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的眼神中难得的浮现出一丝冷峭,缓缓说道:“很显然不安好心,一来女子若受宠,便可松懈皇上奋进之心;二来女子若是在凤国出事,云玄洛便可寻机挑衅,惹出事端来。皇上显然察觉了云玄洛的心思,所以佯装醉酒斩杀美人,后极尽忏悔,修书一封,将计就计,派送十名美人进献给云玄洛。如此一来赔礼可谓真诚,重要的是以美人相互牵制彼此,倒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朱雀勾起薄笑,浅声说道:“皇上现如今还不能动这三位美,只能安放在宫中,我所担心的是这些美人里面怕有高手。”
“主子的意思是?”陆游蓦然止了话,脑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便意会了朱雀的意思。
“若是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想要暗中行刺皇上,并非是毫无可能的。”
陆游一凛,蹙眉道:“属下明白主子的意思了。”
“日子太过无聊,我便陪她们好好的玩玩。”
陆游看着朱雀,眸光转为深浓。眼前的女子心思缜密,算计了许多,但没有一件是为自己着想打算的,她的包袱太深太重了!
良久,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月光清冷彻骨,夜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刮起朱雀玉色堆花襦裙,宛若盛开在暗夜里的玉兰花,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似地。
夜间如同精魅,白日更显凤后尊华,一言一行带着迫人的凌厉和霸气。
朱雀尽显难容人之雅量,对江、吴、周三位美人极尽羞辱之能事,有时也不训诫,却是变着法儿的折磨她们。
下跪苦等是常有的事情,如此折腾了几天,恶行难免传进众大臣耳中,以丞相为首的文武大臣纷纷上了折子,并非驳斥朱雀行为不妥,而是谏言三位美人乃云皇所赐,以防两国闹翻脸,还请凤皇管制凤后之为,免得祸及萧墙,届时难以收场。
凤影不予理会,有时在御书房听到庞海来报,说皇后又怎生折磨那三位美人,凤影只是浅淡的笑,拿出下一本奏折,继续批阅。
一天折腾好几次,凤影并非都是无言的,总归还会应上两句。
庞海快步走进御书房,恭声开口道:“皇上,江美人风寒未好,皇后此刻让她罚跪在秋风之中,听说都咳嗽好半天了。”
“嗯。”凤影拿着朱毫,蘸了蘸墨,提笔批阅奏折,并未感到讶异。
过了片刻,有小太监进来,在庞海耳边低语,庞海又开口说道:“皇上,江美人晕倒了,皇后任由她躺在凤鸾殿庭院中,不予理会。”
“嗯。”他在想,阿呆就不嫌碍眼吗?
凤影想了想,问道:“皇后在干什么?”
庞海忙道:“在休憩。”
“嗯。”凤影浅笑,这倒是她的作风。
庞海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江美人怎么办?”
凤影说道:“等皇后醒了自会处置。”
隔了一天,庞海又道:“皇上,皇后命人对周美人行棍刑,命吴美人、江美人旁观。”
凤影微蹙眉头,问道:“周美人冲撞皇后了吗?”
庞海摇摇头,说道:“听说皇后游御花园的时候,周美人头上戴的玉簪和皇后衣服相同,皇后心生不悦,这才棍棒伺候。”
凤影眉目如常:“周美人晕过去了吗?”
“还没有,皇后抱着长公主在一旁观看。”庞海可真是佩服皇后,自己观看血淋淋的场面就算了,竟然还抱着长公主一起观看。
这需要多大、多宽的心才能这么做啊?
凤影拿着朱毫笔在奏折上微顿,想了想,叮嘱庞海:“让皇后多给自己和长公主披件衣服,外面天冷,别着凉了。”
“诺。”庞海忍不住在想,干脆把床榻也搬到外面好了。
凤国的人都知道凤皇宠爱皇后,只是没有想到会宠到这份上。
凤后扇人耳光,凤皇会问:“手疼不疼?”
凤后打人,凤皇知道了就命人搬了舒适的椅座让她继续观看。
凤后见美人衣服头饰和她相同,心生不悦,凤皇知道了,就严令三位美人以后着衣谨慎。
宫廷风云传遍凤云两国,有人说凤皇凤后恩爱缱绻,羡煞众人;有人说凤皇荒淫无能,凤后善妒骄奢,凤国难成大器。
朱雀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只是轻轻逗弄着凤鸾:“鸾儿,有人说你父皇荒,说你母后善妒,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凤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朱雀的话,裂开嘴巴啊啊的笑,口水滑落,惹得朱雀轻笑出声。
深秋肃长,梨树枝叶细嫩,满院空寂,香炉清香四溢,烟雾袅袅而升。
朱雀对着铜镜,拿着娥黛扫着秀眉,眉梢微挑,带着妩媚和凌厉。
眉目之下双眸宛若盈盈秋水,只消一眼便会沉溺其中。
铜镜中倒映出凤影的身影,他低头吻了吻朱雀的乌发,轻声笑道:“这眉该是我画才对。”
朱雀回眸一笑,眼中波光流转,浅声说道:“一国之君怎能干这个?”
凤影低低的笑道:“你我是夫妻,夫君为妻子画眉,有何不可?”
“说的这么大声,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话去。”这内殿之中宫人犹在,忙碌着欲要服侍两人早起,凤影说话也不嫌害臊。
凤影佯装生气道:“谁敢笑?纵使有人敢笑,我也不惧。”
朱雀打趣,戏谑道:“你现今是皇上,掌控生杀大权,有什么可惧的?”
“还是有的。”凤影深眸装了细碎的柔情:“比如说你和鸾儿。”
朱雀背放松,轻轻贴在凤影的怀里,吐气如兰道:“我和鸾儿可是三郎的软肋?”
朱雀的那声三郎可谓是让人酥到了骨子里,这段时日里,他最爱听的便是她细细柔柔的唤他“三郎”,一声声,带着丝丝缕缕的痒和喜。
“岂止是软肋,简直就是我的心尖肉。”凤影拥着她,和她的影像投于铜镜之中,他们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男女,此刻铜镜辉映,竟有说不出来的震人心肠,飘逸若仙,不似凡尘中人。
朱雀推了推他,失笑道:“说什么呢?没个正经。”
“这话我只说与你听。”凤影亲了亲朱雀的发,直起身来。
梦寒送了碧螺春,凤影接过,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最近宫中很热闹?”
朱雀放下娥黛笔,抿嘴笑道:“是有点热闹。”
凤影笑道:“玩的开心吗?”
“不曾尽心,但还如意。”朱雀看着凤影,丰姿神怡,长发披散在肩,仅着白绫单衣,带着几分慵懒,端着茶水的手与玉杯颜色相近,修长而干净。
她见他额头有细汗,忍不住拿过梦寒手中的湿巾给他拭汗。
凤影意味不明的看着朱雀,似笑非笑:“宫中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不单如此,云凤两国亦是,传的可都是你和我。”
眼前的冷峻容颜出尘清雅,含笑迫视着她,朱雀挑眉,佯装不知:“哦?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阳光透过枝杈,照在朱雀绝美的脸庞上,众人望去竟是美得不似真人,倒像夜里精魅,如今逗留在此,只因贪恋人间温情。
凤影蓦然笑了,清雅的脸上有淡淡的奇异光彩,低低的说道,“都说我娶的皇后极其厉害,十分善妒,而我自是懦弱怕妻之君。”
朱雀盈盈一笑,笑得迷人灵动,神情间更是一片对未知命运的豁达:“这话倒是新鲜,我竟不知我还有这一面,也所幸他们帮我提点出来,说起来还要多谢这些人呢?瞧瞧说的多贴切。”
“说你善妒,极其厉害,我自是没话说,可是说我懦弱怕妻总归是有些夸大了。”凤影看着她,眼神里面有着依稀可见的温暖和柔情,他一向清冷淡漠,凡事看起来清心寡欲,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此刻的神情倒是很少见。有着淡淡的不悦,可是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不悦竟也夹杂着丝丝的笑意,好像烈日下的薄冰,一经照耀暴晒便会化为云烟。
朱雀浅浅的笑容溢开,绝美异常,许久才轻轻道,“他们是想说我是母夜叉,你娶了我倒了八辈子霉。”
说着,朱雀双手插着腰,不可抑制的笑个不停。凤影懦弱怕妻?这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凤影很少见朱雀这等娇羞之态,觉得可爱不说,自有一种无言的魅惑存在,也不顾有宫女太监在场,上前抱着她入怀,气息缠绕间,鼻尖相互摩擦,凤影笑道:“纵使是母夜叉,我也甘愿一世受你奴役。”
朱雀觉得这话太过有违纲常了,凤影是凤国之皇,怎能对她说出这等话语,有皇后敢奴役皇上吗?
她见凤影眉目晶亮,定定的看着她,不由啐笑道:“什么母夜叉,这话别人说说就算了,怎你也这般取笑我?更何况什么受我奴役,这话万不可再说了,你不担心群臣直谏,我还怕了呢?”
“有我担着,有谁敢直谏上书?”
朱雀轻声取笑他:“再这样随心下去,莫不要成为昏君了吗?”
侧眸看去,只觉他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亮,引人深探:“横竖现在两国之人都道我是昏君,你是妒后,我们刚好是一对。”
时日见长,云焕的病,凤影亦是没有法子,云焕之病需六根清净,无喜无怒,现如今毒素早已渗遍全身,就算每日清净度日,亦是不得其法。
朱雀听了,只是站在梨花林中,静看花期美好,失神漫漫,思绪翻飞。
凤影便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她,眼神微带黯然。
他心知朱雀和云焕早无男女之爱,或许说是把男女之爱升华到一种至高境地。那种心与心之间的相惺相惜,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
凤影虽觉无谓,但终归是心有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