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松了手,长眉微挑,犹豫了一下,说道:“爱妃既有此说,朕晚上就在你宫中用膳好了。”
柔妃面色一喜,连忙福身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谢完恩,柔妃善解人意道:“皇上,臣妾需回去准备膳食,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云焕目光如水,浅笑淡言。
柔妃出了内殿,在外守候的朱雀已经有眼色的下跪行礼。
柔妃淡淡的看了一眼朱雀,从她面前擦肩而过的时候,吩咐道:“好好伺候皇上。”
“诺。”朱雀应声的时候,柔妃已经走远,她站起身来,看着柔妃的背影,笑容率先爬上了眼角眉梢。
她们姐妹还真是前世修来的孽缘,这辈子都栽在了云焕的身上,看她对云焕这么用心,想来是真的很爱云焕吧?
柔妃的唇瓣红润好看,更是有一种花香的味道,令人一度沉迷。
云焕的眼神一下子深幽无比,看着柔妃不语。
柔妃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云焕阴沉的脸庞,眼睛里有淡淡的情感在流动,“皇上,怎么了?”
云焕眉目一闪,很快就恢复了淡然,下了床,把被子给柔妃盖好,温声道:“爱妃早些休息吧!朕该回去批阅奏折了。”
柔妃凄楚道:“皇上,臣妾就这么不堪吗?”
耀眼的夜明珠辉映下,云焕的双眼深湛宛若黑潭,忽然问道:“柔妃,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要封你为妃吗?”
柔妃拉紧锦被,哀声道:“皇上,她已经死了三年,这三年你何曾碰过后宫的嫔妃,我们之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你醉了。”云焕目光冷冽,不再理会柔妃痛苦的神情,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郭安见皇上出来,眉头微皱,还不待跟上云焕,就听云焕冷声道:“自己回瑜景宫领罚去吧!”
郭安微微闭上了双眸,看来皇上今夜又要独睡龙榻了。
三年来,皇上甚少宣召嫔妃侍寝,太后昨儿个已经找他问过话了,说是希望后宫有新生儿出生也好散了之前徐妃的晦气。
太后的话,明显是警告之音,偏偏皇上置若罔闻,心怀了整个天下,却唯独忘了云国将来的皇嗣血统。
今夜的朱雀有些心浮气躁,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好不容易天气回暖,转眼间又是寒冬腊月。
她干脆研磨写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写完一首,想来觉得太小家子了,就又写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朱雀写完自己乐了,干脆又拿起一张纸,写道:“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扫沙场。击楫中流,曾记泪沾裳。欲上治安双阙远,空怅望,过维扬。”
朱雀一连写了三首,这才觉得有些困怠,正想上床休息,却听到外面传来小李子的声音:“姐姐,你睡了吗?”
朱雀皱眉,披上狐裘,打开院门就见小李子缩着肩膀提着宫灯站在外面,见她出来,连忙说道:“姐姐,皇上找不到了,郭总管很着急,让我找你前去寻寻。”
朱雀微愣,脱口道:“什么叫找不到了?皇上不是去了灵鹫宫了吗?”
小李子说道:“很早就出来了,皇上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火,郭总管现在还在瑜景宫里跪着呢!他没有法子出来,只能让我们找找看了。”
朱雀直觉道:“那派别人好了,我正准备睡了。”又不是三岁孩童,真不知道郭安在穷担心什么,更何况黑灯瞎火的,天气还这么冷,她没事找罪受啊!
小李子对于朱雀的回答有些目瞪口呆,这姐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究竟知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皇上啊!
小李子叹道:“郭总管说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都是近身伺候皇上的人,郭总管说此事不宜张扬。”
朱雀无奈轻叹,什么都是郭总管说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倒是很想跪在那里,也省的踏雪夜游了。
“那走吧!”朱雀关上院门,妥协开口,谁让她现如今人在屋檐下,为了最起码的生存问题,还是应该做做样子。
只是云焕病秧子一个,没事大冷天的瞎晃悠什么啊?
灵鹫宫里有美人伺候着,他还不满意吗?
朱雀当时想云焕这么大个人怎么说丢就能丢呢?这里可是他玩权术的游戏场,没有听说过有在自己家里走丢的。
但是当朱雀和小李子寻遍了瑜景宫,还是不见云焕的身影,朱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想起眼媚儿,有人既然之前敢对云焕下毒,为什么就没人敢在夜里行凶呢?
思绪一转,朱雀目光一时间冷凝异常,踩着白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欲找郭安问个清楚。
瑜景宫东南角有一处偌大的梨花林,郭安说皇上偶尔会去那里一坐就是好半天。
之所以偶尔,是因为见了心伤,不见却难抵想念。
隐隐约约的,朱雀好像知道云焕为何会费尽心力移植这梨花林了。
记忆中好像两人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万庆一年,她看着高耸入云的云国宫殿,轻声开口:“云焕,这瑜景宫美轮美奂,威严十足,但是却唯独少了这梨花。”
云焕低声浅笑,细碎的光亮洒落在他的脸上,留下浅淡的光影,令他看起来宛若谪仙下世:“梨花寓意分离,我并不是十分喜欢,但倘若你喜欢的话,我会命人独僻院落种植满园的梨花。”
她轻笑解释:“并非是我喜欢,而是我母亲甚喜欢这梨花。”
云焕不解:“这道是为何?”
她眉眼深沉,淡声说道:“当年她和父亲在梨花林下互许终生,然而父亲却负了她,于是疯癫一世,唯独还记得当初两人在梨花下的誓言。母亲说,只要有梨花,父亲便会回来,纵使不回来,闻到花香,深夜也会入梦来。”
“雀儿,朕此生绝不负你。”
云焕的话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正是万庆一年,他刚登基不久,两人相偎在这冷清的庭院中,却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大半年光景,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绞杀了她所有的痴念。
她入了梨花林,光秃秃的树干昭显着苍凉,衬着白雪皑皑,自有一番说不出来的冰冷和寒凉。
云焕一袭白色狐裘,静静的躺在梨花林间的雪地里,白雪在他身上下了一层浅薄的白色。
他的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空酒瓶,看来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一会了。
此刻的云焕身上笼罩着一层清晰可见的悲伤,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怅然。
“雀儿,是你吗?”云焕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只见前方一位身形酷似朱雀的女子站在那里,不由激动的想要起身。
“皇上,奴婢阿呆。”朱雀没有走近,但却无情的打破了云焕心中的那丝奢念。
云焕回过神来,似是朱雀粗哑的声音瞬间扫开了眼前的迷雾,也让他瞬间就看清楚了眼前的事实,顿时失望流露眼眶,颓然的躺在地上,苦笑道:“是啊!你是阿呆,朕的雀儿早就已经死了。”
他说死的时候,悲凉的之感静静的晕染开来……
朱雀长长地睫毛垂了下来,覆盖着眼睑,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皇上,你和先皇后伉俪情深,她九泉之下若然知道您这么痴情,一定会很感动的。”
朱雀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很虚伪。
云焕忽然间笑了,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一时间令他光彩耀目起来,“感动?她只怕是恨透了朕,要不然为何每每不肯入梦来?”
朱雀站着说话,觉得向下看着云焕,不太合适,就蹲在他身边道:“可能是阴司琐事太多,一时抽不开身罢了。”
事实上,她就算能够抽开身,也绝对不愿意入任何人的梦。
“你懂阴司之事吗?”云焕蓦地笑了,唇边的笑容越扩越大,有一种魔力,静静地闪耀着夺目的光华,如同拂过荷塘的月影一般!
“奴婢信口胡诌,只为劝慰皇上,当不得真。”她如果真懂的话,又何须这般辛苦入宫为人奴婢,每天奉茶倒水的折腾自己呢?
云焕无声扯了扯唇角,挥手道:“你回去吧!朕再坐一会便会回去。”
她皱了眉,忍着寒风,事实上真想掉头就走,但她想想现今的身份,做的太过火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益处,不由咬着牙,心一横,口是心非道:“奴婢不能回去。”
云焕用极度魅惑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深意,笑道:“为何?”
她尽职尽责的提醒道:“皇上龙体欠安,如今还躺在积雪之中饮酒,怕会伤身。”
云焕的眼神渺远悠长,意味不明的问道:“你担心吗?”
朱雀下意识的皱眉,说道:“奴婢自然担心,皇上是云国百姓的皇上,奴婢自然不希望您出事。”
“如果你不离去,那就不妨陪朕喝喝酒,说说话吧!”云焕忽然出声道。
“诺。”事实上,她闻到梨花酒早就馋的直流口水,这可是她酿的,云焕继位初期,她特意和他一起再此埋了好几坛,后来经过叛乱,倒把这些酒给忘了,想不到云焕还一直记得,如今全都挖出来不说,短短一会儿就喝了两三坛,当真是令人气恼。
他示意朱雀坐下,递给她一坛。