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青黛扬起红唇,笑得煦暖如春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有一****不在了,你说皇上还会想你吗?”
朱雀轻叹:“殿下,人果真是会变的。”
“是你逼我的。”
“我要见皇上。”她不相信云玄洛会对她这么快就妄下杀机。
青黛轻笑:“皇上已于昨日深夜离宫了。”
朱雀闻言大惊,脸色一变,脱口道:“他去了晋阳?”
青黛似赞似叹,笑睨着她:“姐姐,你果真聪明,我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竟然就猜了出来。所以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女诸葛就足够了。”
朱雀眼神微眯,静静的看着她:“你想趁云玄洛不在皇宫的时候,杀了我?”
“我和姐姐自幼相识,由我送姐姐离开是再好不过了。”青黛言罢,绽唇浅浅笑着,眸光流转,光华四溢。
青黛下了杀机,原本天真烂漫的少女早已被宫闱权势磨炼成了无情罂粟,这云宫现今是她的天下,更是她的屠宰场,若是她想杀朱雀,朱雀唯有坐以待毙。
可若是将性命轻易便交托在别人手中,那她就不是朱雀了。
她言称死前应去瑜景宫,那是云焕生前居住的寝宫,虽偏殿被大火焚烧,但是修葺之后却不曾目睹。
青黛知晓朱雀对云焕的情意,没有多言,只是临行前对朱雀说道:“姐姐最好不要心存什么心思,需知云宫此刻,外人进不得,里面的人却也出不去。”
这话也算是警告了,青黛仅给朱雀一夜时间,翌日清晨,她只怕便会血溅皇宫。
青黛走后,李玄见她脸色不善,眼神微闪,连忙回到房间内,朱雀见他入内,不由伸手按住心口,李玄大惊,小心翼翼的问朱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身体不太舒服,你帮我叫太医过来看看。”她没说叫哪位太医过来,但是李玄是聪明人,她的身份特殊,只有赵太医和她接触过,自是不会再找外人,徒惹事端。
“诺。”李玄转身退下,并未迟疑。
赵太医很快就来了,朱雀早已戴着薄纱覆面,他给朱雀诊脉的时候,李玄也在。
赵太医开口问道:“姑娘这病很蹊跷,所为何来?”
朱雀便叹道:“适才贵妃娘娘来的时候,我还好好的,说了几句话,这心口就疼痛难忍,太医帮我开副药,去去痛楚即可。”
赵太医眼眸一闪,朱雀根本就没病,适才她话里有话,难道是……
“好。”赵太医点头,试探道:“微臣给您开几副药调理一下。”
朱雀摇头笑道:“一副即可。”
“怕是治标不治本。”赵太医心里一凛,难道是贵妃娘娘对朱雀下了杀机?
朱雀意味不明的说道:“我不喜吃药,太医开多了,怕也是浪费药材。”
“既然如此,微臣便开一副药即可。”看样子他猜测的没错,青黛果真想杀了朱雀,如此一来他只有尽快通知先皇前来营救了。
“如此有劳太医了。”朱雀知道赵太医已经深知她的意思,遂放下心来。
赵太医离去,李玄皱眉疑惑的问道:“娘娘,贵妃娘娘都给您说了什么?”
“小李子,我怕是命不久矣。”朱雀静静的看着李玄,她的眼睛冷漠而飘忽,仿佛刺穿了一切,却依稀带着一种悲悯的温暖。
李玄一惊:“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朱雀目光如刀,顿时化成了一把锋锐的利刃:“你们的贵妃娘娘想要杀我。”
“怎么可能?皇上……”李玄脸色大变,想到皇上此刻不在宫中,顿时脸色惨白。
他从未想过要让朱雀去死啊!
朱雀出人意表的失声娇笑道:“云玄洛此刻只怕快要抵达晋阳了,他或许还没想好要杀我,但是青黛呢?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其实很可怕,你在宫中那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
李玄神情冷凝道:“娘娘,这不是皇上的意思,贵妃娘娘此举若是让皇上知道了,皇上定然不会饶了她的。”
朱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的冷笑,说道:“等云玄洛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被青黛给害死了,况且人死万事休,云玄洛是个聪明人,我和青黛对他而言孰轻孰重,他还是很清楚的,青黛手中握有青国骁勇战将,云玄洛纵使知道,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那该怎么办?奴才这就派人恭请皇上赶回来。”李玄有些惊慌失措了。
“小李子,你觉得他还能赶回来吗?”朱雀轻轻地笑,笑的无奈,笑的讽刺,笑的轻狂,摆手叹道:“罢了,罢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看来我朱雀注定要丧命于此了!青黛特许我今夜入宿瑜景宫陪云焕亡魂,你前方带路吧!”
“娘娘……”
朱雀回头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清幽,藏着看不到边际的锋芒,没有说话。
李玄蓦然跪在地上,悲痛的说道:“是奴才害了您,如果那日奴才没有将您带到云宫,这场祸事,也许您就能避免了。”
“你也是听人差遣,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但却无法亲近你。”朱雀看着他,含着一种浅淡的讽刺和讥诮:“我记忆中的小李子早就已经死去了。”
李玄跪在地上,身一僵,他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湿润。
抬头见朱雀往门口走去,不由迟疑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朱雀淡淡的说道:“瑜景宫。”
“您的薄纱没有戴。”他提醒她忘了覆面。
“现如今身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怕的?”朱雀的语气,总是那么波澜不惊,然而在这种淡漠的语气中,却隐藏着她异常浓烈压抑的情绪。
李玄忍着泪,低头不说话了。
朱雀看着李玄,不过少年而已,可是却早已沾染了一身的沧桑和圆滑,尽管如此,却还是有真性情的。
她还记得他斟茶的手中有细碎的伤疤,那是年幼的时候做苦工留下的,一辈子都洗涮不掉。
朱雀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都是苦命人,谁又说谁呢?
豁然开门,冷风长驱而入,吹得壁上悬挂的名画东倒西歪,哗啦直响。
外面寒气逼人,却比屋内敞亮宽阔,一阵凌厉的冷风吹来,刮的衣袍猎猎作响。
朱雀回眸一看,李玄犹还跪在地上,素草身影,一隐便没入藤蔓之中。
调回视线,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际,早已入了冬,云宫不似以往的温暖,因为这里早已没有她所想要厮守熟悉的人和事,所以这里的冬天很冷,到了夜里,听到的只有满城金声。
瑜景宫的牌匾歪歪斜斜的悬挂在那里,上面挂着蛛丝,苍遒老硬的写着:“瑜景宫”三个字。
里面只有一个扫地的老嬷嬷,年岁苍老,脸上的皱纹好像是陈年的核桃,挤压在一起,手中拿着稀疏的扫帚,一下又一下的扫着地面,声息平稳,好像清澈的湖水一般,石子落入其中,却不会激起丝毫的涟漪。
她的耳朵不太好使,并没有察觉朱雀推门走了进来,绯红身影立在院里,静静的看着这名老妇。
朱雀无声笑了笑,走到了瑜景宫正殿,眼睛缓缓的扫视幽暗的殿堂。屋顶宛如天际下压的乌云,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油腻灰暗的灯台,锈迹斑斑,已经被岁月蚀得没有了样子,上面还横插着几支宛若鲜血一般的红烛,烛身上下滑着烛泪。
朱雀从进了正殿,就在留心查探着什么,她的动作有些急切,每个地方都是摸一摸,细细查看一番,如此折腾了一番,竟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不觉时间流逝,一直在想是否有哪里是自己一开始就遗漏疏忽了,难道还要重新再来过?
沉陷思绪之中,她并没有察觉那名老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待她有所察觉的时候,只觉得头部一痛,她的眼前顿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知觉。
雾气渐渐聚拢化为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苍白,她彷徨无依的盲目而行,宛若盲人一般步伐踉跄,双手在眼前虚无的探索。
光线刺过浓雾,太阳的光晕含在凉风里一点点的吹散了雾气。
视线开阔,行人如织,声音开始回笼,一派喧闹之姿。
她睁开眼睛,觉得头昏沉沉的,继而则是一阵抽痛袭来,她吃痛的惊呼出声,连忙抡起右手摸向后脑勺,黏糊糊的,眉头微蹙,凑到眼前,只见手心里满是黏黏的鲜血。
她几乎是僵硬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景物。这才惊觉自己是躺在一张床榻上,其实说是床实在是太对不起“床”这个字眼了,正确的说她是躺在一个木板上面,难怪醒来就觉得凉凉的,木板身处四面透风,类似暂时可供小憩的“帐篷里面”,杂乱的地面上放着一些陶罐,一位少年背对着她在火盆上起陶罐煮水,同时利落的收拾陶壶陶杯。
她的嘴角微微下压,顺着异常清凉的“帐篷”,看向适才初醒第一眼看到的“行人如织”,只消一眼,她就沉痛的闭上眼睛,渐感挫败,复又蓦然睁开,几乎是从床板上跳了起来,床板立刻发出一声悲壮的呜咽声,一端轻轻地翘起,复又重重的落下,惊得煮水的少年立时仓惶的转身看向她。
“姑娘,您醒来可真是太好了!”少年在一旁激动不已,看到朱雀起身,想要搀扶,但又明显忌惮着什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少年见朱雀打量他,皱眉不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又见她右手一直摸着后脑勺,还以为是担心伤势,遂开口道:“姑娘,您先入内歇着,封先生马上就到!”
朱雀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哪里?”她记得她不是在瑜景宫吗?然后那名扫地的老妪忽然……
朱雀眼睛一亮,那名老妪人呢?她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见朱雀脸色微寒,吓得脸色发白,仓惶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朱雀还没有见过这么羞涩的少爷,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时,火盆陶罐中的茶水已经煮沸,冒着热气,少年似乎遇到救星一般,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火盆边,轻柔快捷的将浓酽的茶水斟好在一只陶碗里,端到一旁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