲话,帅克不以为然地说:“也不能都这么说,有些匈牙利人就是不错的。”

“不错什么?”沃吉契卡生气地说,“都是些坏蛋,这是你的片面之辞!如果你像我一样,在训练班的头一天就吃到他们的苦头,你也就不会这么说了。那天下午,我们像牲口一样被赶进了学校,有一个混蛋边画边给我们讲什么是掩蔽所、怎样打地基和怎样测量。他说如果到第二天早上谁不能把他讲的画下来,就把谁绑起来,关起来。他妈的,我想,‘你不是为了不上前线打仗,或是能像小学生一样能在晚上拿笔在本子上画图,才在前线报名参加训练班的?我一肚子气,一会儿都忍不住了,我懒得看那个给我们讲课的家伙,恨不得一拳把他砸烂。看我的火多大!咖啡还没喝完我就从楼里跑出来,一口气就到了基拉利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